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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顺风车只是其一, 姜瑜之所以会费心思搭上黄为民的车, 还有个目的, 从他口中打听打听谁跟黄父不对盘。
这年月不像后世那么公开透明, 要打听一个人的消息,尤其是这个人还身居高位时,非常难,尤其是你不在那个圈子,连那个圈子里的职务和人名都喊不出, 怎么打听?总不能大喇喇地去问,你们知道谁跟黄为民他老子不对付?
所以姜瑜才会把主意打到了黄为民身上。黄为民身为黄父的儿子, 被他接回来两三年了, 就算不是特别清楚,但哪些人跟黄父关系好,哪些人跟黄父关系不好,他多少应该还是知道点的。
不过这事不能直接问, 得想个办法让黄为民自己主动吐露。
姜瑜垂眸沉思,该怎么开口才不突兀,忽然听到黄为民在叫她。
姜瑜抬头, 笑眯眯地看着黄为民:“黄主任叫我?”
浮云县太穷了,整个县城就只有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就是他们现在坐的这一辆。车上坐了五个人,小孟开车,黄为民坐副驾驶座,姜瑜和周建英还有个叫李舟的小伙子坐后面。因为不待见姜瑜, 周建英直接坐到了右侧,也就是黄为民的后面,让李舟坐了中间。
期间,四人在聊天,说什么省城派来的车子应该快到了,说不定在路上就会碰到之类的,姜瑜不感兴趣,也没多留意,不知怎么的,话题最后转到了姜瑜身上。
黄为民又重复了一遍:“姜大师,你这道术是在哪里学的?”
姜瑜的目光慢吞吞地从黄为民、周建英和李舟身上扫过,笑眯眯地说:“在梦中神仙教我的。”
这话一听就是忽悠。黄为民心里不信,但这会儿还要仰仗姜瑜除鬼,所以也没拆穿姜瑜,在周建英不满的眼光中,他还接着问道:“那神仙除了教你除鬼,应该还有其他?”
姜瑜眸光一闪,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她正愁怎么勾起这个家伙的兴趣呢,他自己送上门了,真是天都要灭他们父子啊。
“当然,老神仙还教了我对付活人的办法。”姜瑜看了一眼车外的平地,从口袋拿出两张折叠好的符纸,分别递给了黄为民和李舟:“这两张分别是幸运符和霉运符,作用嘛,就是它们字面上的意思,黄主任要不要试试?”
这勾起了黄为民的好奇心,他接过幸运符,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有点意思。”
不过他也没当真,一张符纸而已,要真能左右人的气运,那还了得。见他拿了,李舟只好接过剩下的那张霉运符,放进了口袋里。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所有人都觉得姜瑜是在吹牛,都没把这个放心上。
浮云县离省城很远,有四五百公里,中间有一段大路,但更多的是土路,不好走,因而汽车的速度并不快,五六十公里每小时都顶天了。
开到快中午的时候,才走了一半的距离,黄为民几个有些憋不住了,要下车上上厕所,吃点东西,喝点水,活动一下筋骨。
他们都下了车,姜瑜没动。黄为民也不在意,反正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姜瑜又不会开车,也不可能跑了。
几个人下车溜达了一圈,还去附近的一户农家要了点热水喝。
姜瑜半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假寐起来。
等了许久,在她快睡着的时候,车门忽然被外面的人激动地拉开了,冷风灌了进来,打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瞌睡顿时拍得烟消云散。
姜瑜睁开眼,然后就对上了黄为民喜气洋洋的脸:“姜大师真是高,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在路边的芦苇丛下面捡到了十块钱。”
黄为民不缺这十块钱,但捡到钱却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他这辈子运气一直不怎么好,别说捡钱,不丢钱就是好的了,这种撞大运的事,还是头一遭。
相形之下,周建英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堪如锅底。姜瑜越能干,越厉害,黄为民就越不可能动她,甚至还可能依仗她,重视她。那自己真是毫无优势可言,搞不好她一上眼药,黄为民哪天就厌弃了自己。
周建英很着急,但看着黄为民充满喜色的脸,又无能无力,只能愤怒地坐在椅子上,摔上了门,别开眼,不去看姜瑜。
姜瑜没理她,问黄为民:“李舟呢?你们都回来了,怎么就他和小孟还没回来。”
提起这个,黄为民看姜瑜的眼神更加火热了:“姜大师,你那霉运符还真是厉害。李舟这小子去撒个尿也能踩到狗屎,喝个热水,也能被烫到,要不是小孟反应快,拉了他一把,他肯定被烫到脸,毁容了。李舟现在去洗他鞋底的狗屎了,小孟不放心,跟着他去了。”
姜瑜笑而不语,默默接受了他的夸赞。
又等了几分钟,李舟和小孟出现在视野中。不过两人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小孟搀着李舟过来,李舟的腿一瘸一瘸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痛苦之色。
黄为民砸嘴:“才分开几分钟,你们又出事了?”
