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二日一早, 宋师竹在院里早就听到消息了。
有些事情预料到了,但还是无法改变,就像宋师柏注定要被揍一顿的事。
宋师竹盯着漏壶, 掐准了时辰带着药到百瑞轩,但还是棋差一着, 正好碰见她爹把手中戒尺扔在地上的场景。
砰地一声响, 在寂静无声的屋里十分吓人。虽然打的不是她, 但宋师竹还是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觉得她爹这张阎王脸可真是够可怕的。
“爹, 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好了……呜呜呜……”少年大声的哀嚎半个院子都能听见。
宋文胜低沉的声音更是暴怒至极:“小兔崽子, 你还哭!我之前就跟你说了, 这个年你要是让老子丢面子, 你也不用有脸了!”
宋文胜这两日在外头春风得意, 谁遇上了不对他奉承几句, 没想到昨夜一回来妻子就告诉他这个晴天霹雳。先前宋师柏在家中乐不思蜀时, 他还以为他是胸有成竹, 没想到这狗玩意真敢给他考砸了。
他越想越气不过, 重新捡起作案工具,半寸厚巴掌宽的竹板,打在皮肉上咻咻的, 站在门帘外头的宋师竹听得都咽了咽口水,她没想到,她多等了一刻钟再过来, 居然还是要直面家/暴现场。
现场音效十分有震慑力:“老子说出口的话,外头谁敢不当一回事,就你小子敢当成耳边风!”
“啪啪啪!”
“嗷嗷!呜呜呜……”这是她弟不顾形象的撕心裂肺声。
“砰!”戒尺再度被扔到地上,这场单方面的战斗才真的宣告结束。
后面宋文胜说了些什么,宋师竹已经没有注意到了,她小心翼翼的溜到梢间,才发现李氏一直在隔壁听着丈夫教训儿子,表情冷静凝重,此时听到外头甩帘而去的声音,才哑着嗓音道:“你过去看看柏哥儿吧。”
李氏在这上头的表现完全跟个后娘一样,宋师竹叹了一声,也知道她爹娘这回是真生气了。
她过去的时候,宋师柏还在炕边耷拉着半边身子,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样,眼底包着两包泪,仔细一看,脖子以下的衣裳已经被泪水浸染得稀里哗啦了,看着就是一个被蹂/躏过度的小可怜。
见着他姐,就像死/刑犯突然见到亲人一样,越想越觉得他活得凄凉,哇得一声又哭了,尤其是宋师竹怜爱地想要看他伤得怎么样时,他又是羞耻又是疼痛、不断扯着裤子、最终保住清白的那一刻,他哭得更大声了。
大房这顿家法,不一会儿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被打板子除了身体上的苦痛,还有心灵上的折磨。
第一波过来探望的人,宋师柏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尤其他一直觉得都是因为二伯父一家回来过年,他才会挨这么狠的一顿揍。
他爹在弟弟面前没面子,可不得对他下手吗。
面对三个堂兄同情的目光,他闭着眼睛一动都不动地装死。
第二波人来的时候,他好歹把眼睛睁开了,射出气愤难当的目光,只想把掉链子的小伙伴给刺死。
宋师柏的小屁屁被一个很深的竹篮子框住,这是宋师竹想出来的主意,宋师柏得救出来后,屁股上一点好肉都没有了,竹印翻飞,红肿淤青,她让人把他整个小屁屁都敷满了药散,得要好好晾晾才行。
可天气太冷,怕他冻着,宋师竹就让人从厨房拿了一个篮子过来。
先盖篮子,再盖被子,就不怕会腌着了。
宋师竹觉得自己很机智,不过封惟一掀开篮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真没想到宋家家法这么严重。封惟两岁就没有父亲,两个哥哥怜惜他幼年失父,对他极少打骂,他从小到大都是活在蜜水里的,连在书院里夫子都没有用戒尺打过他。
宋师柏蔫蔫的,听着封惟在他耳边一个劲儿的道歉,封惟越哄他,他越觉得自己委屈,不由得提出许多不平等条约,封惟碍着自己有错在先,都硬着头皮应下了。
两个小少年在里间说话,宋师竹和封恒则是在隔壁喝茶。
宋师竹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弟弟可怜得不行,但在他还有心力给二房几个堂兄弟脸色看的时候,她就觉得孩子不能惯了。
封恒今日也是第一回见识到宋家对读书一事上的严厉态度,看着白白嫩嫩的未婚妻,他十分庆幸县里没有女学,否则以他岳丈的气性,宋师竹要是真的挨上一顿……
