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
范岚猛的后仰,椅背撞到了墙上，发出咚一声。
“怎么了？”王思迪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的手臂穿过了姑娘的脸，她没有实体。
什么情况？
魂体？
魂体不应该是橙黄色的吗？她为什么是绿色的光？
变异品种？！
范岚细细观察着“姑娘”,她的造型很复古，裙子款式是几十年前的a型百褶裙，白袜子，系带黑布鞋,最重要的是,她的头发很多，麻花辫每根都有三指粗——显然不是现代人该有的发量——所以,这是一只死了很久的魂体？
不会是什么千年厉鬼吧！
“小王,咱们换一家店吧。”范岚说。
“啊？”
姑娘的目光从馄饨碗移到了王思迪的身上，她微微歪了一下头,抿着唇笑了。本应该是个很温柔的笑容，可衬在绿莹莹的光下,愈发恐怖。
范岚拍案而起：“我请你吃别的——”
“呔！看你往哪跑！”一名白衣青年冲了进来，身后紧跟一名黑衣人，甩出一道耀眼的金线。
“趴下！”范岚一掌把王思迪的脑袋按进了馄饨碗，汤汁肉馅喷了满桌子。
店里死寂一片，所有人目瞪口呆盯着范岚。
“艾玛，这丫头咋了？”
“你没听出了，那是个保险推销员，可缠人了！”
“烦死了,这种人就该好好修理！”
范岚死死压着王思迪的脑袋，瞪着眼前的黑白无常。
“呦，这不是小岚嘛，好巧啊。”白煊摇手。
黑烨缓缓收紧手里的金线，金线另一头绑着那名姑娘，她却丝毫不慌张，仰着头，表情有些懵懂。
“你们搞什么？差点伤了人！”范岚低喝。
白煊：“老黑的收魂索伤不到活人的，放心。”
范岚：“……”
范岚默默移开压住王思迪的手。
“范、范岚，你、你这是干嘛？”王思迪满头满脸的汤汁，头顶上还挂着两片馄饨皮，一脸懵逼。
“抱歉，一时情急。”范岚迅速扫码付账，步履如风冲出店铺，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人一神拦住了。
拦路虎白煊：“你们欠我们烤肉什么时候兑现啊？”
断道狼王思迪：“范岚，这个
险种你考虑一下呗。”
范岚咬牙：“我穷！”
白煊：“我们提供食材，计隗只需要负责烹饪！”
王思迪：“正因为没钱才更要做好理财啊！”
“没空！”
“切！我还不知道你们属，每天就那点鸡毛蒜皮的破事，能有多忙？”
“时间不是问题，只要范岚你有空，我们随时可以沟通！”
范岚：“……”
这特么太闹心了！
黑烨拖着姑娘的魂体慢悠悠走了过来，那姑娘似乎对眼前一切都很感兴趣，四下张望着，她飘到了王思迪的身边，滴溜溜转了个圈。
黑烨拽紧收魂索，姑娘又飘了回去，就在此时，她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化作一缕绿烟消失了。
一片死寂。
范岚、白煊、黑烨面面相觑。
白煊甩出手机，“界咒——启！”
“哎！”范岚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王思迪已经被罩在了结界里，可他毫无所觉，依然在滔滔不绝推销他的保险。
黑烨甩出收魂索在结界内荡了一圈，“不在了。”
白煊：“这不科学！收魂索锁住的鬼不可能逃脱！”
黑烨：“收魂索一切正常。”
“难道是厉鬼？”
“她没有戾气。”
“鬼？不是魂体吗？”范岚问。
王思迪：“这个险种——范岚你说什么？”
黑烨竖起手符。
【名词解释——鬼：人死后，因为主观或客观原因未能正常入境（地界），流离于人界的魂体，大多怀有强烈的执念。在特定条件下，会变为厉鬼，甚至魇。】
范岚：“妈耶。”
“范岚你在看什么？”王思迪搓了搓胳膊，“喂，你觉不觉得这儿有点不对劲儿啊。”
整条街巷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偏偏在几米之外另一条巷子里，却是人潮熙攘。
“难怪光的颜色和普通的魂体不一样。”范岚摸着下巴说。
王思迪：“范岚你到底在说什么？！”
白煊朝黑烨使了个眼色。
黑烨闪身到了王思迪的身后，朝着他后脖颈吹了口气。
王思迪一蹦三尺高，“啊啊啊啊啊！”
黑烨：“他是普通人类。”
白煊：“啧！”
范岚：“喂喂，你们干嘛？”
王思迪快哭出来了：“范
岚你到底在和谁说话？！”
“这事儿麻烦了，老黑，我们走。”白煊收起界咒，和黑烨纵身跃进半空的黑洞里，消失了。
空间恢复了正常，王思迪就很不正常了。
他后背靠着墙，两腿打颤，脸皮又皱又白，犹如厕所里的卫生纸。
“范岚，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能看到什么不干净的
东西？”
“你别怕，和你没关系。”范岚安慰。
王思迪哽咽了一声，哆嗦着从文件包里抽出一本宣传册。
“你、你你你这种特殊体质，更、更更更需要保险，我、我我这还有一个意外险种，你了、了了了解一下下下吧……”
