第39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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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虞笙没有立刻将这念头付诸于实践, 她很认真地盯住他的眼睛看,忽然觉得今天的他们称得上绝配,连眼底最深的波纹也是一样的。mchuangshige
它泛着阑珊的光芒, 于冥冥之中化成一条绳索, 而绳索的两端连接着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心脏,谁的目光稍稍一紧,绳就会跟着一紧,不断缩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就在距离缩减到只剩咫尺时, 菲恩抬手盖住她的眼睛,方才要给她一个吻的承诺不攻自破,“虞笙,你看起来很累, 我想你需要休息一会。”
无比耳熟的一句话, 一下子将虞笙的记忆带回到她第一次邀请他去她入住的酒店那晚, 擦|枪|走|火之际, 他也是这样戛然而止, 并督促她上床睡觉。
只是睡觉, 不做别的。
虞笙百感交集,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但毋庸置疑,他的态度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菲恩找到毯子, 递到她手边,“你在这休息会,三个小时够吗?”
虞笙点头说够了。
“我会叫你的。”
虞笙欲言又止, 脱了鞋,侧躺到沙发上, 半分钟后,她突然又忍不住开口,“菲恩,我接到了一个委托。”
菲恩没有立刻顺着话题往下说,而是用眼睛问她是关于什么的。
“校园霸凌。”她压着气音说。
“它让你想起了你的其中一位挚友?”
虞笙默了会,才应道:“yes”
菲恩没再说话,沉默着站起身,当着她的面从上至下解开衬衫纽扣,露出大半白皙的肌肤,他看着像瘦了些,肌肉纹理没有交往那会分明。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将虞笙的睡意驱散大半,舌头跟打结似的,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做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制止他,而是先往透明玻璃墙那看了眼,生怕被人发现。
菲恩不慌不忙地解释了句办公室装的是单向可视玻璃,她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到。
虞笙心说,还不如不解释。
他一解释起来,倒真像想对她做些什么似的。
菲恩将衬衫丢到一旁,朝前走了几步停下,拿背对向她。
室内的灯光跳亮了些,将他后背一道长而深的伤口完完整整地映出来。
“虞笙,这是我十七岁时伤到的。”
他稍稍停顿了下,“被人在学校里推下扶手电梯,撞到一旁的横杆,意外被铁片切口割开的。
虞笙彻底愣住了。
曾经很多次,她都想问他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但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没有问出口,她也万万没料到他会选择在这一刻主动将自己伤疤袒露出来。
当然最让她诧异的是,这伤的来源。
虞笙曲指捏了捏自己的喉咙,再次看向他,他的神情很平淡,不见一丝的愤恨和怨怼,甚至是笑着的,对他来说,这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用来闲聊的话题。
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震惊延长了她沉默的时间,许久她才找回自己声音,有些哑,“你也和她一样吗?我是说我的那个朋友。”
“我想是这样的。”
“我记得以前在聊起我那位朋友时,我们谈论过校园霸凌这个话题,可是你——”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菲恩替她接上,“总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虞笙挤出一声嗯。
菲恩笑笑,没说话。
大概过了五秒,虞笙从他微扬的唇角中品尝到了一丝苦涩和忧郁,纵使好奇心已经在身体里满到快要装不下了,她也清楚自己不该将话题过多深入下去。
鬼使神差般的,她学着他脱下了衣服。
今天气温不算低,她只在大衣里面穿了一件低领针织衫,半分钟后,纽扣全部解下,露出里面的文胸。
她的声音响起:“我是被我外公外婆养大的,小时候我的名声很差,所以同学都不敢惹我,你们经历的这些我自然而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在家里,我过得不算好。”
她先是点了点自己的眼角,“你说的这个漂亮的疤,其实是我小舅母用香烟烫出来的。”
没有去看菲恩错愕的神情,她的手指顺着下颌线停在脖颈,“有一次我把我小舅母惹火了,她就掐我脖子,把我掐到没有了意识。大概是运气好,才捡回来一条命。”
“我肚子上的纹身是和我朋友一起纹的,图案也是她选的,但她一开始是叫我纹在手臂上的,至于我为什么选了这位置,是因为小舅母以前经常拿衣架打我这里,反反复复的,永远在那。可能是给我留下了些阴影吧,现在偶尔我也还会觉得这地方在隐隐作痛,有时候盯得久了,还能看到上面的淤青,我就想用别的东西把它盖住。”
“我知道这很傻,但我当时想不到其他办法。”
菲恩说这并不傻,然后叫她baby,“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伤口给我看?”