宋师竹轻咳了一声:“你别多想了,我爹可不会这么打我。”封恒看着她的目光有种诡异的怜爱,宋师竹一向就想到他可能联想的方向了。
封恒失笑,又道:“我昨夜问了小三他们这一年的功课,给柏哥儿做了一份复习计划。”封恒自觉在小舅子挨揍这件事上,他弟也有一部分责任,补救起来就十分积极。
宋师竹看着他拿出来的几张宣纸,眨了眨眼睛,觉得封恒这讨好的手段真是挺接地气的。就是吧,她弟不一定会接受这份好意。
他才刚因为学习挨打呢,伤口还没好就要立刻看书,逆反心理一上来就不好了。
宋师竹委婉地把理由说了一遍,封恒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自己第一回对小舅子献殷勤就把马屁拍在马腿上。
宋师竹也知道
他是一番好心,况且熊孩子也是需要收拾的,想了想就打包票道:“你把东西给我,我监督他学习!”
封恒知道她是为了避免他尴尬,心中突然有些高兴起来。
此时屋里只剩下一个守在帘子处的螺狮,他清了清喉咙,再不覆每日在千禧堂请安时的克制,目光灼灼发亮地看着她,里头藏着的火热快把人都烧起来了。
宋师竹心中感叹了一下这时代男人的纯情守礼,不过这般规矩的封恒却是一下子就击中了宋师竹的小心肝,她觉得比起第一回他情不自禁偷偷牵她的手,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暧昧更让她欢喜。
两人抓紧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到封惟耷拉着脑袋从里间出来时,宋师竹才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那种惊讶的神色看在封恒眼里,真是十分可爱。
封惟答应了小伙伴许多不可理喻的要求,回府时整个人都没什么劲头了。
小舅子和弟弟之间的闹腾在封恒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颇有种“你害我受苦受难,就要跟我一块共沉沦”的意思在里头,封恒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也没试图出来安慰。
他心情好,脸上一直噙着一抹清浅的笑容,看得封惟在心中不断地腹诽他重色轻弟。
不过半响他也泄气了,他二哥订亲后便外出游学一年,回来后又要忙着回书院考试,又要处理家里外事,直到这几日才抽出时间到宋家鞍前马后讨好未婚妻,弟弟被忽略一下也是能理解的。
作为被牺牲的亲弟,封惟在心里不断为哥哥找理由。
不过回府之后,还是有关心他的人,封大太太赵氏看着他眉眼郁闷的模样,就十分关心地问出口了。
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赵氏孀居在家多年,最疼的就是小儿子,此时见到封惟就像被人欺负了一样委屈得不行,还以为他在宋家受气了。
小乖乖封惟连忙道:“宋伯母和竹姐姐待我都好呢。”他可不想二嫂娘家给他娘留下一个坏印象,他撮合他哥和竹姐姐容易吗,这个二嫂可是他亲自挑中的。
封惟想了想,便跟他娘绘声绘色地说起小伙伴挨揍的事情了,说起来宋师柏是真的可怜,都快过年了,封惟估计他那屁股没十天半个月不能好全,要不是念着这点,他也不会答应那么多丧权辱国的要求了。
赵氏听完也叹道:“宋家家教果然严厉。”把个家里的独苗苗打成那样,亲家公也真是忍心。
她复又看着说着脸上就神采奕奕的小儿子,她好几年前就担心小儿子与宋小少爷交往会受欺负,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到今日还是那么好。
想着自家与宋家的这些缘分,赵氏也笑了笑。腊八节那日之后,听了了缘方丈的话后,赵氏对宋家姑娘确实有几分不同的心情。
赵氏本来就笃信神佛,了缘方丈说宋师竹八字带五福,不仅自身福寿绵长,娘家与夫家以后都会被她带旺,等到她过门之后,她那噩梦就会自动消解了。
赵氏虽然没把连着做了一个多月噩梦跟她二儿子说,可心里对方丈的话却一直深信不疑。说起来,她一个多月来都一直做着同一个梦,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讨到主意后的如释重负,到如今赵氏甚至希望儿子儿媳成亲的时间能提早一些,让她早日结束噩梦。
她想了想,道:“那你未来二嫂就没做些什么吗?”