范岚：“……”
服了！
对于范岚这种曾消灭过魇的伟大神祇职员来说，偶遇几只小鬼连小插曲都算不上。很快，范岚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转正为编制内神祇人员后，范岚终于获得了查看土地庙职责细则的权限——林林总总写了上千字，大约可以归为以下几大项：第一，属地妖籍、仙籍管理，第二，属地功德簿管理，第三，非常规治安事件处理，第四，其它上级下达的临时性工作。一句话总结，大约相当于居委会和基层公安局的工作总和。
范岚推测，其它属土地奶奶的工作应该和细则挂钩，可轮到了她，工作职责却让人十分摸不着头脑。
她成了青龙区土地庙的财政支柱。
关于这个财政支柱，范岚真是哭笑不得。
自从那个“建国后不准成精”的法咒源代码获得奖励后，整个土地庙就一致默认她的主要工作是继续发掘源代码获取奖金。各类琐碎工作基本都被甲易和丁驷承包了，偶尔需要提交功德簿总结报告，也被计隗和乙耳包圆。
范岚完成了她的终极梦想，每天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看看剧，刷刷综艺，吃吃零食，困了就睡个小觉，撑了就在院子里遛弯，外加中午还有计隗特供的午餐便当——说起灶神大人的手艺，那真不是盖的，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范岚第一次吃的时候，还以为他又加了什么贵的要死的仙果仙蔬菜之类的，经过再三确认，才知道即便是最普通的食材，只要经由计隗的手烹饪，就能点石成金。
这简
直就是神仙的日子，不，她现在就是神仙。范岚觉得就这样混到天荒地老也未尝不可——直到她看到了自己的体重。
【595kg】
不到半个月，她胖了8斤！
化妆镜里的脸圆了一圈，看起来白胖胖的，像个发面馒头。
艹！
古人诚不欺我：什么叫做乐极生悲，什么叫做居安思危，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眼前就是了！
“何事？”办公桌后的容沐问了一句。
“没事！”
范岚默默把化妆镜塞回皮包，瞄了一眼容沐。
容沐眨眼，习惯性绽出笑脸。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皮肤犹如凝脂，他的腰身笔直纤细，范岚想起刚刚计隗提着文件袋匆匆离去的背影，也是宽肩窄腰……
emmmmm……
不能再吃了。
范岚收起桌上的鱼皮花生，发现抽屉里的巧克力变成了八块。
又来了！
范岚认真数了一遍，又在抽屉里翻了翻，确定她的巧克力的确变少了。
三天前她就发现了，她藏在抽屉里的巧克力以每天三块的速度在消失。昨天是十一块，今天剩了八块——而且都不是她吃的——毕竟这种一块价格高达五十三块五的进口货，范岚平时只舍得吃半块。
显而易见，有人偷吃她的巧克力。
呵呵。
根据范岚的观察，计隗虽然爱吃，但并不喜欢吃甜食，而容沐——
这位土地庙正神，平日里一板一眼，行为举止十分——嗯——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西红柿在种植过程中套了一个方形容器，最终长成了正方形的番茄。
容沐的业余爱好只有三项：看书，喝茶，写字。
范岚躺着看剧的时候，他端坐着看书，范岚歪在椅子上吃零食的时候，他端坐着喝茶，范岚瘫在椅子上睡觉的时候，他端坐着写毛笔字。
难道说因为这种枯燥乏味的状态持续了八万年，所以憋出了偷吃的怪癖？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范岚。”容沐突然出声。
范岚：“我没有，我不是，我什么都没联想。”
容沐：“啊？”
“社公大人您想问什么？”范岚笑道。
“法咒源代码开发可有进展？”
“……”
“容某并非催你，只是甲易昨天提醒
容某，本月预算……”
“属下定尽全力。”
容沐点头，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顿了顿，“若有困难，可随时告知容某。”
“多谢社公大人。”
显然，顶头上司对她最近消极怠工的工作状态十分不满啊。
时隔一个月，范岚再次点进天庭神信三界技术开发局的页面，盯着【源代码创意提交快速通道】的按钮发呆。
上次的法咒，说白了，纯属误打误撞，不可能每次都有这种狗屎运光环。
这个法咒源代码肯定是有规律的。
如果能找到这个规律，应该能大大提高通过率。
可是，到底是什么规律呢？
法咒的运行和操作机制又是什么原理呢？
范岚觉得，最起码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原理，才能有的放矢
。
