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澎,你终于清醒——”丁澎的妈妈一脚刚踏进门，就被计隗揪住领子甩了出去。
容沐：“界咒启——”
透明结界罩住整间卧室,丁澎头顶的祟微微震了一下，他似乎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
“你们干嘛？”他问。
容沐和计隗都没回答，反而同时看着范岚。
范岚：“……”
范岚：“你们干嘛？”
计隗：“昨天融刀失控，法力消耗过度，还有半个月才发俸禄。”
容沐眨巴着大眼睛，笑得温柔又无辜。
范岚：“……”
范岚：“难道你们打算让我当先锋？”
计隗：“你的毯子只要50斛,便宜。”
容沐：“物超所值。”
离泽：“对哦,加油！”
贾道临：“你们到底在说啥？”
范岚愤怒了,范岚暴躁了,范岚仰天长啸，祭出本命法器。
“武召咒——启！”
粉红色的小猪佩奇珊瑚毯蹿出手机屏,扭动着扑向丁澎。
丁澎如梦初醒大喝一声，身体化作了一股黑烟，珊瑚毯居然扑空了。下一秒，他仿佛蜥蜴一样扒在了屋顶上，三角形的“祟”稳稳悬在头顶，像游戏里npc标记。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妖道！”他指着贾道临大吼。
贾道临：“诶诶诶诶？”
范岚：“喂喂喂喂,不对吧。”
根据她的经验,被祟缠身的人,多半会失去自我意识,最明显的标志就是眼瞳变成黑色玻璃晶体状。可丁澎完全不一样。他眼瞳明亮，意识清醒，甚至还记得贾道临。
“是祟和魇的中间形态。”计隗说。
范岚：“快快快,融刀！”
计隗瞅都没瞅范岚一眼，反倒突然把贾道临揪起来，对着丁澎甩了甩。
“这里。”
贾道临傻了，范岚也傻了。
丁澎嗖一下冲了过来，身后腾起滚滚黑烟，仿佛柴油车尾气。
计隗提着贾道临，踩着墙壁狂奔，贾道临的惨叫声震得结界嗡嗡作响。
还别说，这一招还真管用。丁澎彻底无视范岚，跟在贾道临身后紧追不舍，计隗的路线十分固定，丁澎追的路线也十分固定，就是绕着屋子转圈。
范岚哭笑不得，遥控珊瑚毯准确无误挡在了丁澎的行进路线上，就听砰一声，丁澎和祟体端端撞进了小猪佩奇的怀里。
珊瑚毯变成了一个圆球包裹，里面传出丁澎撕心裂肺的尖叫，范岚五指猛地攥紧，尖叫声停了。
“叮”，她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通知：法器法力消耗5斛】
范岚一怔，没等她反应过来，珊瑚毯又张开了，丁澎滑出来，躺在了地上。
珊瑚毯钻回手机，范岚似乎听到“呕”的声音——她不太确定，那到底是珊瑚毯的声音还是旁边吐得七荤八素的贾道临。
一缕一缕的黑气从丁澎皮肤表面溢出，嘶嘶嘶叫着，这些气的状态很奇怪，有种特殊的颗粒感。
难道是pm25浓度太高了？范岚想。
范岚：“容沐，你来看看。”
可容沐却抱着离泽走到窗边，一神一狐同时盯着丁澎的书桌。
书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两个充电器，一叠a4纸，上面画着和门口一模一样的半吊子符咒，一个咖啡杯，几根红蜡笔，还有一瓶保湿喷雾。
“这瓶味儿怪怪的。”离泽指着喷雾说。
容沐拿起喷雾摇了摇。
昏迷的丁澎突然睁眼，仿佛诈尸一样弹了起来，又被计隗一巴掌压了回去。
“范岚你看看这个。”容沐递给范岚喷雾。
范岚扭开瓶子晃了晃，里面装着淡紫色的液体，只剩不到一厘米高。范岚没闻到离泽说的怪味儿，但她发现液体表面有种奇特的光泽，质感很像水银。
范岚：“你没见过吗？”
容沐摇头。
范岚觉得这事儿有点麻烦。
容沐这个活了八万年的老头子，若论见多识广，他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他都不知道的东西，怕是不太妙。
“喂喂喂，你们不管这个吗？”贾道临大叫。
四周的黑气仿佛一条条细细的草绳，缠上了他的手腕脚腕，甚至还在不断攀爬。
范岚、容沐、计隗和离泽围着他蹲了一圈。
容沐：“这应该是无主怨气。”
贾道临：“啥啥啥东西？！”
范岚：“源于人类焦虑、悲伤、郁闷、愤怒等情绪的负能量，不会指向特定的人族和妖族，一般游荡于天地间，大多是无害的，会随着时间推移自动净化消失。”
贾道临：“你们确定无害吗？这些东西好像看上我了！”
离泽：“哇哦，有趣！”
贾道临：“范岚奶奶，用你的小猪佩奇把它们裹住啊啊啊啊！”
“不用那么麻烦，”计隗突然揪掉离泽的一撮毛。离泽大惊之下，喷出一股狐火，正好喷在了“无主怨气”上——怨气消失了。
范岚：“哇哦，这也行？”
贾道临：“啊啊啊啊啊，好烫
！”
容沐扶额。
计隗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玩具，把离泽像消防栓一样举起来，对着屋里的怨气喷喷喷，离泽刚开始还企图抗争，但当背上的毛被揪秃了一块后，就放弃了，全力配合。
不到三分钟，所有怨气清理干净。
贾道临脸被熏成了火炭色，脸颊上挂着两道白色的泪痕。
没有了“无主怨气”的包裹，丁澎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瘦得皮包骨头，面色泛青，范岚翻起他的眼皮，发现他眼球上蒙了一层白膜，似乎得了白内障。
范岚：“他多久没吃饭了？”
