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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反目成仇至亲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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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殷灵慧就疯了,谁也认不出来,什么也不记得,整天抱着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咿咿呀呀。

    殷怀冲也顾不得徐忆景了,现在他眼里只有这个疯掉的女儿。

    他将殷灵慧接回庐山照顾,临走前撂下狠话,势必要让幻影宫为此事付出代价,要他们给个交待。

    宫孙卓奇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殷义谨此人的,担心殷怀冲回去会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他便休书一封,将此事全部推脱到了殷梦竹的头上。

    在他看来,殷梦竹毕竟是殷义谨爱女,他就算再如何生气,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和幻影宫做什么。

    为表诚意,他让曲邈亲自带上这封信,领着一队弟子跟了上去。

    可他还是小觑了殷灵慧在殷义谨这个爷爷心里的地。

    殷灵慧本就痴傻,十多年来殷义谨甚至整个庐山剑派上下,对她都是宠爱有加,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呵护着。况且,殷梦竹并无所出,殷义谨就这么一个孙女,自然是捧在心尖儿上爱护的。

    殷怀冲带着女儿回去后,在父亲面前哭诉了一通。殷义谨本就正在气头上,曲邈偏生这个时候来触霉头。此人又是个暴脾气的直肠子,不懂迂回,说不出什么好话,三言两语就惹得殷义谨怒火大发,一气之下便将他杀了。

    曲邈死后,他又派人传话幻影宫,让宫孙卓奇和殷梦竹亲自到庐山剑派走一趟。

    宫孙卓奇正愁找不到机会跟殷义谨翻脸,曲邈之死正合他意。

    如此一来,事情就调转了过来,变成宫孙卓奇带着姜炎和幻影宫一千弟子浩浩荡荡上庐山讨说法了。

    此事传到江湖,平日里自诩正义的其他各派并无任何动作,一方面大家不想引火烧身,毕竟李传武是何下场,当日在华山之巅都见识过了。

    跟宫孙卓奇这个如今只手遮天的武林盟主比起来,殷义谨总归是个将死之人,殷怀冲也是个没出息的,两相比较,阵营自划。

    宫孙卓奇带人攻上庐山,杀光了庐山剑派得力弟子,却留下了殷义谨和他儿子孙女的命。他对殷义谨低声下气这么多年,此时好不容易到了出气的时候,又怎会放过这个折磨殷义谨的机会。

    他就是要他活着,活在痛苦和自责里,守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和疯疯癫癫的孙女,亲眼看着庐山剑派就此没落。

    而殷梦竹,除了求宫孙卓奇放过三人一命外,并未多做什么。

    这门婚事,原本她以为有宫孙卓奇的支持,一切尽在掌控,可事情偏偏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对于自己的侄女,她心中有愧,便也不敢在父亲面前多言。而宫孙卓奇如今是武林盟主,整个江湖以他为尊,任他调遣,区区庐山剑派,算什么。

    经过这么多年和这么多事,她对宫孙卓奇,除了爱,还有怕。她不敢离开他,更不想离开他。比起并不多见的娘家人,宫孙卓奇才是她的依靠。

    江湖中对她的非议,她不是不知道,天下女人都对她嗤之以鼻,却也羡慕至极,羡慕她能成为武林盟主的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她已经熬了这么多年,又怎会在此时放弃?

    哪怕宫孙卓奇不爱她,她也要将他捆在自己身边,死也要死在一起,跟他走同一条奈何桥,喝同一碗孟婆汤。

    殷灵慧走了之后,宫孙若衍大病一场。

    宫孙卓奇此时正在浔阳忙着清除庐山剑派,顾不上他,正好他也不想再见到这个父亲。他似乎是厌恶极了幻影宫的人,谁都不许接近半步。

    无奈,徐忆景只得亲自照顾他。而对于她,他却是一如既往地尊重有加。

    眼下他身边,除了徐忆景,再没有第二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种心理,渐渐的,宫孙若衍对徐忆景,也多了几分对姐姐一般的依赖。

    病情一天天好转,宫孙若衍却愈发沉默,脸上也再没有出现过笑容。

    徐忆景觉得他似乎与从前不同了,这种不同,不能用“一夜之间长大了”来形容。

    与往日不甚正经的少年气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种被逼到绝境之后的反抗之意,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让人无法忽视的成年男子气场。

    宫孙若衍依旧躺在床上对着帷幔发呆,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做过最多的事情。

    除了徐忆景端来饭菜和汤药,余下时间,他就只剩下这一件事——发呆。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察觉到徐忆景起身往外走,宫孙若衍转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他多日未见的父亲。

    如果说过去的宫孙卓奇还懂得伪装,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行径了。他的眉间,多了几分傲视群雄的轻蔑,和不可一世的狂妄。

    武林大会上,即使他出手伤了凌玄昭,宫孙若衍也把这当做是他一时的气盛,心中对他还存有八分尊敬和仰视。

    逼上梨园之后,随着凌玄昭的眼盲,这份尊敬,便成了三分儿子对父亲多年来照顾和教导的感激之意。

    而逼婚事件之后,他心里,当真是半点敬意也没有了。

    此前,他还觉得,那毕竟是与自己相依为命近二十年的父亲。他明白宫孙卓奇身处高位的身不由己,就算再怎么怪他,也不可能真的对他做出些什么。

    但现在,面对这个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不放过的人,他的心里只有恨。

    父亲这么多年来悉心栽培自己的目的,究竟是想自己好,还是就像如今这般,等着把自己变成他扫清障碍往上爬的垫脚石和棋子?

