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改错)<!>
在她榻边传递消息的螺狮说了两遍, 宋师竹才陡然清醒。
她看着一脸着急的螺狮,脑子还有些懵,抱着被褥费力思考了一下, 才道:“这件事要去跟百瑞轩说一声。”
因着过年,正月初一到初五县里取消了宵禁, 但今日正好初六, 宵禁又恢复了原先的时辰, 现在外头已经是一更鼓了,要是想出城寻人, 手上得有衙门开的通行令才行。
宋师竹让螺狮寻了个小丫鬟去百瑞轩通报消息,之后就让人帮她穿衣裳。螺狮见她嗓子还哑着, 怕她出去又受凉, 劝她:“姑娘, 不如咱们就在屋里等消息吧。”
宋师竹摇摇头, 她睡了一个下午, 被吵醒后也睡不着了, 干脆道:“放心吧, 我就是去看看二婶, 一下就回来了。”
如今宋师竹看着家里处处都好,反而不希望二婶和二叔的关系就那样停滞不前。同宗同源的一家人,要是有谁真的生活糟心, 剩下的人就算利益上能置身事外,心情也不会太好受。
不说别人,她就知道她爹一直希望看到二叔夫妻俩能和好如初。
她相信, 祖母就算嘴上不说,也是希望儿子儿媳能破镜重圆的。
左跨院里,冯氏的正房里一片肃静。年前刚被提拔上来的周嬷嬷犹豫地汇报了老爷还未归家的事,冯氏听完后有些出神,接着就挥手让她下去了,完全没有一丝要让人去寻的念头。
周嬷嬷劝道:“太太就算先前和老爷不睦,可老爷这么晚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二房的下人虽已习惯了主子主母两厢分居的情况,但宋文朔好歹是家里的顶梁柱,不管是为这个家、还是为冯氏着想,周嬷嬷都不希望宋文朔在这时候出事。
过了一会儿,冯氏才道:“他不会有事的。”冯氏从来不就担心丈夫会有危险,宋文朔的性子说好听是谨慎,说难听点是不敢冒险,任何可能危及到他仕途性命的事,他都会提早规避。
当年他跟她商量把宋祯祯认到她名下时,不也是诸多理由吗。怕冯家威胁成真,怕丑事传遍官场,怕族人知道他多出一个庶女会丢尽脸面,他种种顾忌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有想过她刚出了小月子会是什么心情。
周嬷嬷还想要说些什么,冯氏已经不耐烦了:“你下去吧。正月事多,他许在哪里吃多了酒来不及回了。咱们这一趟回来过年劳烦大房的事已经不少了,这种事就别去找大嫂和竹姐儿了。”
冯氏积威甚深,她说了这番话后,周嬷嬷也不敢随便出声了,她毕竟资历不够,也怕惹恼了冯氏会步了之前几个嬷嬷的下场。
不过等到她心事重重地掀开棉帘子时,就看见大房大姑娘穿戴得极为厚实,从院门披着月色而来,脸上立刻松下来了。
冯氏听到周嬷嬷在外头极为欣喜地叫着“大姑娘”时,就知道宋师竹过来了。
竹姐儿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冯氏的眉毛立时皱起来。
宋师竹一进屋就看到二婶一幅不赞同的模样,很有求生意识道:“我就是睡不着了,过来看看二婶。”想了想,又一脸狗腿,“我怕二婶担心二叔,会担心得无法成眠,这才过来的!”
