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改错字)<!>
细碎的雪花从天空飘下, 北地冬日的天气, 比京城还要冷上几分。小冯氏坐在马车里头,饶是怀里抱着手炉, 整张脸还是被冻得青白。
她人生得风流娇弱,即使此时这般狼狈, 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美态。只是当嬷嬷从宋家灵堂出来之后, 犹豫着对她摇了摇头, 她脸上的五官立刻有些微的扭曲。
半响,她才涩声问道:“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是她娘。”
嬷嬷摇头道:“怎么没说。”可宋祯祯就是不愿意出来。
小冯氏深深呼出一口气:“这孩子就是太念感情了。”
嬷嬷掂量着她的脸色,继续道:“姑娘哭得泣不成声,我还是借着给她送茶水的机会,才混到姑娘跟前。”
想到宋家灵堂前的冷清, 嬷嬷就忍不住摇头,这家人不知道真是犯了哪家太岁。先是家中老太太心梗去世,丧事还没办完, 宋家二房居然在回县途中一行人掉落冰河惨死, 就连在县里有些势力的宋家大房,一家三口都在前日进了大牢。
若不是宋家下人一个个都是失魂落魄的, 她也不能混水摸鱼混进去了。
她劝道:“姑太太, 姑娘现在正伤心着呢, 咱们现在就跟她说这些事,太早了,她也没心情听。”
小冯氏斟酌了半响, 到底还是不愿意此时就让闺女对她起了恶感,只得先回落脚的宅子。
可这一夜她想了一宿,还是觉着不妥。她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亲闺女为宋家人披麻戴孝。
更何况这会儿忙完了宋老太太的白事,接下来还有宋家二房五口的,后头指不定还要加上大房三口人——
丰华县那知县看着是要把宋家大房踩入泥里的,她不能把闺女也陪进去。
一大早的,她就对随行的嬷嬷道:“你把我放在案上的信,让梧桐那个丫鬟递给桢姐儿。”
宋祯祯是要参加选秀的人。
要是宋家二房还在,她也不用这么着急,但这家人也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一想起嫡姐夫妻,小冯氏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在京城过了这么多年金尊玉贵的日子,若说当年她还会嫉妒那对夫妻恩爱郎君上进,现在她早就看不上嫡姐那个多年不得寸进的丈夫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把冯玉容的喜怒哀乐玩弄在股掌之间。双方早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到现在为止,宋家二房留在她脑海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当初宋文朔在榻上醒过来时,那副咬牙切齿想要杀了她的模样。
想到这件事,小冯氏就觉得好笑。也不想想大驸马人才伟岸,俊美过人,有了那样的男人,她怎么还会让宋文朔占她的便宜。那个帮忙催/精的下人,事后还跟她多要了她二十两银子。
但要是真让桢姐儿服了三年的孝期,不仅驸马爷和她会成为笑话,就连她的前程都要被耽搁了。
小冯氏心里打定主意,这件事不能这么放任下去。
宋祯祯披着孝服跪在灵堂中,一整日都是滴水未进,脑子里一直浑浑噩噩的。
接连发生的噩耗,让她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敢相信老太太就这么没了,她还没鼓起勇气去问老太太,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她了。明明好多年前,老太太还会把她搂在怀里,满脸心疼地跟她说,她娘不喜欢她不是她的错。
不知为何,想到老太太以后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宋祯祯的心突然陷入一谭冰凉的冷水中,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
然后方才灵堂上,又突然来了一个小姨妈的人,那人声声句句告诉她,这些年冯氏一直苛待她,是因着她不是宋家姑娘,而是小姨妈的孩子。
宋祯祯突然间又是迷茫又是懵然。
她怎么会是小姨妈的孩子。
家里下人都跟她说,她娘因为生她的时候,太艰难了,才把她给恨上了。
宋祯祯的思绪满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此时旁边突然神来一双温暖的大手,那双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掌背,宋祯祯抬头一看,便看见一张严肃的老脸,那张脸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安慰她道:“大姑娘别怕,咱们宋氏人多,一定能把这些事都操持好的。你别一直不吃饭,老太太和二太太他们要是九泉之下知道你这么糟蹋自己,也会不安心的。”
宋祯祯想说,老太太和冯氏根本不会在乎她有没有吃饭,可她一句话都说出来,整个人看着呆呆傻傻的。
那人叹了口气:“大姑娘不经常回县里,应该不认识我。我是族里三房的,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三族婶。现在族长出事了,这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能担起来,你要好好的才行。”
宋祯祯突然眼眶一热,忍不住流出眼泪,她看着旁边几个欲言欲止的族伯族娘,这些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是担忧中含着关心,她咬着唇,道:“我没事,叔叔婶婶们不用担心我。”
可虽然她这么说了,族里还是留了人下来。三族婶一看到丫鬟梧桐递上来的白粥,便皱了皱眉头:“你这丫鬟真不懂事,现在天气冷,你怎么能拿这种冷粥冷水来打发主子。”
梧桐见三族婶只是一个衣着简朴的婆子,便咬着唇,有些不服气,宋祯祯却知道她今日能记得从厨下拿吃食过来,已经很好了。
因着外头还置着灵堂,宋祯祯就想要打个圆场,三族婶听是听了,却用屋里的小炭炉帮她加热了一下,宋祯祯吃着热腾腾的白粥,配着三族婶特意拿来的小菜,眼泪突然一滴滴地掉进碗里。
她用完白粥后,梧桐凑近她拿出一封信,小声道:“姑娘,这是姨太太让我递給你的。”
宋祯祯犹豫了一下,才把信拆开。
梧桐见她愿意拆信,便松了一口气,之后便一直在她耳边絮叨着小冯氏的好处,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直到宋祯祯合上信纸她才停下。
过了片刻,梧桐试探地问道:“姑娘,你会见姨太太吗?”
