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镜花水月，寻回自我
被剥离、遗忘的记忆仿佛零碎、真实的碎片，当如拼图般被拼接起来时，人又找回了曾经的自我与活着的感觉。
混沌的意识、感知逐渐得到恢复，变得敏锐、活得真切，又重新品尝到了身为人的苦与甜。
“嗨～可爱的科斯魔，你终于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耳边，传来一道活泼、甜美的声音，科斯魔能从说话之人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担忧的情绪。
眼前，是既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他经常来这里被研究，始终不喜欢这里。
此处，是梅比乌斯的实验室，一间充斥着冰冷与痛苦的地方。
空气中的崩坏能浓度很高，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
“说话呀！你还记得我是谁吗？还记得自己是谁吗？”爱莉希雅伸出手，在科斯魔的眼前晃了晃。
科斯魔回过了神，从手术台上坐起，揉着胀痛的额头，说道：“嗯，抱歉，我做了一个格外漫长的噩梦。”
他的头发有一点长，似乎很久没打理过了，刘海到了鼻尖，有些影响视线。
“真是可怜呢，我最讨厌做噩梦啦。”
爱莉希雅也不嫌弃，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木梳，帮科斯魔梳理着发丝，顺便摸了摸他头顶的角。
还是熟悉的手感，真不错。
如果没有就更好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几天？”科斯魔不太喜欢与女孩子近距离接触。
不过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五天哦！你整整睡了五天，真是了不起呢！”爱莉希雅笑盈盈的说道。
科斯魔有些不太理解，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昏睡了5天，但是除了头痛外，他的身体并没有其他的不适感，更不虚弱。
“哎呀，不要板着个脸、笑一笑嘛，梅比乌斯说，实验很成功哦！”
爱莉希雅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个实验，尽管它是你做出的选择。梅比乌斯在你脑中装的「备份」，虽然能让你在漫长的岁月中保持自我，甚至在迷失时找回自我，但是，活得时间越久、经历的事情越多，「备份」也会随之愈多，你的精神所需要承受的压力与痛苦也就越大……这简直太残酷了，想想就好讨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科斯魔似乎不太喜欢谈论自己，他揉着额头、思虑了片刻，转移了话题，“终焉……终焉之律者确定了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确定呢？”爱莉希雅眨了眨眼睛，道，“不过，有一个人选了，是嫣，她是梧桐挑选出来的。”
“嫣？”
科斯魔皱了皱眉，如果记忆没错的话，他应该从未听说过这个陌生的名字。
爱莉希雅看出了科斯魔的不解，解释道：“我刚刚才为她起的名字哦，怎么样？好听吗？现在只有你知道，开心吗？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白发蓝瞳，这点和凯文很像。”
“……”
沉默了少许，科斯魔轻轻点了点头，动作不怎么明显，他大概知道是谁了，可能是凯文的“复制品”的“复制品”之一。
“我以为你会成为终焉之律者。”科斯魔平静的说道。
“我也很想呢！”爱莉希雅收起了木梳，背着手，在原地转了一圈，“并且我也觉得自己很像终焉之律者，你觉得呢？”
“……”
科斯魔没有说话，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哎……可惜，梧桐小可爱不同意让我当，我也只好听话啦～毕竟，我可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嘛！”
爱莉希雅还有一句话没说，她和阿波尼亚分别需要去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所以她不能成为崩坏的意志、或终焉之律者。
“梧桐？”科斯魔轻挑眉头，问道，“他已经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了吗？”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与梧桐见面时的情景，那是一位与他很像的普通人，除了不会笑、天赋高以外，平时的表现平平无奇。
梧桐作为逐火之蛾的科研人员，基本是合格的，但不出色。以他的手段，更应该去当一名政治家，嗯……现在的梧桐或许就是政治家。
“哎呀～跟在什么位置没有关系啦，嗯……虽说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但主要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类了，所以每个人的意见与情绪都需要照顾到嘛，包括你的。”
“……”
须臾，科斯魔问道：“终焉在哪儿？”
“不要叫她终焉，要叫‘嫣’！她还没有成为终焉之律者哦！以后也未必会成为终焉之律者。”爱莉希雅摇了摇食指，说道，“她自然是在梧桐的实验室啦。”
“……”
科斯魔想说，那个女孩未必喜欢“嫣”这个名字，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梧桐……想要在她的身上做手脚？”