冯氏看着小姑娘满脸病容还过来关心她,心中暖了暖,道:“以后不许做这种事了。”她知道侄女是为什么过来的,可是有些事并非一日之寒,外人是插不了手的。
宋文朔确实是在外头出事了,宋文胜听到闺女着人来说弟弟这么晚还没回来的消息,立刻就让人开手令出城门了。他弟不是不入流的官员。宋文朔身为衡州府的同知,事急从权,也算不得违规。
直到下人汇报寻到宋文朔时,宋文胜才松了一口气,又一听汇报,原来是二弟回程路上经过一处雪地时,车马不小心陷入冰窟窿,夜深天冷,只得在附近一处猎户家中暂住,想着隔日一早再回来,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宋文朔被人找到时,心中确实十分温暖。他这些年夫妻失和,几个儿子也不亲近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亲情温馨了。
左跨院的书房,宋文胜极少过来,一见着弟弟的起居环境,就皱了皱眉。伺候的都是小厮嬷嬷,连个丫鬟都没有,虽然他也不怎么用丫鬟,可那不是李氏不喜欢吗。
夫妻两人感情好,他就让一让,也是彼此的情趣。
可弟弟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跟个苦行僧一样,每日面对的不是五大三粗的男仆,就是皱纹有如沟壑的嬷嬷,此时见着宋文朔被下人围了上来,其中半点娇香暖色都没有,他的眉毛越蹙越深,不禁道:“你刚回来,怎么也不去正房报个信,也好让弟妹安心一下。”
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就不相信冯氏心中真的毫无半点担忧,趁着这个机会夫妻俩好好交交心,把这些年的荆棘坎坷都迈过去不就好了吗。
在宋文胜看来,弟弟性子就是太耿直了。他隐晦地把这些夫妻相处之道跟弟弟说了一说,这么一大把年龄,还和弟弟交流这些事,宋文胜说出口时也有些耻意。
宋文朔苦笑了下,道:“大哥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就去正房。”
都这么晚了,宋文胜作为大伯子,也不好留下来监
督弟弟有没有去妻子的院子完成任务,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日子要是想过好有很多方法;要是不想过好也容易,只要这么僵下去,轮到咱们入土的时候很快就到了。”
大哥走了之后,宋文朔梳洗沐浴,闭着眼睛坐在澡盆时,突然极尽力气拍了拍水面,就像发泄怒气一般,只把水花拍得溅上面庞也不在意。
他今年三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相貌跟宋文胜有七分相似,因着常年的不如意,眉眼间有几分阴郁,但更多的却是硬朗的英俊。
今日大哥最后说的那句话,发聋振聩,宋文朔想着这些年夫妻的僵局,越想越觉得如蚂蚁噬心,十分难忍。
许是忍了十多年,情绪终于到爆发的边缘,宋文朔面无表情起身穿衣,之后就直奔正房而去。他是主子,去妻子房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人能拦住他。
院里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遮盖着深夜的孤寂和黑暗。
宋师竹正好在左跨院的右梢间里睡着,冯氏怕她这么晚回去会再病了,硬是不让她离开。宋师竹一直觉得二婶把她对未出世闺女的一腔真心都倾注在她身上,面对着冯氏真诚入骨的关爱,她也没有拒绝,只是担心会把病传给冯氏,坚持着要一个人独自睡。
左跨院的格局跟她和宋师柏住的右跨院格局差不多,冯氏的住处也是三明两暗五开间。夜半寂静,宋师竹才入睡了不过片刻,隐隐绰绰的,就听见左梢间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瓷器摔碎声。
她立刻清醒了过来。
宋师竹发誓,她不是有意偷听二叔夫妻吵架的。
这应该怪今夜实在安静了,她在右梢间睡着,隔着一个明间,都能把二婶房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宋文朔这一夜格外给力,夫妻两人火力大开,就像要把这些年积攒的怒火全都倾泻一样,该说的不该说的,各种诛心之言就跟不要钱一样,吵到最后她居然听冯氏大喊了一句“和离”。
接着她二叔就跟抬杠一样,很是光棍地说了句:“你死了这条心吧!”
似乎是过于直言不讳,把冯氏给噎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斩钉截铁道:“你给我出去!”
“不出去!你那脑子十多年来就跟生了锈一样,没了一个闺女,我们再生就是了。我欠了你,我娘欠了你,儿子们又没有欠你,你非要弄得一家子都不安稳——”
“滚,滚!你给我滚!”不知道是不是二叔骂得太狠了,宋师竹一直脑补二婶恼羞成怒气得发抖、又因气势不够男人凶猛、只能一声声让人滚蛋的模样。
只是冯氏说出这句话之后,对面屋里又传来震耳欲聋的重物倒地声,似乎是冯氏气怒之下,把什么柜子推倒在地了,“你混蛋!没闺女了,我生不了了,早就生不了了!”
这句话,冯氏用一种声嘶力竭的力道喊出来后,屋里突然就陷入一种如坟墓一般的安静。
冯氏确实气得浑身哆嗦,宋文朔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跑过来说这些胡话,逼得她非要把自己的伤口全都扒出来给他看,她在那回流产后,大夫就跟她说了,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什么都不会有了!
她没了孩子,伤了身子,失了所有希望,可那个孽种却在老太太的护持下,一路平安长大,这叫她怎么能不恨。宋文朔告诉她,孩子不是他的时,她心上的愤怒确实少了一些,可只要那个孩子一日有人护着,她就一日过不去。
她的丈夫,本来是最该护着她的人,可他却在她受伤最重时,捅了她一刀。
当时没人管她的死活,凭什么轮到那个孽种了,老太太就跑出来指责她心狠?
她过不去,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宋师竹屏着呼吸一直听着,可冯氏那一声大喊之后,对面屋里却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就跟刚才的那顿大吵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宋师竹本就生着病,等着等着,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许是冯氏这一夜情绪波动过大,宋师竹居然和她的梦境相连接了,毫无阻碍,她一步便踏入了二婶的梦境。
这个梦很长很长,她在梦里居然瞧见了十多年前刚中进士的二叔!