赵氏听她小儿子说了许多宋小少爷的事情,如今也想了解一下未来儿媳的为人。
封惟如实道:“竹姐姐让人给柏哥儿上药,还让厨房做了药膳,一整日都陪在柏哥儿院子里呢。”封惟刚才看得都十分羡慕了,家里没有姐姐,两个哥哥虽关心他,做事也不会仔细到这种程度。
倒是个疼弟弟的。赵氏点头。
屋里,黄氏听着上头两母子说着未来妯娌一家的事情,只是低着脑袋不开口。
封恒一直在一旁听着母亲和弟弟说话,此时他的眼睛从嫂子身上划过,又想起那日她在他面前的狠劲了,突然出声道:“宋老太太早上与我说了,若是娘过年时有闲,想请娘和嫂子去参加宋府的新春宴。”
到底是他大哥的妻子,要是大嫂真的改过自新,封恒看在她那一日负荆请罪差点没命的份上,也愿意把这件事揭过不提。
只是原谅是一回事,提防又是另一回事。
他怕黄氏是扮猪吃老虎,也怕自己会看走眼,让宋师竹以后在后宅不好过,今日便与李氏提了一嘴,希望岳母能帮他们把把关。
在实惠与面子中挑一个,家丑不可外扬对封恒来说确实没那么重要。
黄氏见小叔子提到她,便抬头腼腆笑了笑,轻声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的眼睛在两个与她看着就有隔阂的小叔子身上转了一圈,心里却着实好奇官宦人家的宴会究竟是怎么样的。
新春宴的事,李氏也与宋师竹提了一下,不过她倒是没说出封恒对她的请求,而是让她多费点心思在宴席上。
封家是宋家的姻亲,宋家但有宴席都会给封家送一份请帖,可惜封大太太和她那大儿媳都不爱出门,以前封家对这些应酬都是婉言谢过,但如今两家结亲的日子近在眼前,赵氏照理也该赏脸一回了。
宋师竹
点了点头,这些事她年前一直在准备着,要办个宴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请客名单、饭桌位次、与宴人手、还有席上菜单,甚至到外头车马如何停放,都是有讲究的,尤其是今年她爹突然上位,想必想借着东风过来巴结祝贺的人只会更多,宋师竹觉得自己的筵客方案也要多备几个才行。
时间很快就到了除夕,宋师柏的屁股果然没能好起来,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瘸的,不过经了这一遭,他倒是破罐子破摔起来,干脆让人拿了个拐杖,出出入入都要拄着,在宋文胜面前,尤其拄得更加欢实,就像在众人面前控诉他爹的恶毒行径一样。
不得不说,因着他那拐杖实在太过显眼,就连从不掺合儿子管教孙子的老太太,眼里也对宋文胜多了几分不赞同。
宋文胜看着这小兔崽子跑上跑下故意气他的模样,真是呵呵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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