“那人家就不知道了。”爱莉希雅笑道，“不过你放心，梧桐是个好孩子，是不会欺负她的，而且有可爱的麟在，嫣的生活没准比我们过的都要好呢！哦，对了，你知道麟是谁吗？”
“……”
科斯魔不知道，也不好奇，并且，他一点都不担心那个什么“嫣”会不会被梧桐欺负，与其说担忧，倒不如说有点紧张与……一丢丢的畏惧。
人类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再失去的话……
想到这里，科斯魔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粉发女孩。
过了许久，就在爱莉希雅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时，科斯魔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说道：“第十三律者何时降临？”
爱莉希雅的声音一顿，继而笑道：“哦？猜到啦？是谁告诉你的？别说！让我猜猜……嗯……是梅比乌斯对吧？”
“……”
“后天啦，我定在了后天，明天有一场晚宴你来吗？”
“……有必要吗？”科斯魔不解道，“演一场戏给谁看呢？没有观众了。”
“没有观众，就演给梧桐和崩坏看，对了，还有你们，总会有观众的。”爱莉希雅似乎对自己的未来毫不介意。
“这也是他的计划？还是梅博士的？”
“这是我自己的计划，我改变了原本的计划。漂亮的女孩子应该可以偶尔任性一下吧？别生气，就这一次。”
爱莉希雅闭上了一只眼睛，伸出了一根食指，放在了唇前，做出了一副俏皮的表情。
“……”
“别不说话嘛，我又不是死了，只是去……另一个地方玩儿了，虽然没有人给过我任何承诺，但是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因为我知道你们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在关心着我。”
“……”
“哎呀～别生气嘛！又不是我一个人任性，你不也很任性吗？我们可爱的小英雄。”
“……”
科斯魔其实并没有怪爱莉希雅，反而很理解她，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会让事态向那个方向发展呢？
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运气比较好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因为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惧怕孤独、黑暗与内心的不安……
而且，在前往月球与逃往星空之间，本就没有一个好的选项。
这两个都是坏的选项，区别就是，一个会壮烈的牺牲、一个会苟且的活着；一个会经历短暂的痛苦、一个会经历漫长的痛苦……
有时，选择活着比选择牺牲更为艰难，活着的压力没有那么好承担，科斯魔仅是选择了一条更难走的道路，让另一个人好走一点。
也“走”得好一点。
他只是选择了……去相信一句不切实际、很难让人信任的承诺。
科斯魔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力替格蕾修做出选择，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个决定。
人生哪儿有那么多选择？很多事情只能咬着牙去做。
思及于此，科斯魔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星空，随即愣住了。
星空？
现在怎么可能看到星空呢？不应该是乌云密布的吗？
脑中的记忆与“现实”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割裂感。
等等！记忆！现在是……记忆？！
半晌后，
科斯魔明白了，那不是星空，而是一张“藏宝图”。
他曾经探索过星空，不知是否一无所获。
也追寻过“宝藏”，一无所获。
“爱莉希雅，「世间最宝贵的财富」是什么？”科斯魔喃喃问道。
“最宝贵的财富？对于你而言，当然是你自己啦～”
“我自己？”科斯魔回过了神，迟疑了片刻，问道，“那你为何要放弃对于你来说，最宝贵的财富。”
“因为……唯有放弃，我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嘛。”
每个人追寻“财富”的道路是不一样的，因为人与人是不同的。
爱莉希雅是一位能为了别人而选择牺牲的少女，所以她放弃了“财富”，才能不放弃“真我”、得到属于她的“财富”。
逐火英桀第二位，爱莉希雅，一位被冠以「真我」之铭的如花朵般美丽的无暇之人。
“谢谢。”科斯魔说道。
“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财富’啦？”爱莉希雅歪着头，笑道。
“还没。”科斯魔摇了摇头，“不过，我找到了曾经的‘财富’。”
“那还要继续加油哦～相信自己，你是最棒哒。”
“……”
“嘿嘿～不要这么沮丧嘛！”爱莉希雅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人总要去面对现实。凡事往好处想嘛！说不定，真正的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呢～梧桐的人缘虽然不太好，但他可是很可靠的。”
“你察觉到了？”
“当然，在你望向星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怎么样？我厉害吧？！毕竟，我可是爱莉希雅嘛！再见啦～可爱的科斯魔～”爱莉希雅笑着挥了挥手，“能帮助到你，我很开心。”
“再见。”科斯魔轻声低语道。
周围的一切如镜面般破碎、消逝，唯留下了一道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