见到宋祯祯毫无动静,她便自做主张地拍板道:“姑娘还是去吧,我去把明日出门要用的斗篷和雪帽找出来,姨太太那边会有马车来接,到时候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跟别人说,姑娘发烧了在屋里起不来,不能去灵堂。”
宋祯祯已经看完了信里的内容,里头写了许多让人不敢置信的前程往事。若不是发生在自家身上,宋祯祯只觉得无比荒谬。
她见梧桐絮絮叨叨的,像只乌鸦一般惹人心烦,便吸了吸鼻子,道:“你不是郝嬷嬷的人吗?”
梧桐一时愣住,没想到宋祯祯会问出这句话。
宋祯祯却不想再忍了,这些年,梧桐克扣她的份例,取笑她,辱骂她,她都忍下来了,除了没人会帮她做主,也是因为害怕冯氏会生气——
郝嬷嬷是冯氏的心腹下人,梧桐是她拨到她身边,按说梧桐也应该算是冯氏的人。
可现在梧桐的所作所为,却又让她看不懂了。
如果梧桐是冯氏的人,又怎么会为小冯氏说话。
而若这丫鬟不是冯氏派来的——那就说明冯氏不是故意要苛待她的。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冯氏根本不知道梧桐会这么对她,宋祯祯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点小小的希冀。但思及信里说的事情,那一点带着火苗的希望便渐渐消失了。
梧桐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当然是郝嬷嬷的人,但郝嬷嬷却不是冯氏的人。她回过神,便骂道:“姑娘这句话说的,什么郝嬷嬷的人,我是宋家的丫鬟,当然是宋家人。”
而梧桐却不知道,她方才那一卡壳,已经让宋祯祯觉得不对劲了。宋祯祯虽然年岁尚小,却经历了不少人情冷暖,此时她死死咬着唇,心里已然猜到了某些真相。
小冯氏看到宋祯祯时,真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宋祯祯愿意见她,给她说话的机会,小冯氏便有自信,能够让闺女回心转意。毕竟她一直以来在宋家过得并不好。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偷偷见过宋祯祯,宋家里无人把她当一回事,她只须说自己是冯氏的妹妹,宋祯祯便忍不住出来见她。当年孩子还小,小冯氏怕自己心软,也不敢经常过来;这一回还是想着闺女要参选进宫了,以后要见面怕是不易,才求了大哥和驸马爷让她过来丰华县。
没曾想,就碰见宋家出大事了。想到这一个日夜的艰难抉择,小冯氏真是十分庆幸当年当机立断,让人偷摸着送了那封信进宋家。否则让宋家那个老婆子一直这么不知内情把她当亲孙女养着,她这会儿想把她带走怕是更难。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若是可以的话,小冯氏当然不愿意做恶人。
小冯氏满脸欣慰地看着宋祯祯,随着宋祯祯越来越大,两人的外貌越趋相似,只看外表便能知道两人才是亲母女。
宋祯祯沐浴在她满是慈爱的目光下,却觉得浑身上下犹如针扎。
想到昨日意会到的真相,这些年来受的种种委屈突然涌上心头,宋祯祯满怀凄凉地想,也许她这一辈子就是没什么父母缘分。冯氏漠视她;而她亲生母亲又默许下人虐待她。
宋祯祯忍住了即将而出的眼泪,在听到小冯氏想要带她离开县里进京之后,她只向她提了一个要求。
小冯氏皱着眉头,叹气道:“你这孩子,尽给娘找事。那张知县老早就和宋文胜不对付,你现在能住在宋家大宅里,还是娘使了钱稳住他。可宋家是大家族,宋文胜家里头多少好东西,张知县都一直使人盯着呢。东西都这样了,你还想让娘帮他们出来,娘身后的关系离京千里,张知县不会给这个面子的。”
“你肯定有办法。”宋祯祯死死瞪着她,凶恶的表情却因着娇弱的外表,显出了几分色厉内荏。
小冯氏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怜惜。自驸马爷告诉她,太子最喜欢模样楚楚可怜的姬妾后,她就觉得她闺女在这上头肯定无出其右。
宋桢桢容貌像她,风姿若轻柳,眉间一抹娇弱之色格外惹人怜惜,因着从小的经历,看着更像是一只善良无害的小猫,就算有爪子也显得格外无力。
只是小冯氏被闺女这么看着,心里还是有几分怯了。她当然可以就这么把宋祯祯绑到京城,但她却不想因此和她生了仇怨。
想到宋家,小冯氏便直咬牙,虽然宋家帮她养大了闺女,但她还是厌恶这家人,他们在宋祯祯心中占了太多的份量,一想到她在闺女心里的位置还要排在他们后面,嫉妒就一直在啃噬她的心。