计隗：“又是个严重营养不良。”
“计隗，送他去三界中央医院，”容沐站起身说，“范岚，随容某去一趟三界技术研发局。”
范岚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毕竟前不久她才拒绝了高路的跳槽邀请。
“社公大人，要不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去不合适啊。”范岚说。
容沐瞅了瞅脚边的007祥云，又眼巴巴瞅着范岚。
范岚叹气，给计隗发了条消息。
【蓝痒痒】：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灶神】：情况不妙，暂时回不去。
算了，去就去吧。
万一容沐迷路丢了，岂不是更糟糕。
范岚设好导航，手机插入云头，看了眼趴在地上舔毛的离泽。
“三十重天，你想去玩玩吗？”
“买瓶妖族生发剂回来。”离泽说。
祥云突突突腾空，范岚只觉衣服一紧，回头一看，果然是容沐死死揪着她的衣襟，他的一双眼珠黑得吓人。
范岚笑了：“坐稳了，”
容沐：“啊啊啊啊啊啊！”
祥云直上云霄，风声灌入耳膜，容沐的叫声越来越弱，最后没了动静。
范岚顾不上看他了，她全神贯注控制着祥云的速度，掠过一望无际的云海，穿过七重虹光结界。上千条宽阔的云路仿佛纵横交错的立交桥，造型各异的祥云在其上飞速掠行，云尾气融入云路，变成新的路基。
手机导航：【请沿着288号云路直线前进，距离目的地还有十重天】
范岚看到了云标——一坨晃晃悠悠的云团，嵌着“288”的金色大字，也不知道是因为风太大还是什么原因，云标一直在两条岔路边界上左摇右摆。
“容沐，这条路没错吧？”范岚问。
“嗯嗯嗯！”容沐闭眼回答。
范岚：“……”
范岚又确认了一次导航，继续前进。
她看到了二十三重天、二十五重天、二十六重天、二十八重天的云标，却一直没有看到三十重天的云标。
天色越来越暗，天际线飘起紫红色的晚霞，映在七重结界上，若极光般绚烂。
祥云007突然震了一下，云尾喷出几坨灰色的尾气，不动了。
“喂！”范岚拍了拍云头。
不会抛锚了吧！
范岚噼噼啪啪又拍了一圈，007没有任何反应。
范岚：“……”
“到、到了吗？”容沐闭眼问。
“有两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范岚说。
容沐缓缓睁眼。
“第一，我们迷路了，第二，007抛锚了。”
“诶？！！”
容沐的脸更白了，他掏出手机给计隗拨电话。
“阿隗，我们迷路了。”
【让范岚用导航。】
范岚抢过电话：“007不动了。”
【……】
【定位发我，别乱动，我去接你们。】
范岚叹了口气。
007似乎又睡着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天穹广阔而寂静，一颗寒星亮在天际，仿佛一盏归家的灯。
“那是启明星。”容沐突然说。
他盘膝端坐，双手插袖，星光映入他的瞳孔，明亮又孤独。
“你不恐高了？”范岚问。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一句废话，容沐插在袖子里的手还在发抖，显然是极力控制。
范岚：“你说你一个神仙，怎么会恐高？”
“谁说神仙不能恐高？”容沐的表情居然还有点委屈。
范岚笑出了声。
容沐看了范岚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屁股往旁边蹭了蹭。
范岚觉得更好笑了：“你干嘛？”
容沐：“无、无事。”
他耳朵红了。
真是搞不懂这家伙，莫名其妙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范岚决定随他去吧，她仰起头，望着天空。
东方，夜幕刚刚降临，天空如蓝丝绒般深沉而寂静，西边，晚霞尚未散去，云海瑰丽而梦幻。
范岚突然生出一种惆怅——对未来毫无由来的惆怅。
这种感觉似乎有点熟悉，好像——从哪里见过类似的场景。
范岚想起来了，她第一神识出窍的时候——漫天星河璀璨、牛郎织女、金色的鹊桥，还有——容沐。
“不对，”范岚转头，“看鹊桥那次，你似乎没恐高？”
容沐喉结动了一下，缓缓、缓缓移开了目光。
范岚眯眼：“你真的不恐高吗？”
“我、我那天醉、醉了……”
屁！
范岚回忆了一下她那天神识出窍的经过，越发狐疑。
她想起中级神祇职称考试时关于“神识优先级”的名词解释。
【纯脉神族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思，召唤下位神族的神识。】
“那天，我为什么会神识出窍？”
“……”
“不会是你把我召出去的吧？”
容沐猝然回头，范岚甚至听到他脖颈咔吧响了一声。他圆瞪着大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范岚：“……”
这家伙，真是太不会说谎了。
“为什么？”范岚问。
“我、我、没、没……我、我我也不、不不知道……”容沐语无伦次地说着，他的脖子、脸颊，额头都变红了，鼻尖冒出汗珠，亮晶晶的。
真好玩。
范岚憋笑，她悄悄抬高右手——她现在还记得，那天容沐耳垂的触感，真是令人难忘啊。
可她的手刚超过容沐的肩膀，就被容沐一把抓住了。
哎呀，太可惜了。
范岚讪讪收手。
她的手没抽出来。