虞笙愣了愣,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完全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如果她这么做了,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同种人,他眼里的孤单会因而减弱些。
好像是奏效了,毕竟他现在的笑容看上去真实多了。
她却笑不出来了,尤其在垂眼瞥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后。
直到菲恩捞起被她丢在沙发背上的针织衫,披到她肩头,她僵硬的表情才有了些松缓。
“虞笙,这下你真的该睡了。”
这段插曲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草率。
她挠了挠鼻尖,发出几不可查的一声嗯。
估计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就进入了浅眠状态。
菲恩默念着时间,十分钟后,他压着步子走到她身侧,蹲下。
他发现自己的指腹还笼着暖热的温度,应该是刚才抚摸她脸颊后残留的、让人着迷的余温。
他再度伸手探了过去,在她的唇上摩挲着,见她皱了下眉,才平静地将手抽回,改成用唇轻触。
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在德国的那一个月里,他就偷偷摸摸地做过无数回。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怪物,外表和内心截然不同的怪物,她看着他的时候,他光风霁月、清明磊落,一旦她的视线离开他,他所谓的冷静自持立即成了经不起推敲的笑话。
来中国前,他和自己的心理咨询师特兰斯进行了一场沉浸式沟通,这也是他第一次明确在自己叙述的故事里具体加上了“虞笙”这个名字。
特兰斯问他:“你有将自己的感情,通过直白的语言告诉你的女孩吗?”
他料定他说的直白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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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里有“爱”这个字眼,“事实上,我们只字不提爱情。我没有问她,也没有问过我自己,她到底爱不爱我。”
“为什么呢?”
他缓慢说:“我认为,只要我爱她,这就足够了。”
特兰斯第二次当着他的面给出了不同的见解,“弗罗伊登伯格先生,光爱一个人是不够的,如果你正在经历一段得不到任何回馈的爱情,一开始,你或许会品尝到单恋的美好滋味,但是时间久了,这种自我感动会不断加重你的心理负担,相信我,再纯粹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的消磨。”
他觉得特兰斯说的不对。
他的爱不是纯粹无私的,他的爱里深埋着偏执和占有,底色是笼统的黑,靠着无穷的耐心支撑,才没有显露半分。
不管虞笙爱不爱他,他都会一直爱她,痴迷于她。
但有一点特兰斯又说对了。
单方面的感情确实经不起消磨,他应该在自己变得更加无药可救前,让她无法抑制地爱上他。
菲恩敛了敛神,抬眸,就看见玻璃上映着的两截身躯。
他再次想起和她在德国的那段时间。
她很大胆,做|爱时喜欢开着灯,也总爱将视线投射到卧室的全身镜上,不羞不臊地笑出声。
但他从来不会盯住那超过两秒。
——他的疤太丑陋了,总让他觉得恶心。
菲恩低头,手指抚摸了下她腰间的蝴蝶,并在那落下一吻,祝他的女孩今晚能有个好梦-
三小时后,菲恩按照虞笙睡前交代的那样叫醒了她,虞笙靠在沙发上缓冲了会,说自己该走了。
菲恩没有留下她,只清淡地说了声好。
虞笙最后看了他一眼,也没说别的,起身回到自己工作室。
那会已经是晚上十点,工作室一片昏暗,只有她和孟棠两人共同的办公室还亮着光,只是百叶窗拉着,她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打开门一看,孟棠正站在窗边,指尖猩红忽明忽暗。
地上铺着一层厚实的毛毯,将脚步更多自愿在叩抠君羊武二四旧零八一久尔声稀释到几不可查,加上虞笙刻意放慢动作,孟棠一点动静都没听见,等到风将虞笙的香水味带了过去,她才突地一顿,扭过头,不到片刻,娴熟地掐灭了烟。
“这个委托,你想接就接。”一点开场白都没有,直入主题,相当契合本人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
虞笙没料到她特地折返回来是为了跟她说这句话,更没料到不过几小时,她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又会是谁让她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虞笙只能想到两个人,都是自己没法去求证的人,索性放弃探究到底的念头,将她刚才的话连同语气一字不落地在脑海里复盘几遍,想明白这是孟棠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可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妥协,虞笙也同她保证,“你放心,这次不该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多嘴,不该做的事我也不会亲自出手,我会引导别人——”