宋祯祯从牢里接出宋文胜时,看着才两个多月,就瘦得不见人形的大伯
父大伯母和小堂弟,眼泪立刻就忍不住出来了。
宋文胜自知道宋祯祯为了他们,愿意跟着小冯氏进京之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十分复杂。
弟弟一家子的仇人是宋祯祯的父母,他先前虽然没把这些仇怨算在宋祯祯身上,但也没怎么看重过这个侄女。
但宋祯祯却愿意为了他们和生母妥协到这个地步。
知道宋祯祯答应小冯氏以后会好好听她的话后,李氏便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叹了一口气。
宋师柏却是抿着唇,极为阴谋论道:“祯堂姐,你以后要多个心眼,那妇人这么多弯弯曲曲的算计,不一定会真心为你考虑。”
经了这一回牢狱之灾,才十多岁的宋师柏一下子便成熟了不少。他想着,那个女人先前把祯堂姐养在二叔家里,只是想让堂姐能有个官家女的身份,现在他们一房获难,堂姐想要正常选秀肯定有些麻烦,指不定她就会让堂姐去走自己的老路。
外室这种身份,就算顶天了能成为天家的外室,也是惹世人鄙夷诟病的。
宋文胜听着儿子这句话,也叹了口气。方才族里耆老告诉他,他们已经写了信把宋氏这场危机告诉在外头的出息子弟,但有个族叔回过一封信,说是族里有好几个人联名写了折子呈上内阁,但却是一点反响都没有。听完这件事后,宋文胜当时心里就有所猜测——
小冯氏虽然明面上串通张知县把他们放出来,可暗地里却把施展在弟弟身上的手段,又用上了。
这些年,宋文胜虽然不知道小冯氏的姘头是谁,却也猜测过肯定能量不低。
否则弟弟不会被按在衡州府那么多年。
而且这一回,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官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既已得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张知县能把亏空城门工程款的事栽赃到他身上,肯定不能让他真的逃过去。
私底下,他把他猜测到的全都告诉宋祯祯。他不管弟弟两口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打心里不愿意让小冯氏达成所愿。
宋文胜道:“咱们宋家已经分家了,你是二房的闺女,身上又还带着孝,要是不愿意上京,可以留在县里。烂船还有三寸钉,宋氏在丰华县百多年了,张知县只是个过客,只要他任期一到,宋氏就无虞了。咱们宋氏自来团结,大伯会托女眷给你寻一桩亲事,只要你在县里一日,族人们都会好好看顾你的。”
宋祯祯咬着唇。她没想到小冯氏会骗她,但宋文胜已经明白告诉她,怕是她和小冯氏一离开,他们就会又进大牢,且张知县决不会有让他到京城受审的机会,半路上许是就会把他们一家解决了。
对着大伯父的目光,宋祯祯迟迟不能做出决定。她知道大伯是好意,可她这辈子活到现在,也是头一回决心这般坚定。
宋祯祯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小冯氏给她安排了什么好前程,但若宋家一定会有事,只要她能抓住,她也一定会为大伯子一家平反的。宋家好歹养了她这么多年,宋祯祯虽然年纪小,也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
宋文胜见说她不听,只能告诫她道:“要是以后你真有能耐帮上忙,伯父当然高兴。但你不是宋家人,家里这些年待你也不好,你也别想着为家里太过牺牲自己。”
这些话真的是宋文胜的肺腑之言。他觉得就是他娘、他弟弟、弟媳妇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看到一个仇人之女为他们家做到这种地步。
宋祯祯听着这些为她着想的话语,鼻头一酸,突然掉下眼泪。她的身世是宋家的屈辱,可从她到县里这半个月,宋文胜和李氏从没有亏待过她。此时她是真的希望大伯一家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她出发的那一日,宋氏有不少族人过来相送。
寻常族人只知道张知县前头错判了案子,现在正在纠乱反正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族长还没有官复原职,但也少有人细心去想这件事。