她在在天庭神信里搜索“手符”、“法力”、“法咒”等关键字，却只搜到了各种初中高级法咒的名称，甚至还有最新款三界手符的广告，唯独没有关键字的解释说明。
估计是因为这些是最基础的知识，所以没有设置词条。
【叮】
手机跳出微信消息。
【王思迪】：（分享：保险是一种未雨绸缪的风险管理工具。）
【王思迪】：（分享：保险就是你出门带的一把伞。）
【王思迪】：（分享：我国目前每年平均约有150万人新患癌症……每年用少许的费用投保重疾险和医疗健康险……）
又来了！
自从上次偶遇王思迪之后，范岚每天都要收到数十次的信息轰炸，简直不堪其扰。
原本想着不理不睬，过几天他就放弃了。可是范岚明显低估了保险从业人员的脸皮厚度，眼瞅都半个月了，非但没有放弃，反倒变本加厉。
看来不采取非常手段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啊！
范岚气势万千拉黑王思迪。
下一秒，电话铃响了，屏幕显示【王思迪】。
呦呵，没完了是吧！
范岚干净利落屏蔽，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了。
被王思迪的垃圾消息荼毒了一圈，范岚只觉眼珠子发酸，眼皮发沉，不由打了个哈欠，盖上珊瑚绒毯，戴上u形枕和眼罩。
睡眠好才能身体好，身体好才能工作好。
先睡一觉再说。
范岚光脚站在
广阔的白玉盘上，天空碧蓝，风有回音，万里云海在脚下翻滚。
这是——举办转正仪式的——什么来着？
哦，乾坤三才大阵法坛。
这是……梦？
范岚看了看四周，除了风声，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突然，在法坛正上方的天空中央，亮起了一道冰蓝色的弧线，颜色比天空更蓝，比大海更深，比宝石更亮。
弧线缓缓卷曲、旋转、幻化成庞大的图案，仿佛有人以磨碎的蓝水晶为染料，在空中画下华美的法阵。图案越来越广阔，沿着天际线缓缓延伸出去，覆盖了目光所及的整片天空，偶尔有几点蓝光洒下来，落在了范岚的身上。
光的色泽很美，仿佛清晨的第一滴露珠，晶莹、清凉。
范岚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她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摘掉了眼罩。
办公室里很安静，阳光漏下金色的斑纹，花坛里的水蒸气泛起细细的粼波。
刚才的味道，闻着像——
范岚打了个激灵，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一股寒气蹿上脚背，范岚感觉小腿肚子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办公桌下，多出了一缕黑色的头发，仿佛黑色的海藻沿着地面缓缓蔓延。
“艹！”范岚跳起身。
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从桌下爬了出来，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它的脸，苍白的指甲抠住地面，咯吱作响。
范岚脑袋嗡一声，抄起手机壳就拍了下去。
手机壳拍空了，那个东西消失了。
整个办公室静得可怕，温度低得惊人。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不管什么玩意儿，能进土地庙的作祟，肯定不是善茬！
范岚当机立断就往门外跑，可还没跑两步，就觉肩膀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股白色的寒气吹到了耳边。
范岚指甲盖上泛起了一层寒霜，她仿佛被施了什么定身咒，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那股寒气沿着耳根一路向下，钻进了衣领，蔓延到后背，渗入了脊椎。
“范岚？”
门口出现了人影，逆着光，轮廓被阳光镀上了温暖的泽光。
范岚一个激灵，她能动了！她本能般冲了出去，一
个飞扑，手脚并用箍住了那镀着金光的身体。
被她抱住的人僵住了，仿佛一根石雕。
范岚闻到了梦里的味道，清凉如露水。
emmmmm……
范岚脖子后撤两格，眼前是容沐的脸。他暴瞪着两只眼睛，耳廓红得透明，鼻尖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哎呀妈呀！”有人惊叫。
范岚看到走廊上目瞪口呆的甲易，捂着眼睛的丁驷，还有石化的计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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