孟棠没给她充足的时间把话说完,“无所谓。”
“嗯?”虞笙是真没反应过来。
孟棠垂眸说:“这次你不用压抑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最后出事了我会给你兜着。要是委托进行到一半,你做不下去了,就换我来,我会用我的方式完成。”
她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淡,虞笙却罕见地听出了狠戾的成分,不亚于六月飘雪带给人的震撼感。
“你说的你的方式,应该和以前都不太一样?”用的疑问句,事实上语气和陈述时并无二样。
孟棠没说话。
这种时候没否认就是承认了,虞笙终于能确定她的转变与苏又澄有关,于是跟着沉默了,她想起自己和苏又澄认识那会,孟棠还没有出现在她们的世界里。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加入进来的,虞笙脑袋里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是在苏又澄去大学报道的前一天,又好像更早,八月暑气最盛的时候。
记得清楚的是,孟棠是被苏又澄带来的,初见的时候,孟棠一身素衣,大概是睡眠不足,眼下青黑明显,整张脸像在水里浸泡很久,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阴郁的像具行尸走肉。
三角形是最为稳定的形状,但在一段感情里,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对于占有欲强的人而言,构成它的三条线段都是分外碍眼的存在。
虞笙就是这种人,她容忍不了苏又澄在看向自己的时候,还得分出半个眼神去照顾孟棠,忍无可忍后,她直接冲着苏又澄撒了一通气。
很无理取闹,但苏又澄照单全收,连同自己的委屈一并咽了下去。
那样不善交际、将自我封闭起来的一个人,却为了维持两段难能可贵的友情,不厌其烦地在中间周旋、调节。
虞笙却将此视为理所当然,直到有天孟棠单独找到她,开篇就是一句:“她很重视你。”
“我也是。”虞笙非要争出个高低,“我的重视不比她的少。”
孟棠淡淡说:“可我完全不能从你的行为里看出你说的重视,相反你一直在伤害她。”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你的问题,你要是消失了,我和她就能回到过去了。”
孟棠轻蔑地笑了声,“我不会消失的,我会继续待在你们的身边,顺便膈应你。”
虞笙气到想甩她一巴掌。
孟棠避开了她的攻击,一脸云淡风轻地拱火道:“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谁对她好,对她不好,她心知肚明,你现在伤害她,她会难过,但不会跟你怄气,时间一久,次数一多,她会越来越疲惫。你应该很清楚,到时候她会怎么做,她还是不会责怪你,她只会安安静静地退出你的生活,到那时候,你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真可怜,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愿意无条件包容你的了,就这么被你给逼走了。”
虞笙知道她在使激将法,还是不可避免地上了当,跟自己怄了整整两天气,才成功收拾好心情,嬉皮笑脸地出现在苏又澄面前。
隔天发生了一件事。
和苏又澄的奶奶有关,老太太当着她和孟棠的面苛责苏又澄把弟弟一个人留在家里。
那时候苏又澄的弟弟已经十岁,而苏又澄出门的时间不过只有半小时。
就因这个,劈头盖脸遭来一顿痛骂,说不过去。
但苏又澄没有替自己辩驳,仿佛是习以为常,她平静又麻木地听着,等老太太离开后,还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说她奶奶是有些小题大做,还问她们有没有被吓到。
虞笙和孟棠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摇头,当天下午,她们一路跟踪老太太到菜市场,趁她买菜的时候,偷偷扎破了她的轮胎,一人一个。
她们就这样短暂地成为了共谋,替苏又澄完成了一场幼稚至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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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
也就在那天,虞笙意识到自己和孟棠其实有着共同的目标——带给苏又澄没能从父母、长辈那得到的偏爱,或许她们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在后来漫长的相处过程中,虞笙渐渐接受了孟棠的存在,发现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心机女不太一样。
其他人的情绪有起承转合,又或者说是跌宕起伏过程,孟棠没有,天性冷情一般,绝大多数情况下,她是没有喜怒的,至少没能让别人看出她的喜怒,她就像白开水,不管是沸腾的,还是经过冷藏处理的,尝起来都寡淡无味。
唯一能确定的是,一旦牵涉到苏又澄的事,她们都没法保持平常心态,她会变得冲动易怒,而孟棠,她就像在沉静海底徘徊的鲨鱼,会在敌人防不胜防时,张开嘴,凶狠地给出致命一击。
虞笙收敛思绪,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次的委托,让你想到了橙子过去经历的那些?”