在宋祯祯的见证下,宋文胜和小冯氏做了一笔心照不宣的交易,小冯氏帮他稳住张知县,保住宋家多年的积攒,而他答应在人前为宋祯祯找一个让她能在孝期出门的理由,让她有机会上京。
车厢里头,小冯氏一脸的高兴,宋祯祯一直提不起精神。
出城门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哀乐,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小冯氏让人下去打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说是县里一位封家少爷被火烧死了。”上来汇报的嬷嬷道了一句。
宋祯祯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想了想才记起来,小堂弟从小玩到大的竹马,似乎就姓封。
小冯氏见宋祯祯终于提起一些兴趣,便让人过去仔细打听。
嬷嬷打听完事情回到马车上,脸上也有些唏嘘:“县里有位学政大人过来巡查书院,不知怎么的,书院祭礼上,祭鼎突然炸开了,把学政大人和站在前头的好几个书生都炸死了。”
而其中最倒霉的就数封家人了。寡母拉拔着三个孩子长大,一下子就没了最出息的一个,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家里剩下的不是瘸,就是小。
嬷嬷说完之后,宋祯祯就不说话了。见她面色不好,小冯氏便对着嬷嬷道:“什么死不死的,听起来实在晦气,有没有别
的能解闷的消息。”
嬷嬷笑:“还真有一件。”就算在京城,她也没听过这种稀奇事,她笑道:“方才有个婆子跟我说了一件事,说是县里有一户商家,爹死了之后,姑娘为了留住家产,居然胆大包天把妹妹当成弟弟养。被她舅家和族里发现之后,一家三口都被人指着鼻子骂……”
小冯氏摇头笑:“ 胆子还真大。”张知县为什么忍到了城门工程款这个机会才敢对宋文胜发难,宋氏在县里根深叶茂,没个好借口敢随便动手,宋氏族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家族的力量便是如此,现在这一家子不仅得罪娘家,还得罪夫族,以后肯定处处艰难。
嬷嬷见她喜欢听,也奉承了几句。
宋祯祯却有些心烦意乱。拿别人的惨事当笑柄,要是路过的人听到,肯定会觉得马车里都不是正派人。
可她却无力阻止,更无力阻止的还有别的事情。
经过琼州府时,小冯氏在府城停了一下,略作休整。
午后冯氏族长特来拜见,小冯氏还让她出来和人见了一回。宋祯祯已经从大伯父嘴里知道了好些事情,当年要不是冯族长为虎作伥,也没有那么容易酿成那一场悲剧。
冯族长人老成精,当然看出来宋祯祯神色举止间的不情不愿。可小冯氏亲自到丰华县把宋桢桢带上京,这位姑娘以后许是就要有大造化了。虽被一时冷待,他脸上的皱纹也都是笑眯眯的。
小冯氏当然也看出来宋祯祯的不配合,收下礼物之后,她便把人打发走了。
路上这些日子,她也算见识到了宋祯祯一身柔软皮子下的硬骨头,忍不住气道:“我知道你想见谁,你是不是想见李家人?李家是宋家大房太太的娘家人,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别以为他们会把你当晚辈看!”
宋祯祯抿唇道:“我哪有脸面跟宋家的亲戚来往。”
小冯氏听到这句话,愈发生气。眼不见心不烦,在府城待了一日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过后,听到琼州河堤坝崩塌的消息,小冯氏真是万分庆幸他们走得早了。
离得近的都成了淹死鬼。冯氏一整个家族,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她先前放在心上的李家,也全都死光光了。
路上遇见一间观音寺,她忍不住进去焚香下跪,叩谢菩萨保佑。
死里逃生之后,小冯氏就越发地不愿在路上耽搁了。
宋祯祯一进京,就见到了自己血缘上的舅舅舅母和堂兄堂弟。
冯远道为她摆了一桌接风宴,舅母许氏表情有些许的僵硬,但在舅舅的目光压迫下,还是强忍着把这一顿饭用完了。
几日之后,宋祯祯又见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人约四十上下,斯文俊美,看着她的目光慈爱而复杂。宋祯祯早就从小冯氏嘴里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这些年一个亲生子女都没有。
报应!
