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学无术
别的不说,单说华夏,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牛人有多少呢?
老子、李斯、张居正、梁启超等都做过管理书籍的相关工作,不能说“因为图书馆的工作让他们成为了名人”,但在蕴含人类文明之精华,书籍浩如烟海的图书馆里,他们充分利用了这一优势条件,朝经暮史,五行俱下,为自己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基底。
现代的就更多了,沈从文、冼星海等等。
就连武侠小说里,图书管理员也是首屈一指的高人,比如扫地僧、张三丰。
成为这些牛人中的一员,谢昭与有荣焉。
甚至已经开始构想,如何大展拳脚,把自己一身所学,在大唐彻底绽放出来。
然后,他就被打击了!
弘文馆里的老大就是褚亮,褚亮是谁呢,很多人大概都不知道,但是他有个儿子很出名。
褚遂良!
而褚亮,便是弘文馆学士之首,连孔颖达、王珪这些大儒,都得甘拜下风。
儒家有些奇怪的规矩,年纪越大,学问越精深,地位便越高。
而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一个人不傻,学问是会随着年纪而增长的。
而褚亮,今年不大不小,恰好六十六岁。
老夫子没有别的爱好,不像孔颖达这些人还牵着自己的家族,还想着在朝堂上有所建树。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书!
所以,弘文馆这地方,除了书就是书。
嗯,还有几个孩子,弘文馆的学士们负责教育的孩子。
比如李承乾。
谢昭上任的第一天,就招来了耻笑。
门房一脸鄙夷的看着谢昭,他在弘文馆看门了看了三四年了,第一次见进弘文馆还带刀的校书郎。
“弘文馆何等地方,乃是文脉聚集之地,此人竟然带着刀进来,可见是不学无术之辈。”
一个校书郎一脸鄙夷,斜睨谢昭。
谢昭懒得理他,抬腿要走。
“站住!”同为校书郎,那人可能是觉得谢昭竟然不理会自己丢了面子,当即怒斥道:“尔是何人,一点礼数都不懂吗?”
门房乐得看热闹,坐在小马扎上,一脸笑意。
谢昭看了看,大约有七八个校书郎,一个个满面书卷气,年纪最小的就是自己了,其余的多是二三十岁,大约都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才被按在了这里,连升官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些人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让谢昭很不爽,他不想当猴子。
“某谢昭。”谢昭叉手施礼,笑呵呵的道:“陛下亲封的校书郎,你若是对某不满,可以去寻陛下弹劾一下。”
那人面色微红,旋即大怒,“胡说八道,陛下日理万机,区区校书郎,怎么亲赐册封!”
这就是井底之蛙了,觉得自己的职位是家里面托关系搞到的,别人也差不多。
当然,九品上的校书郎,还真不值得李二亲自过问,就连门下省,大约也就是用个印的事儿。
弘文馆的事情,都是褚亮一言而决。
不过既然你作死,那咱还客气啥。
谢昭双眼一眯,呛啷一声,横刀出鞘,他握刀在手,笑呵呵的道:“刚刚你说某不学无术?”
“正是!”那人大义凛然,傲然道:“吾辈读书人,当养浩然气,舞刀弄剑,乃粗鄙武夫所为。”
“呵!”谢昭冷笑一声,道:“孔夫子周游列国,靠的是什么?”
那人一愣,旋即眉头微皱,道:“自然是一颗仁爱之心。”
谢昭都气乐了,这特么就是个傻子吧。
“有意思!”谢昭笑呵呵的道:“这位仁兄,春秋之时,天下纷乱,盗贼横行,仁爱之心,可能扛得住刀枪?”
那人冷哼一声,显然不服,依旧硬气的道:“子曰:仁者爱人!夫子行走天下,自然是靠着仁爱之心。”
谢昭大惊失色,转头向别的校书郎道:“谁把这人收了的?这不是瞎吗?”
诸多校书郎纷纷颜面,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不过好在不是自己丢人。
那人一脸不解,大约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谢昭怪笑道:“你连至圣先师与亚圣的话都记错了,还好意思跟某说什么仁爱?”