二叔当时还没有如今这般持重,整个人清俊挺拔,意气风发,与冯氏甜蜜起来比她爹娘还要黏糊,看着梦里宋文朔磕磕巴巴地为妻子画眉梳头时,宋师竹脸上突然起了些笑意。
生活一开始这般美好,宋师竹都不忍心让梦境往后滚动了。
可惜这个梦不以她的主观情绪为主导,所有绝望都是由那一回冯家的丧礼引起的。
整个梦的颜色从五彩缤纷开始变得灰白暗淡,又渐渐变得如毒药一般苦涩。
宋师竹眼睁睁看着这种变化,心中真是十分难过。
许是这个梦境一直是从二婶的角度出发,宋师竹突然就明白二婶为什么对三个堂兄那么冷淡了。二婶原来一直觉得,要是没有这些沉重的拖累,她散尽钱财,报仇雪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京城山长水远,仇人既有官身,身后又不知站着哪个靠山,要报复,要让他们一块共沉沦,却还要考虑一旦事发,就会累及夫儿。冯氏好几次午夜
梦回都硬生生忍下了砸钱买凶的念头。
直到这场梦来到半个月前,仇人之一不知为何突然来到她面前,宋师竹才从冯氏心里感觉到一丝快意。
小冯氏就跟那只一直被二婶期待的兔子,突然撞上了树桩子,不仅浑身血肉淋漓,冯氏还把这些年所有想干而不能干的事全做了。她亲自去百瑞轩拜托宋文胜狠狠处罚凶手,小冯氏在县里养伤的半个月波折不断,也都是二婶让人做的。
宋师竹醒来之后还有些抽离不出梦中的情绪,她摸了摸胸口,心中残留着的伤心低落告诉她,昨夜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真实人生。
她观摩了一个姑娘如何从珍珠变成鱼眼珠的过程,看着二婶一日日冷下心肠,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凉透了。
此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螺狮昨晚在她屋里守夜,也是把事情都听全的,她的表情意味深长,似乎极想要发表些什么意见,不过因着如今还在二房的地盘,腮帮子动了动,忍下去了。
宋师竹与她灵动八卦的眼神对视一眼之后,才如梦初醒。
正月初七是人日,素来有放花炮的习惯,一大早的,外头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可左跨院的下人经历了昨夜的变故后,都是噤若寒蝉,个个眉眼翻飞,就是不敢多说半句话。
看着宋师竹有些蔫蔫的,螺狮还以为她是病得太难受,想了想也不多说话了。沉默是会传染的,二房的人鸦雀无声,螺狮服侍宋师竹穿衣梳洗时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整个院里就跟被蒙上了一层灰色一样,十分压抑。
宋师竹因着还受梦中情绪的影响,对气氛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心事重重的,去跟冯氏告辞时,见着她两只眼睛都跟哭过一般,十分憔悴,心里立时也涌起一股难过。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实在是被梦境影响太深了。
不过二婶回到县里大半个月,确实还没有这般憔悴示人的时候。
想着梦里二婶的种种煎熬,宋师竹情不自禁过去抱了抱她,很用力的,想要给她一个关心的抱抱。
冯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干,愣了一下,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昙花一现的微笑,又温言嘱咐她好好养病,接着才让她走了。
二房夜里的这场争吵,不到一个上午,就连千禧堂那边都听说了。
宋师竹经历一场大梦后,身心俱疲,本来想要好好窝在屋里养病,可老太太突然传话要到她院里看她。她怕祖母身子病弱,会被她传染上感冒,想了想便让螺狮翻出了一个古代般的棉口罩,把眼睛以下都蒙了起来。
饶是老太太心绪不佳,见着孙女在榻上棉布包脸的模样,也笑了:“就你会作怪。”她仔细看孙女一眼,发现她精神头还好,才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会突然过来自然是为了左跨院的事。她是知道宋师竹昨夜在二房那里呆了一夜的,要说儿子儿媳吵架的事,除了当事人外谁还能知道的清楚明白,就只有大孙女了。
老太太问话,宋师竹也没有隐瞒。
屋里角落的熏炉中散发着袅袅香烟,宋师竹定了定神,回忆着昨夜听到的那场夫妻吵架,一句句复述了出来,就连冯氏伤了身子无法再生养的事也没有漏掉,想了想,又把那场梦里能说的部分,挑挑拣拣又说了些出来。
如果可以,哪个姑娘不想一辈子被人捧在手里呵护宠爱,可惜痛苦和坎坷才是人生必经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在冯氏身上又被加倍放大了。
宋师竹想着这些年一直在苦海中不断挣扎的二婶,深深叹了一声,又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她觉得,二婶这些年一直那么过不去,除了杀母之仇与无法生养外,老太太的不理解也是一部分原因。
老太太半响沉默,之后才道:“我是真不知道她这么在乎……”
她当时去衡州府时,宋祯祯已经在府里了。孙子孙女都是宋家血脉,小姑娘那么小,冯氏却那么厌恶她,老太太从年轻时看戏文,心中就有一幅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她觉得儿媳重男轻女,便免不了多护着小孙女几分。
六年间一切都是她以为的正义,可之后儿子与她说出真相,老太太才知道自己的正义走错方向了。
因着可怜儿媳的身世,她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冯家人惹出来的事端,她也没有埋怨过冯氏半分。
妇人在这世上的路,总是要比男人难走。老太太大半辈子都在县里,可在这点上却一直十分明白。
后来,如果不是冯氏歇斯底里的模样着实超出她的底线,他们婆媳间也不会是这样。
她一辈子没有伤过半条人命,也不能接受儿媳一狠起来就要人性命。婆媳在这点上观念不同,才会走到今日这样的地步。
宋师竹却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到如今二婶看着也没有半分想要和二叔和好的意思,她想了想,对老太太道:“祖母不如让金嬷嬷去给二婶看看?”