宋祯祯心里恶狠狠地想。老天爷都在上头看着呢,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别人养,就活该他生不出孩子来。
小冯氏见着她跪拜大驸马,只是在一旁哽咽道:“……咱们一家子终于齐全了。”她的声音极度凄然,宋祯祯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宁标阳则是叹气:“既然已经回京,就好好在家呆着。你要体谅爹的苦衷,爹暂时还不能把你带回宁家。”
宋祯祯懂事地点头,她还指望着小冯氏和宁标阳为她搭建的那一座登天梯。这些日子,她也打听过大伯父一家的事,可小冯氏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就让她别再问了,宋祯祯便知道,大伯父一定出事了。
宋祯祯一直数着日子。她以为自己进京之后,应该就要进宫参加选秀了。宁标阳为她重新找了个身份,为此还赔了不少人情进去。但老皇帝突然驾崩,选秀之事立刻就没了下文。
不过国丧三月后,她还是如愿以偿进了皇宫。
整件事概括起来,就是一堆人在一场宴席中算计皇帝,但却被一旁的宋祯祯捡漏了。
“那日吓着你了。”内殿里,高玉珩递了一朵花给她,一张俊美的容颜极为赏心悦目。
宋祯祯忍不住便红了脸。高玉珩摸摸下巴,道:“朕知道朕长得不错,不过你不要在旁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不久后朕就要大婚了。到时候皇后进宫看见吃醋了,朕也不能为你做主。”
宋祯祯听着,不免有些失落。高玉珩突然道:“朕是骗你的,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耍心机,朕会好好护着你。毕竟你也算是无故受灾。”
他说着,又摇头道:“你这样软弱的性子,原本就不该进宫。”
宋祯祯忍不住道:“我当时赴宴时,不小心听到些事,好些姑娘说皇上就喜欢性子软弱一些……”
高玉珩不免道:“这些人胆子真大,居然明目张胆议论朕的喜好。”
宋祯祯有些心虚,但还是一副好奇心满满的模样看向高玉珩。
高玉珩摊了摊手:“宫妃性子软些,总比性子强硬的好。朕前朝一堆事情都没理明白,要是回到后宫还要面对许多强势的妇人,就太难熬了。”
宋祯祯这才知道这是高玉珩自个放出的风声。
想到就连小冯氏和宁标阳也被骗了,宋祯祯便笑得眉
眼弯弯,高玉珩突然道:“你以后就这么笑,朕喜欢看你这样。”
宋祯祯一抬头,就看到高玉珩带着笑意的目光,她心中渗入一些甜蜜,有那么一刻,她想把大伯父的冤情告诉高玉珩,但理智却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起码得等有了皇子才行。
但高玉珩虽然喜欢到她这里来,两人之间的情/事却极少,仅有过的几回,事后宋祯祯也喝了避子汤。宋祯祯总觉得,他跟她说话解闷的兴趣比旁事都要多。
她性子腼腆,每一回被他逗得脸上羞红,极度羞恼时,他都会带着一脸戏谑,反过来安慰她。
好多年之后,宋桢桢回想起这一个多月,还是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不过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她觉得,当年的高玉珩肯定不这么认为。
那段日子,高玉珩在前朝一直被文臣武将压迫得郁郁不得志。
他每每到锦福阁时,脸上的郁闷都可见一斑。
尤其是吴王造反那一阵,宫里头风声鹤唳。过后宋祯祯才从高玉珩嘴里知道,吴王是借着李家姑娘进京的东风,把兵器都运进京城。
朝廷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章太后不得不和内阁妥协,这件事里皇家割肉喂鹰,以惨胜作为结局。
宋祯祯对这些权力得失听得迷茫懵懂,但高玉珩只是在她面前发泄一番,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又过得几日,宫里来了个李姑娘。
初夏蝉鸣阵阵,高玉珩过来时让人拿了些做夏纱的薄绸过来。宋祯祯到京城后也见过不少好看的缎子,高玉珩送来的这些质量中上,不过因着是他送的,宋祯祯当即决定要自个动手裁布作衣。
她在一旁忙忙碌碌的,高玉珩也是满脸带笑。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李姑娘,高玉珩便叹气道:“李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宋祯祯这才知道,当时琼州府那一场水难,不仅把大伯娘的娘家和冯氏一族都送进了阎王殿,就连病休在家的帝师李先生也没逃过这一场祸事。
李姑娘家里祖父、曾祖母、堂伯、两位嫂子和小侄子都死了。
而李姑娘最惨的还不是如此,她被下人保护着躲过一劫后,进京坐的船却被叛王利用。若不是章太后和先去的李老太太有交情,这一回李姑娘就会跟着遭殃了。
思及李姑娘的遭遇,宋祯祯一时间也有些感同身受。她也是半月之间,所有家人都没有了。
可后来,这一点同病相怜便慢慢消失了。
高玉珩喜欢上了李姑娘。李姑娘并不可怜,只有她才是最可怜的。
他再过来锦福阁时,说起李姑娘时,每每都是神色含情,眉眼间的幸福,就像要飞起来一般,那种兴致勃勃的劲头,是宋祯祯从没有在他脸上见到过的激动和兴奋。
再后来,他就不怎么过来了。
锦福阁没了日常出入的男主子,日渐变得沉寂。
因着好奇,宋祯祯也远远见过一回李姑娘。当时她和宫女在外头散步,宫女突然低声对她道:“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在前头的亭子里,娘娘要不要换条路走?”