那人顿时面红耳赤。
便听谢昭笑道:“史载,夫子有力扛门栓之力,身高九尺,善剑术,行走天下,靠的自然是一身卓绝的武艺,你连这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呆在弘文馆,你叫什么?回头某倒是要上门问问,你家的长辈是如何教导你的。”
脸面丢光了,那人当即就要逃走。
恰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王轩,明日起你不用来了。”
“褚公!”王轩大惊失色,正要搬出长辈的交情。
褚亮才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脸不耐烦的道:“不学无术之辈,回去好生读书吧。”
王轩张了张嘴,褚亮一直都是温文尔雅,敦厚的长者,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已经是极重了。
他这辈子完了!他只是王家的支脉子弟,家中为了给他谋这个校书郎的职位,已经托了关系,断然不会为了他再次来求褚亮。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了,连孔孟都分不清的人,如何在弘文馆这种地方当差?
“你就是谢昭?”打发了王轩,褚亮笑呵呵的道:“随老夫进来。”
谢昭恭恭敬敬的施礼,然后跟着老夫子进了值房。
褚亮指了指书案,道:“写两个字。”
谢昭一愣,旋即提笔,写了四个大字。
仁者爱人。
“好字!”褚亮笑眯眯的看着那四个大字,笑道:“前些日子,阎立德曾邀老夫去府上观摩字帖,说是一种新的书法,虽然还很青涩,却已经颇具大家风范,如今一看果然不错。”
谢昭顿时后悔不迭。
大意了啊!自己的字迹是模仿的瘦金体,而瘦金体的鼻祖,就是褚遂良。
这是玩到开山鼻祖头上来了啊!
“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褚亮摇头晃脑,道:“天骨遒美,逸趣蔼然。假以时日,必然是一代宗师。”
嚯!好家伙,这个评价简直太拉风了。
不过谢昭自家知道自家事,他的书法也就那么回事,缺了那么一股子灵气。
换句话说,他在书法上的造诣,也就那么回事了,就算是再努力,也不会超出现在的水平多少。
比起阎立德、阎立本兄弟俩,还有褚遂良,他就是个弟弟,错,是孙子!
谢昭心虚的道:“您老谬赞了,论书法,您老才是当世大家,小子不过是随便写写,哪有什么水准。”
“胡说八道。”老夫子笑骂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老夫这双眼睛还没瞎。”
没瞎也差不多了,某的字写这么大,你还凑这么近,高度近视没跑了,比魏征还高的那种。
“行了,再给老夫写一副吧,写好点,就写那首《老将行》。”褚亮美滋滋的吹干了墨迹,收起这幅字,笑呵呵的道:“阎立德那小家伙,还跟老夫嘚瑟,这下子老夫也有了,比他的还好,羡慕死他。”
老小孩老小孩,年纪越大脾气越怪。
谢昭无奈,只得再次挥毫,这一次他写的很认真,一首《老将行》写的铁钩银画,气势磅礴。
“嗯!不错!”褚亮笑意盎然,啧啧赞道:“越发长进了,用笔畅快淋漓,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如同断金割玉一般,别有一种韵味。”
谢昭有些尴尬,他觉得这副字可能是自己这辈子的巅峰了。
“回去吧,”老夫子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一般,道:“老夫要好生欣赏一番,无事不要来烦老夫。”
“回去吧”三个字可圈可点,谢昭觉得,老夫子是给自己放假了。
于是乎,他施施然的走出了弘文馆的大门。
门房一脸惊奇的看着他,如同看什么稀罕物一般。
迟到早退,这小子莫不是不想干了?
谢昭微微一笑,给了门房一个大大的笑脸,而后径自回家而去。
李承道在家读书,或者说他除非必要,基本上不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几个店铺转一转,从来都不到处溜达。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知道自己的身份,出去乱走很容易出事。
上一次他出门,就遇到了一位自称太子建成旧部的大汉,言之凿凿,要为太子建成报仇,要把李承道推上帝位。
差点把李承道吓尿了。
不过那大汉,很快就被家将赵柯和余亮收拾了,直接扭送去了长安县衙。
活着不好吗?非要作死,如今二叔大势已成,就算是阿耶复生,也只能徒呼奈何,你一个小兵,还想着混个从龙之功,封妻荫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李承道是对那把椅子没有兴趣的,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快活多了。
想读书就读书,不想读书就歇着,没事练练拳脚,或者去南山晃荡一圈,可比呆在宫中好多了。
在宫中除了一群群房子,还有什么?
到处都是规矩,行走坐卧,吃喝拉撒,甚至吐口水都有人上来指责一番。
这种日子,他过的够够的,再也不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