金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医嬷嬷,从昨夜的梦来看,冯氏已经许久没有让人请过平安脉了,也亏得她未嫁时底子好,才能康健那么多年。
不过老太太似乎误会了她要请金嬷嬷帮冯氏调理身子,看看会不会有转机。
她微微颌首,接着又叹口
气:“我看你二婶许会把人赶出来。”她没有那种婆婆就一定要高高在上的念头,可就算她愿意示好,冯氏也不一定会答应。
还是那句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宋师竹想了想,也不随便出主意了。她一味让祖母低头是没用的。家务事纠结难解,祖母和二婶都对她好,这种让一方的热脸一直去贴冷屁股的事,叫谁不停去做,她都不舍得。
不过冯氏当夜还是用上了金嬷嬷。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一场大吵免疫力下降,冯氏当夜突然就发起烧来,病情来势汹汹,冯氏整个人烧得都糊涂了。宋师竹带着病不好过去探望,螺狮一直在帮她盯着左跨院的情况。
当听到二叔一整夜都守在正房时,她才放心下来。
螺狮过了早上那一阵后,也知道自家姑娘没有心思跟她八卦二房的事了。她边伺候着宋师竹泡脚,边道:“太太一早就把管事们找过去敲打了一遍,说是不许让人胡乱往外传话。不过我刚才碰见跨院里的周嬷嬷,她倒是跟我说了几句,说是二太太病中一直在喊着一个叫珠珠儿的名字,二老爷跟几个少爷说,珠珠儿是二太太当年给闺女取的小名呢。”
“珠”和“竹”只有一音之差,难怪二太太会对他们家姑娘那么好。因着二太太实在太惨,螺狮也不觉得忌讳了,反而觉得二太太十分可怜。
宋师竹默默地泡完脚,又让螺狮把她在屋里供的天地神牌摆出来,她觉得她以后一定要多加一个祷告,祈祷二婶能够以后能够报仇雪恨,手刃仇人。
左跨院一整晚都是灯火长明,老太太却是一直想着孙女与她说的那些话,半宿无眠,第二日一早就坐不住过来了。
这还是老太太第一回到左跨院来,她一见着冯氏的屋子便止住了脚步,屋内摆设十分简单,除了家具外,半点别的金玉瓷器都没有,简直不像是一个官家太太的住处。
看着满眼血丝胡子拉撒的儿子,还有外头不放心守着的三个孙子,她摇了摇头,道:“你们回去休息一会儿,商量一下,排个班出来,这样几个人都在这里,要是都倒了怎么办。”
宋文朔苦笑道:“我就是不放心。”冯氏这些年一直如冰一样坚硬,昨日却是说倒就倒,他真怕她会出什么事。
就算两人一直僵持着,他也希望冯氏能够活得长长久久的。
老太太见他说不通,就道:“你好歹先去洗把脸换身衣裳,玉容最好洁,看着你这样邋遢,都不愿靠近了。”
这个宋文朔倒是听进去了,他去了隔间梳洗,老太太坐在儿媳的床榻旁,闻着刺鼻的中药味,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上不复初嫁时的肌肤光滑,眼角也带上了丝丝细纹,突然叹道:“当年是娘不好,应该跟你好好说才是。”
要是她当时没那么生气,能听一听儿媳的心底话,这些年双方的关系就不会那么僵硬了。
老太太这句话说出来只是有感而发,也不是想要冯氏做何回应,只是她低头一看,冯氏烧得发红的脸颊上,眼角居然有泪滑出,又愣了一下。
只是冯氏却一直没有睁开眼睛,老太太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又低低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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