宋祯祯的反应,却是立刻抬头看过去。
只见了那一回,宋祯祯便知道,高玉珩为何会喜欢她。
有一种人,只要一站在那里,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李姑娘长相极美,即使愁容满面,满身的风采也极为动人。
当时亭子里的章太后满脸笑容,似乎也十分乐见这对小儿女互许情思。
宋祯祯远远地看过这一回之后,便一直龟缩在锦福阁中。
她心里仅剩下的唯一的念想,就是要赶紧寻到一个好时机把宋家的事说出来,但一直没能碰上。
一年后,又有选秀,所有人都明白章太后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场选秀就是想为皇帝聘李姑娘为后。
宁标阳和小冯氏特地找人带话給她,让她不要对李姑娘动手,他们自有打算。
宋祯祯坐在东窗下,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温暖。
她想说,她就算想动手也不知道能怎么动,自从皇上不来她这里之后,她的锦福阁便是一片寂静的死水,宋祯祯每日都提不起精神,也没有兴趣知道别的事情。
她心里觉得十分难过,她进宫一年多,不仅没能把大伯父的冤情告诉皇上,还把心给赔了上去。回想起来,这一年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李姑娘和皇上身上,宋祯祯顿时便觉得自己太辜负宋家对她的养育之恩,心情越发地黯然。
但这一回选秀,秀女里却出了一个与李姑娘有些相似的林美人。
选秀开始时,宋祯祯就听到了宫人的议论,为此后头林美人得了位份后进宫,锦福阁还破天荒迎来了客人。
两人彼此都在互相观察,林美人看着她的神色越见放松,宋祯祯一向敏感,立刻就知道林美人这是觉得她没有多少威胁。她咬了咬唇,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郁闷一下。
不过她觉得皇上应该也不会喜欢上林美人。宋祯祯在心里摇摇头,林美人眼里的功利太多了,没有李姑娘那样纯粹。
宋祯祯虽然觉得林美人不会影响李姑娘的地位,可她的出现确实在宫人心中泛起不少波澜。
但自李姑娘成为皇后之后,高玉珩便一直宿在皇后的昭阳宫中,以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一个月之后,李皇后有孕。
当时正值京中大旱,太医在昭阳宫中说出这个诊断时,外头突然下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太后一时高兴,便给宫中众人下了一条禁令,让人少拿些烦心事来招惹皇后。
顿时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对皇后这一胎有多看重。
宋祯祯跟着道贺的宫妃一块从昭阳宫出来时,心里有些羡慕李皇后,要是她怀了皇子,她就能把大伯父的事情说出来了。
而这场雨之后,京城还是一直旱着,直到八月,天上也丝毫没见能着龙王爷的身影。
宫中众人都知道高玉珩一片焦头烂额,宋祯祯听宫女太监说了好几回皇上下朝后脸色极差的事情,心里便开始担心起了高玉珩。
因她前所未有地关注起了前朝的消息,锦福阁的宫女们以为她终于想起要争宠,便费了老鼻子力气替她打听。
朝廷局势风云莫测,内阁突然在朝上提出,先帝时年年都是风调雨顺,而皇上登基不过三年便有此大旱,天时如此诡异,许是皇上被上天所恶才会如此,想让皇上下罪己诏检讨过失。
高玉珩一气之下,便被气晕了。内阁紧追不舍,就连太医为皇上诊脉时都在外头跪下相求。
听到这件事时,宋祯祯顿时愁肠百转,但她从小就没学过这些阴谋权术,除了一腔关心外,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帮上忙。
在林美人过来让她一块去请正在养胎的李皇后出面干预时,宋祯祯立刻就应下了。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要在李皇后面前苦口婆心的准备,为此被宫女引到皇后面前时心里还有些胆怯。宋祯祯从小就和能说善辩扯不上关系,她在高玉珩面前算得上最放松,但也经常被皇帝批评太寡言。
可见她这一回鼓起勇气过来见李皇后,压力有多大。庆幸的是李皇后并没有为难她。
即使已经成为天下之母,李皇后的脸上还是有一丝不能抹去的清愁。在这样得天独厚的美人面前,宋祯祯确实是有些局促的,可李皇后清亮的眸光里却满是善意。
也只对她表示善意。林美人进门至今,李皇后都没分给她半个眼神。
李皇后听完她的话,又略略问了旁边的宫女几句,便答应了她的请求,也幸好她去得及时。
屋里不知道那个太监突然高喊了一声“圣上吐血了!”场面顿时陷入混乱之中,章太后一时激愤,便想把让兵士把在外跪求的臣子都绑起来,李皇后及时赶到,这才免了皇家和朝臣间的这场矛盾。