容沐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收紧，范岚感觉那一圈皮肤开始升温，仿佛被火烧一般。不知道是她的温度，还是容沐的。
范岚不知道容沐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她想问他，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容沐的时候，就失去了声音。
容沐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睫毛那么长、那么密，他眼里的星光溢了出来，铺满范岚全身。
范岚的心跳消失了。
她看着容沐的眼睛、鼻尖、嘴唇——他的嘴唇抿了一下，微微张开了一点，她闻到容沐身上晨露的味道，熏熏醉人。
容沐的睫毛剧烈颤抖，他垂下眼，晃了一下手符，一张红色卷轴从屏幕里钻了出来。
“范岚，你考虑好了吗？”他问。
范岚的脑袋还是懵的，她有些茫然。
卷轴缓缓开启，闪烁着清俊的毛笔字，范岚认识，是容沐的笔迹。
【三界户籍迁移申请表。兹有九尾狐族离泽申请户籍迁入昆仑脉春城府青龙区土地庙，监护人如下——第一监护人：容沐，第二监护人：计隗，第三监护人：范岚。】
【第一监护人：容沐（神光已确认）】
【第二监护人：计隗（神光已确认）】
【第三监护人：范岚（神光待确认）】
范岚清醒了几分。
她竟然是第三监护人，居然还排在计隗后面？
凭啥，她可是财务支柱！
慢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申请表怎么看起来哪里怪怪的？
“范岚，你同意吗？”容沐问。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握着范岚手腕的拇指滑/进了范岚的手心，滚/烫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范岚的掌心，轻柔又缱/绻。
范岚只觉一股电流从手心钻入骨髓，脊椎麻了半条，全身肌肉倏然紧绷又倏然放松，一种莫名的欢/愉/感瞬间游走全身，她不知不觉绽出了神光。
【第三监护人范岚神光已确认】
卷轴合起，嗖一下飞入容沐的手机。
范岚：“……”
范岚：“……”
范岚：等一下！怎么回事儿？！
容沐脸皮红得几乎透明，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慢慢松开了范岚的手。
范岚的手掌、指节、和指尖从容沐湿/漉/漉的手掌里滑出，留下一抹缠/绵的余/韵。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是，范岚却觉得，似乎什么都发生了。
她震惊地瞪着容沐，容沐慌乱移开目光，似乎整个人都要钻到云里去。
不对不对不对！范岚心里大吼，她感觉她被容沐坑了。
“云牌007号祥云，你涉嫌非法停云，请立即出示腾云驾照！”
一团白光砰一声罩在007上，四朵祥云突突突喷着尾气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包围过来，每朵云上都站着一名黑甲天兵。
范岚：“……”
容沐：“……”
“请出示腾云驾照！”黑甲天兵高声说。
范岚默默看向容沐。
容沐掏出手机捣鼓了半天，递了出去。
黑甲天兵扫了一眼，“考取时间，509年前，审查时间——没有？你的腾云驾照早就被吊销了！”他又看向范岚，“你的呢？”
范岚：“……”
范岚：“我没有。”
“无照腾云，涉嫌危害三界公共安全，处罚法力5000斛，拘禁7天。”
容沐：“且、且慢！”
范岚：“别啊，大哥，有话好商量，我们有急事，您宽容一下！”
黑甲天兵：“带走！”
“等一下！”范岚跳起身，压低声音，“我们和杨戬上神是老朋友，能不能看在他面子上，通融一下？”
黑甲天兵：“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范岚指了指容沐，“那位是谁你知道吗？
他可是容沐上神！”
“哪个容沐上神？”
“三界还有几个容沐上神？”
黑甲天兵顿了顿：“你难道是范岚？”
范岚：“诶？”
卧槽，我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昆仑脉春城府青龙区土地奶奶范岚？”
“对对对，是我！”
黑甲天兵退后一步，竖起手机低声嘀咕了几句，“二位请稍等。”
范岚看了容沐一眼，容沐也是一头雾水。
很快，范岚就知道让她等什么了。
一道s形的绯色红霞长长掠过夜空，两团火轮风驰电掣停在了范岚眼前。
“欠我10万斛法力的范岚，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哈哈哈哈哈！”来人叉腰大笑。
容沐：“……”
范岚：“……”
艹，是哪吒。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还记得人仙绽放神光的条件吗？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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