    宫孙若衍冷眼看着门边的人:“你来做什么?庐山剑派的人都杀光了,就赶着来与我清算了么?”

    宫孙卓奇长叹一声,走了进来。

    “衍儿啊,爹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可我跟你说过的嘛,我也是……也是身不由己啊。”

    宫孙若衍依然面无表情:“与我何干。”

    宫孙卓奇走到床边坐下:“唉,衍儿啊,你若是在爹这个位子上,就明白爹的难处了。”

    宫孙若衍不再出声,他当真是半句话都不想再同面前这个人说。

    宫孙卓奇面露尴尬之色,想伸出手去安抚他,想了想又放下。

    随即无奈摇摇头,道:“爹知道你正在气头上,你不想见我就算了,我不勉强你,我走。但是,门外那个人,我知道你是一定想见的。”

    他起身,冲门外叫道:“即墨,进来吧。”

    宫孙若衍转头,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衍儿,好久不见。”

    门外进来一名壮年男子,年纪看上去比宫孙卓奇要小一些。

    来人身上金线暗纹,绣着中原不曾见过的图腾,看起来颇有几分皇室贵气。剑眉英挺,凤眼细长锐利,平添几分冷傲孤清,与宫孙若衍如出一致。

    只是,与宫孙若衍如今的锋芒毕露不同,来人眉目神色间温和至极,满是历尽沧桑之后的稳重自持,加之肩头随意披散的半幅长发,以及腰间长长垂下的温润白玉,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雅致。

    宫孙若衍终于起身,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他既惊又喜:“舅舅?”

    即墨弘上前扶他住,嗓音温和:“衍儿,大病初愈,就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了。”

    宫孙若衍往里挪了挪,将床边让出一块空地来:“舅舅快坐。”

    即墨弘打量了一番他无甚血色的脸,忧心道:“怎么病得如此严重?我给你的香囊呢,还带着么?”

    宫孙若衍从腰间取出那只他戴了十年的香囊:“带着呢,舅舅,香囊好用得很。”

    寒暄一阵,即墨弘道:“衍儿,你的事情,你父亲都告诉我了。”

    宫孙若衍神色微变:“他跟你说了什么?”

    即墨弘盯着他微沉的眸子,道:“衍儿,无论你父亲做了什么,他始终是你父亲。他一人将你拉扯大,总归……也是不容易的。你可以怪他,怨他,但……他始终是你父亲。”

    宫孙若衍面色冷了冷,别过脸道:“原来他山长水远地将舅舅叫来,是来给他做说客的么。”

    即墨弘轻轻笑了笑:“非也,我不是他叫来的,我来,是有要事要办。”

    “何事?”

    刚问出口,宫孙若衍就想起了某件事情,反应过来,接着问:“舅舅莫非是为了西月皇子而来?”

    “没错”,即墨弘道:“国主如今病重,寻回二皇子一事,怕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本来,这件事是托付给幻影宫来办的,但如今宫孙卓奇自己都焦头烂额,自然没有心力再来帮他找什么皇子。这件事,交给别人来做,西月国主又不放心,便只能由他的心腹,流沙阁阁主即墨弘亲自出马了。

    对外,流沙阁是西月国最大的门派,与幻影宫一样,专攻毒和蛊这类邪门的东西。

    即墨弘的父亲早年去苗疆游历,收揽了一批古籍。来到西月后,又见此处奇珍异草能人异士众多,便就在这里扎了根,创立了流沙阁,潜心研究毒蛊。

    蛊术这种苗疆奇术,新奇有趣神秘莫测,在西月大为吃香,主动前来求入门的弟子不计其数,流沙阁也由此不断发展壮大。父亲死后,即墨弘接手流沙阁。

    此时流沙阁在西月一家独大,觊觎者众多。恰逢西月国主龙君烈初登皇位,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来稳固根基,排除异己。二人一拍即合,就此合作。

    从那以后,流沙阁便成为了西月国皇室豢养的秘密杀手组织,或者说,只为龙君烈一人所用。

    听闻他来找西月国二皇子,宫孙若衍忙问:“所以舅舅,你要去碧阴山么?”

    即墨弘点点头,道:“先前你父亲来信已经说明了此事,我问过他,他又说不甚清楚,让我来问你。衍儿,你认识二皇子?”

    岂止是认识,简直不能再熟悉。

    只是想起这个人,他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不由得低下头,神色落寞:“认识。”

    “那便好了,既然你识得此人,那就和我一道去吧。”

    宫孙若衍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见凌玄昭,听闻即墨弘要带自己一起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面上愁容一扫而光。

    “真的?舅舅真的愿意带我一起去?”

    即墨弘却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幅神情,没有多想,只道:“嗯,我若只身带人贸然前往,恐怕他们不会相信。你若认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宫孙若衍迫不及待地问:“那我们何时动身?”

    “自然是越快越好。”

    看着床边的宫孙若衍,又有几分迟疑。

    宫孙若衍当即翻身下床:“我没事,我好了,舅舅,我们现在就去。”

    他这幅急不可耐的模样,不免让即墨弘失笑,心道这小子,不知那碧阴山上是有什么好东西,竟是一刻也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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