宋祯祯对什么内阁旱灾的都不关注,她已经好久没看到高玉珩了。此时她一双眼睛都落在高玉珩病容憔悴的脸上,几近贪婪地瞧着,许是如此,高玉珩一睁眼,两人的视线便对上了。
高玉珩对着她安抚一笑,宋祯祯还没来得及开心,他就把目光转移到李皇后身上。
太后、皇后和皇帝之间一片脉脉温情,没有任何人能插入的空间。宋祯祯只得跟着林美人一块退下。
她神色愣愣的,踏出门槛时差点摔倒,还是林美人扶了她一把,她才站住了。
宋祯祯觉得林美人看着她的目光似有同情,她摸了摸脸,不知不觉间,她居然满脸都是泪水。
回到锦福阁之后,宋祯祯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半,她第一回把随身的宫女都赶出去,关上门捂着脸大哭了一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成这般。
因着她心情不好,锦福阁也越发寥落,就连日常洒扫的宫女太监也不甚积极,偶尔从窗口往外看去,经常能看见一层薄薄的落叶,宋祯祯也没有呵斥宫人的意思,总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她再一回见到高玉珩时,是在李皇后的丧礼上。
看着皇上那般悲痛,她真是心疼到极点。若是可以,宋祯祯真想把那些诬陷李皇后在琼州府时和外男有私情的人抓起来。李皇后就是在临产前,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些话,才会生得这般艰难,以至于一尸三命,都去了。
李皇后没了之后,高玉珩整个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每个月他总有几回要到锦福阁来,更多的是林美人的和仪宫侧殿。
林美人眉眼间的神韵越来越像李皇后,宋祯祯经常能捕捉到高玉珩注视着她失神的目光。
要是林美人能让皇上高兴起来,宋祯祯也不嫉妒她能得到高玉珩的关注。
可旱灾过去后,朝事更加不顺,高玉珩每两三个月就要病一场,林美人的存在不能完全替代李皇后——
明明李皇后在的时候,高玉珩即使为政事心烦,每日也都是喜逐颜开,神采奕奕。
眼看着高玉珩日渐消瘦,宋祯祯心急得不行,却没料到自己和林美人会同时怀上龙子。
当时她摸着肚子一脸的呆愣,高玉珩在病榻上,突然笑出声来:“还傻着呢?停了避子汤当然会怀上。”
宋祯祯觉得他这一笑,从前那个笑闹随心的皇帝似乎又回来了,便愣愣地看着他,高玉珩脸上的笑容却又渐渐消失了。
宋祯祯好久之后才带着鼻音继续安慰皇上,心里却渐渐浮现起一片无望的酸涩,她知道他闭
眼不说话的时候,一定又想起了皇后。她想拉着高玉珩的手对他说,整个皇宫中,她最能理解他的心情,这种想一个人想得肝肠寸断心如死灰的感觉,她呆在锦福阁里每时每刻都在体验着。
只是高玉珩不愿意对她说,他软弱示人的部分越来越少,宋祯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一回回的病后硬生生地调整过来,神色越见强势冷清。
在她和林美人生产之际,高玉珩正在清河围猎。
吴王余孽东山再起,皇上出事时,宋祯祯正抱着刚刚出生的小皇子一阵心惊肉跳。
产室的那一扇门外,章太后不知道为他们挡住了多少惊心动魄。永昌侯府叶家居然勾结了叛王,意图攻进宫门。
好在她和林美人都平安生出了皇子。
叛贼也被内阁和威远伯府等一干武勋剿灭。
可皇上却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宋祯祯当时一听到这件事,就晕过去了。还没出月子,就大病了一场。
她生病的时候,迷迷糊糊间觉得见到了好些人,有已经故去的宋老太太,还有一脸复杂的宋文朔和冯氏,还有眼带心疼的大伯父大伯娘,隐约间她还能听到小堂弟骂她是个蠢货,除了病就只会哭,叫她坚强起来好好为宋家报仇。
梦里头,宋祯祯看着小堂弟张牙舞爪活力高涨的模样,心里便是一阵带着怅然的怀念和愧疚——高玉珩这阵子一直不甚对劲,她不敢把自己带着目的进宫的事说出来刺激他,本想等到生产之后再说,没想到他突然便出事了。
想到皇帝已然不在世上,宋祯祯的眼角渗出一滴眼泪,才睁开眼睛,章太后便听到消息赶过来了。
失去儿子的章太后神色有些苍白,只略微浮肿的眼眶能看出她曾有过的悲伤,她的目光在她脸上看了两遍,语气肯定道:“宋嫔,你是威远伯府大驸马的闺女。”
这是宋祯祯曾经最想隐瞒的事情,但她此时在太后面前,却缓缓地点了点头。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自从进宫之后,想完成的心愿屡屡搁置,喜欢上的人也不能带给他丝毫快乐,宋祯祯只觉得自己及其没用。
