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
蒋林野有点难以分辨, 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可他微微垂眼,一低头就看到小狐狸仰着脑袋, 专注地盯着他。
他几乎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亲, 轻声叹息:“我终于明白你说的那种感觉, 是来自哪里了……”
那种怎么也忍不住, 看到她就想笑的感觉。
棠宁被他蹭得有些痒:“你胡子是不是又没刮干净……你在说什么感觉?”
蒋林野心里好笑, 故意用下巴蹭她,来来回回地逗这个毛茸茸的家伙。
棠宁不安分地拱来拱去, 小声嘟囔:“你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
——因为喜欢你啊。
蒋林野按着她, 将她抱在怀中, 默不作声地想。
我这么, 这么喜欢你。
想笑的心情,怎么忍也忍不住。
棠宁和蒋林野拖着行李箱,回到公寓。
开门之前,小狐狸有些紧张地搓搓爪爪:“我觉得,既然爸爸那么聪明,肯定已经看出我俩恋爱的事情了。”
蒋林野:“……”
她心虚的样子也可爱得让他想抱起来揉揉, 他好笑:“你确定只知道恋爱?”
棠宁身形微顿,想到什么, 耳根一红,转过来,认真地指出:“他知道得越多你越惨, 你只能等待接受父亲和嘤嘤怪的双重审判了,小可怜。”
蒋林野挑挑眉,不甚在意,甚至配合地感叹了一句:“是的,我真是可怜。”
棠宁旋转钥匙,打开家门,站在原地停了停。
然而等待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
爸爸还在家,她临走前就没有再把嘤嘤怪送走,干脆放在家里养。
这小猫贼聪明,都快成精了,能辨认出每个人走路的声音,每次她刚一打开门,它立马就摇着尾巴小跑过来。
可是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棠宁心里蹊跷,探头进去,客厅里没人。
她招呼蒋林野进屋,一边站在玄关处换鞋,一边试探着左右叫叫:“爸爸?”
没有声音。
“嘤嘤怪?”
还是没有声音。
棠宁奇怪极了,放下包,挨个挨个儿地打开房间检查。
然而无论是书房、卧室还是厨房,都没有人。
干干净净,空空荡荡,一切维持着她出门时的样子,可就是没有爸爸也没有猫。
“奇怪……”她踱步回客厅,见蒋林野坐在沙发前不动弹,目光越过这这一大个男人,看到窗台下也空了。
棠宁微怔,立马急了:“我的猫没了,猫窝也没了!”
她小跑过去,拽住蒋林野:“我爸也没了!我怎么……”
“办”字还没出口,蒋林野摸摸她的爪爪,抚慰道:“没事,是爸爸带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指放在小茶几上的信:“你看这个。”
棠宁拿起来,见上面简明扼要,写着两行字:
“宁宁吾儿,北方太冷,为父先回去了。猫挺好玩,借走玩两天。大年三十,记得回家。”
落款:你的父亲。
棠宁:“……”
棠宁沉默一阵,脑袋上接连冒出三个问号:“不是,他就这么走了……他就这么走了?!他不是来阻碍你的吗,他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你冷静一点。”蒋林野揉着她爪子,让她先坐下,安慰道,“爸爸只回家了,我们过年时也能回去看他,你说对不对?”
——其实棠爸爸并没有很轻易地放弃。
这一次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撤军,蒋林野除了帮他解决余明远的遗留问题,还颇有诚意地让老岳父确认了他和棠宁名下的动产和不动产。
除了这些年正常的劳动所得,蒋林野几乎什么也没给自己留——换句话说,棠宁老觉得他侵吞财产,可这部分财产根本没从她名下划出去过。
他和棠宁一起在雪山度假时,曾经和棠爸爸打过一个漫长的电话。
老岳父难得表达不解:“你图什么呢?”
蒋林野特真诚:“我爱她,结婚时爱,离婚后也爱。”
棠爸爸很直接:“可是我觉得,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都是图小姑娘身子才对。”
蒋林野的内心: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再装什么正人君子,我就是图她身子。
不过他忍住了。
蒋总顿了顿,轻声说:“不是的爸爸,我确实爱她,也只是爱她。我爱她的灵魂,她的经历,以及这些年来,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一切。”
总有一天,时光会为我见证。
垂垂老矣时,我们仍然能陪伴在彼此身边。
电话那头沉默下去。
棠爸爸像是思索很久,才慢慢地道:“跟你在一起时,她好像确实更开心。”
那种“开心”,和跟父母在一起时不一样。
她从蒋林野那里得到的爱没有负担,那种感情轻松而纯粹,让人变得鲜活,也让人变得明亮。
“但是蒋林野,我五年前就不放心你,五年后仍然不放心。”下一秒,棠爸爸又说,“我猜这些年,你应该也没少查你父母的事,你能完
全不迁怒棠宁吗?”
“我能。”蒋林野心想这倒很容易,别说这五年,他十七岁时就很清楚,那些事都跟棠宁没什么关系啊。不过……停顿一下,他又忍不住,“可是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外界一直传言,当初是您举报了我的父亲,这是真的吗?”