李舟走过来,苦不堪言地把那张霉运符还给了姜瑜,心有戚戚焉地说:“别提了,明明很大一块石头,好多人都踩过了没事,我一站上去石头就裂开了,差点掉进河里冲走。”
这才下车一二十分钟就闹出这么多事,要是再多来两个
小时,黄为民不敢想,李舟还能不能活着走回来。
姜瑜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厉害,这下车上几人看她的眼神都完全不同了。
黄为民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先前的“过河拆桥”计划,话里话外,把姜瑜夸得那是天上有地上无,最后又表示,他要好好感谢姜瑜云云。
姜瑜全盘接受,然后看火候差不多了,主动示弱:“黄主任知道的,如今这世道,搞我们这一行的,人人喊打,养不了家,糊不了口,还是不如城里有个正经工作和身份的。每个月按时发工资,端铁饭碗,说出去都堂堂正正的,也不怕哪天就被抓了。”
闻音知雅意,黄为民又不傻,马上明白了姜瑜的意思,他也乐得把姜瑜捞到自己的地盘上,以后有用得着她的时候也方便:“听说姜大师是高中毕业,去钢铁厂里坐办公室最合适不过了。回头我就帮你安排,姜大师你看怎么样?”
如今钢铁厂可是效益非常好,受国家大力扶持的大厂,里面职工的待遇也比周遭的什么棉纺厂、糖果厂好多了,是人人都想进的好单位,更别提坐办公室了。
姜瑜感激地看着他:“那就麻烦黄主任了。黄主任帮了我这么大个忙,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两人言笑晏晏,完全看不出十几个小时前,还是剑拔弩张的敌对关系。
黄为民对姜瑜的上道非常满意,想了想说:“姜大师,能否把你的幸运符和霉运符再各给我一张。”
姜瑜非常痛快地给了他一张幸运符:“黄主任,霉运符就算了,我给你,你拿着待会儿就会走霉运,这可不好。如果黄主任有想对付的人尽管说,我可以帮你,去他们家门外布个霉运阵,保准他们全家都倒大霉。哪怕是省部级的高官都跑不了,说不定下楼梯一个踩滑了,摔下来就不省人事了,查都查不到,白白便宜了他的老对手。”
最后一句话姜瑜是故意说给黄为民听的。
黄为民果然心动了,捏着下巴有些犹豫不决。虽然因为只有他这么个儿子了,他家老头子现在对他还不错,但这种不错也是基于只有这么棵独苗苗无可奈何的妥协。他心里清楚,但凡老头子还有个儿子,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哪个人不希望获得父亲的认同和赞赏?无奈黄为民出身低,从小又没接受过教育,见识和学识都非常有限,又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做什么黄父都不满意,总说他没一桩事能做好的。
如果他能把黄父的死对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死或者弄成残疾,再去老头子面前邀功,老头子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真的?不管是谁,你这霉运符都有效?”黄为民目光灼灼地盯着姜瑜。
周建英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不好了,连忙说:“黄哥,你千万别信她。昨晚咱们还去抓她呢,她肯定是记恨咱们,故意骗你去的。到时候她扯一嗓子,引了人过来,把你抓起来怎么办?”
姜瑜嘲讽地看着周建英:“你脑子进水了?我要真乱喊了,我自个儿也会被抓,我是多想不开,为了昨晚那点小误会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黄主任是干大事的,被人发现,也不会怎么样,相反倒霉的只会是我,你觉得我有这么蠢?”