她想要坐起身来,可大病一场之后,浑身上下去却没有任何力气,只得躺在床上,哀求太后看在她为皇家诞下皇子的份上,帮宋家平反。
章太后沉吟了一下,却没有答应她,而是为她缓缓讲述如今宫里的形势。
皇上先前一直在秘密发展势力,以图抗击内阁。可这一回的意外太让人措手不及,他这一去,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而宋祯祯和林妃都各有皇子,现在朝上正在争议该立谁为皇帝。内阁支持的是林妃,而以威远伯府为主的武勋却全都站在她身后。
此时章太后的立场便很关键,她支持哪一个孙子,谁就能登基为皇。
章太后看着她道:“你不知道哀家有多恨宁标阳。长公主是哀家唯一的闺女,她生前为了大驸马做了多少事情,除了不能生养外,她几乎把心都掏出来给了宁家人。”
宋祯祯从来没见过昭康长公主,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是长公主身上永远抹不去的屈辱。
她咬着唇刚想道歉,章太后便转而道:“……若不是你这一场大病,这件事哀家一定忍不了。”
见宋祯祯疑惑地看着她,章太后道:“这几年哀家在旁边看着,你是个老实的,不像林妃心眼太多。只要你答应哀家,二皇子羽翼丰盛时要取宁标阳的项上人头,你不得阻止,哀家就愿意支持二皇子为帝。”
宋祯祯不知道章太后为什么会开出这个条件。说到底,她从头到尾就都没有能力阻止一切。
不过章太后似乎很满意她这种懵懵懂懂的模样,等到她点了头,章太后就操持起来了。
在宋祯祯前十几年人生中,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成为当朝太后。
穿着太后的宫服坐在凤椅上,宋祯祯浑身上下都觉得不适应。可章太皇太后说得对,她是个当娘的,有责任好好保护二皇子。
章太皇太后当时说这句话时,宋祯祯有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没娘心疼的孩子,实在太苦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回那种苦楚。
宁标阳知道章太皇太后已经清楚那些往事时,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外孙成了皇帝。现在外头人谁不知道这是他宁家的血脉,但有谁敢在他面前说些什么。
他抱着小小的婴儿,笑着对宋祯祯道:“桢姐儿,你已经是太后了,不要一直想着那些小事。什么张知县的,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可宋祯祯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万分的坚持,宁标阳无可奈何。但章太皇太后已经发难,他便也没有再出手。
十来年之后,小皇帝长成,隐忍几年除掉了朝中权臣,宋祯祯才知道章太皇太后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她的儿子成为皇帝。
林樱,林美人,现在的林太妃,当年是因着她父亲的安排,才会和李皇后有这么多相似之处。威远伯府老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是她这里不成,还有林樱这边作为预备。
可林樱当时一进宫便把威远伯府甩开了,不仅和内阁搭上线,又往宫外传了不少消息,就连皇帝清河围猎出事的事里,也隐隐有她
的影子在。
一个出身有瑕疵的太后,对比一个是她儿子杀身仇人的太后,章太皇太后也是忍了许久,才做出了这个无可奈何的决定。
她不能对宋祯祯动手,只要这件事以后让小皇帝知道,这就是他们祖孙间永远过不去的心结。可她也真是忍了又忍,才能忍宋祯祯在眼前这么多年。
不过宋祯祯也是大庆朝历史上唯一一位,儿子掌权之后就自己把娘家都收拾掉的太后。
威远伯府宁家、冯远道兄妹,这些年狐假虎威犯了不少事情,小皇帝请示她时,她半点为难都没有,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她前半生的苦难都是这些人造成的,就算后半生金尊玉贵地活着,可梦回往昔,老太太哄着小小的她入睡时,那一声声数不尽的叹息,永远在耳边缭绕。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抽红包,上章的待会发。
大家评论里提及的番外,我都会酌情参考的。
双十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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