老棠总略一沉默:“是真的。蒋林野,你的父亲确实做错了事,我不想被牵连。如果你在我当初的位置,也许就能想通——我并不是在为别人生活,从这个角度来说,伙伴不重要,朋友也不重要,我自己和我的家人,才是永远被放在第一位的。”
所以哪怕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想保护妻子和女儿,并没有什么错。
蒋林野愣了一阵,压低声音,轻轻笑起来:“您说得对。我的妻子和我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棠宁她现在,就是我的妻子,我的家人啊。
不过这段对话,他并没有告诉棠宁。
老岳父那天一言不发地结束了通话,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敢问。
没想到一回家,老岳父就帮他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把那只讨厌的猫也带走了——
蒋林野看着坐在沙发上郁闷地盯着信纸发呆的小狐狸,心里的恶魔小人蠢蠢欲动,对老岳父的好感值蹭蹭上升。
他虚伪地安慰:“今天坐车坐了一下午,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去洗个澡、把衣服换掉吧,我现在有空闲,还可以陪你躺一会儿。”
棠宁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张纸上,没注意到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你说嘤嘤怪怎么就还真跟着我爸走了呢……我知道它跟我爸玩得不错,可也没必要跟着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吧……”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等吃完晚饭,可以跟爸爸打个视频电话。”那只讨人厌的小猫咪终于消失了,虽然未来棠宁还很可能再把它接回来,可是眼下,蒋林野快乐得尾巴摇成螺旋桨,“何况,爸爸一个人住在南方,有一只猫陪他,也挺好的不是吗?以后他看到猫,就会想起你。”
棠宁微顿,刚刚没有想到这条,被他一提,顿时感到惆怅:“你说得对……爸爸一个人,太孤单了。”
“但是。”她撑住下巴,还是不太高兴,“这样一来,我就没有毛茸茸可以撸了呀。”
蒋林野脸上写满“求你嫖我”:“你看我怎么样?我也有大尾巴,我也毛茸茸的。”
棠宁斜眼盯住他,慢慢眯起眼。
蒋总竟然还很认真,也转过来,一本正经地跟她对视。
棠宁看着看着,被他逗笑:“你角色扮演要不要这么入戏?这么说我也有大尾巴,我没事也能撸自己。”
蒋林野心想,撸自己哪有撸我好玩。
但眼见棠宁被逗笑,他精神也跟着一松,忍不住摸摸她的尖耳朵:“多大点事,周末我带你去动物园,我们去撸真的毛茸茸。”
棠宁微怔,眼睛一亮,狐狸耳朵快乐地动起来:“那你快去工作,快把这周的工作做完,我们就能多在动物园玩一会儿。”
蒋林野失笑:“其实我真的是个高中生吧,就连周末出去玩,都要提前做作业。”
——话是这么说。
但距离周末只剩两天,蒋林野刚刚回来,积压了好几天的事没做完,还真只能加班加点。
棠宁的员工们要过几天才会完全回到岗位,简薇帮她安排的工作和年底访谈大多集中在下周,她还可以再玩一小段时间。
以前没事做的时候,棠宁会去跟嘤嘤怪玩。
结果嘤嘤怪抛下它,独自一猫投奔老父亲去了。
她吃完晚饭,跟爸爸打过视频电话,抱着自己的尾巴再床上打了一会儿滚,爬起来,去敲书房的门。
空气短暂地沉寂,蒋林野低声:“进来。”
棠宁趴在门上,慢吞吞地冒出一对尖耳朵,继而是一双眼睛。
书房灯光明亮,蒋林野坐在书桌后,他好像有点近视,每次聚精会神地盯屏幕,都会戴一副眼镜。
细边眼镜,浅色针织衫,白皙的皮肤,以及高挺的鼻梁——
带点儿少年气。
可是又迷之禁欲。
棠宁眨眨眼,迟缓地舔舔唇。
半天没听到声音,蒋林野心里奇怪,一抬头,就看到毛团似的吸附在门上的小狐狸。
他好笑:“站那儿干什么,找我有事?”
棠宁想了想,小声:“你饿不饿?”
“你想吃什么?”蒋林野重又低下头,“说来听听,如果我会做,我就给你做。如果我不会,你也不许点不干净的外卖。”
棠宁:“……”
她思索一下:“不是,我是想说,你要不要,我给你做……?”
蒋林野手一顿。
蒋总摘下眼镜,有点不可思议,抬起头,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招招手:“过来。”
棠宁不解其意,乖乖地过去,站到书桌旁。
蒋林野拽住她,手腕用力,轻而易举,就把她捞到了自己怀里。
“大晚上的,想干什么,嗯?”
棠宁挠挠脸,现在才大概反应过来,前夫这个满脑子下流东西的家伙又
在想什么。
她露出一个纯洁的小女孩式笑容:“我看你晚上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冰箱里还有汤圆,我去给你煮一点吧?正好我也想吃……”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爬起来。
然而蒋林野半条手臂横在她身上,轻轻一拽,她就又被拽了回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蒋林野抱着这个热乎乎软绵绵的家伙,低声问:“你知不知道,爸爸和嘤嘤怪都不在家,意味着什么?”
棠宁思索一阵,摇摇头。
“意味着。”蒋林野声音很轻很轻地,发出迷之呢喃,“从今天起,我们在家里做大人的事,再也不用关门,也不用关窗,也不用拉窗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棠宁:????
棠宁:不是,窗还是要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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