孟棠反问:“你难道没有?”
虞笙小幅度地点头,“不过比起接这个委托,我更想找到过去伤害过她的那些混账,狠狠报复一通。”
孟棠不置可否。
虞笙长舒一口气,“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就把这委托接下来,到时候会按我的方式进行。”
“随你,有需要告诉我一声就行。”
“好。”
难得她们没有在工作上闹分歧,算是可喜可贺,虞笙恨不得立刻把这事告诉苏又澄,只是当她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时,被人拦下,“你想打给她?”
虞笙点头,“你第一次顺从了我的意愿,怎么能不告诉她?”
“这段时间你别联系她,等完成委托再去找她。”
虞笙没问为什么,神色异常严肃,“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孟棠抬头看着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动作异常缓慢,足以让人窥探到她现在踟蹰不定、挣扎着的心。
“什么事?”虞笙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内心的挣扎导致这短短三个字就耗费了她不少精气神,最后却得到一个让她失望又让她略感庆幸的回答。
“我还不能告诉你。”
孟棠的语气里产生了一霎的波澜,是她内心发生动摇的证据。
虞笙凭着本能问为什么。
窗外的雨雾仿佛飘进了孟棠的眼睛里,有那么几秒,她看什么都不太真切,连虞笙的存在也感知不到了,直到手臂被人用力地攥了下,她才从似是而非的迷惘里挣脱出来,轻声说:“你也知道,我说不出""""为了你好""""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
虞笙不敢去想这个话题下的“为了你好”,都能适用于什么样的情景。
孟棠的补充说明将她的大半注意力转移走了,“我只能说,现在不告诉你,是出于我一个人的决定,和又澄无关。”
“那你给我一个含糊的解释,当然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我以后不会再问了。”
孟棠沉默许久才说:“就当是为了我们三个人更好的重逢。”
明知在这种气氛下,虞笙不该笑,但她还是没忍住,“这句话够矫情,都不像是你会说出的。”
她语气轻快,误打误撞地缓和了低靡的氛围,孟棠瞥她眼,回道:“你受她影响改变了这么多,我当然也会。”
至于受的什么影响,她没有点破。
打眼到虞笙僵滞的嘴角后,孟棠迅速转移话题:“你这次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接近那些人?”
“宿管阿姨?”虞笙其实什么都没想好,这几个字也只是她随口一说。
孟棠用看傻子的表情又瞥了她一眼,从喉间呵出一声轻笑。
虞笙改口道:“学生?”
“你想进成人特招班?”
“成人班在另外一栋楼,隔了几百米,日常生活根本接触不到。”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扮演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虞笙眨眨眼,又掐了掐自己满满胶原蛋白的脸,“三四十岁的艺人都可以去演高中生,我怎么不行?”
孟棠做不到睁眼说瞎话,一针见血地指出她这张脸或许可以年轻十岁,但她的阅历和看待事物的目光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十六岁和二十六岁的心是不一样的,你再怎么装,也会在那群未成年里显得格格不入。”
“那我该怎么做?”
孟棠难得也说了句玩笑话:“你还是去当宿管阿姨吧,比装嫩好用得多。”
“……”
这事还没讨论出结果,孟棠被一通电话叫走,虞笙看时间太晚,准备在办公室将就一夜,刚把空调温度调高,就收到菲恩的消息。
finn:【你离开前我忘记和你说一句话了。】
finn:【good night】
虞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今晚不受控制地干了多少蠢事,主动去找他不说,她竟然为了安慰他,主动脱下了自己衣服。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足足五秒,将对话框里那句“你的伤口现在还会疼吗”删除,换成最普通的“you too”后,发送。
手机不再有任何动静,她的大脑却还是乱七八糟的,今晚的信息量太大,她实在理不清,困惑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增无减。
比如,像他那样身份的人,也会受到这种伤害吗?
也比如,那张他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就是那时候被人拍下的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或许不问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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