黄为民一想也是,就算被发现,他老子找点人情也会把他捞出去。只有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姜瑜才是要倒大霉,她比他更怕被人发现和抓到。
他心头的天平偏向了姜瑜这边,斜了周建英一眼:“我的事你别管。待会儿到了省城你先回去,别乱嚷嚷,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
周建英还想说什么,但看黄为民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知道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能气闷地闭上了嘴。至于黄为民的安全,周建英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上辈子,黄为民是十年后调戏一个大人物的儿媳妇,起了争执,打死了那个大人物的儿子,才被判刑枪决的。姜瑜这点那么点小手段,在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黄父面前完全不够看。
到傍晚的时候,汽车终于到了省城,坐了一天车,几个人都累得不轻。
不过黄为民还惦记着在他家老头子面前表现的事,积极性非常高,让李舟送周建英回去之后,他和小孟就领着姜瑜去了省委大院。
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黄为民领着姜瑜在那一片转了一圈,然后食指点了好几户人家说:“这个,姓毛的,还有那个姓刘的,还有这个汪家的老头子,最是讨厌,专门跟我们家老头子作对,还逮着机会就说我的坏话,总说我老子没把我教好。我得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姜大师,没问题?”
“没问题,不过布阵要走近,至少在院子外面,我得过去看看,黄主任你和小孟在这里给我放哨可以吗?”姜瑜笑眯眯地说。
不靠近,就算被发现,那也只会发现姜瑜一个人,完全扯不到他身上。这种好事,黄为民当然要答应了:“行,姜大师你放心,要是有人来了,我和小孟会提醒你的。”
姜瑜也不问他怎么提醒她,冲他和小孟笑了笑,转身往那片房子走去。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姜瑜趁着夜色的掩护,快速地到了黄为民所说的那几座房子面前,然后将她的小纸人拿了出来,再把折叠好的信
封递给了它们:“送进去,放到书房或者桌子上。”
两个小纸人稳稳地抬着比它们还大一点的信封,顺着门缝,钻了进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等了大约六七分钟,两个小纸人回来了。
姜瑜把它们收了起来,又换了一家,如法炮制,让它们把信送了进去。
连续把这三家送完,姜瑜才收工,将小纸人藏了起来,甩了甩手,回到了先前的地方。
黄为民和小孟正躲在车子里抽烟,瞧见姜瑜过来,他马上把腿从方向盘上拿了下来,激动地说:“姜大师,怎么样了,成了吗?”
姜瑜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笑着说:“非常顺利。黄主任就等着,最迟明天,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这话说得黄为民心花怒放,他激动地看着姜瑜:“姜大师,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今晚不如到我家去歇一晚,明天我带你去见我们家老头子。”
姜瑜连忙摆手:“这就算了,我跟周建英有点误会,还是去住招待所,大家都高兴。至于明天,上午咱们先去看看小静的坟,把她给解决了再说其他,你看如何?”
黄为民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姜大师,今晚怎么办?万一她又来了呢?要不你还是去我家,周建英那娘们不敢说什么的。”
姜瑜拿了张符给他:“这是辟邪符,有了这个护身,她今晚绝不敢来找你,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么一说,黄为民才放心了,接过符,珍而重之地放进衣服里层的口袋里,再催促着小孟把姜瑜送到离他家最近的招待所,然后又用他的名义给姜瑜开了一间房,还殷勤地说:“姜大师,明早我给你送早饭来,你想吃什么?”
“豆浆油条就行。”姜瑜随口胡说,反正这顿饭肯定是吃不上的。
连忙应下,黄为民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他一走,小静就从符纸里爬了出来,立在那儿,撇了撇嘴:“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蠢呢!”被人卖了还兴高采烈地替人家数钱,这一路都被姜瑜牵着鼻子走。
姜瑜笑道:“你以前眼睛被翔糊住了呗!”
这话说得小静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又说:“你真给了他一张幸运符啊,这张符他肯定会送给他爸。万一他爸走了大运,步步高升,那咱们还扳得倒他吗?”
姜瑜看破了她的小心思:“不用担心,我给他的符箓,作用都只有二十四小时。时效一过就是废纸一张。幸运符明天上午就会失效,辟邪符明天这时候就会失效,明晚你想怎么恐吓他都随你。至于今天,先睡觉,不然明天哪有精神去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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