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卖身契
难以形容女孩子笑起来的那一霎那给人带来的震撼感。
她看起来比他稍微年长几岁的模样, 雪白绷带散落下的眉眼轻弯，明亮眸底完整地映着他和冬阳，那笑意盈盈的亲近摸样, 宛如正注视着她全世界唯一的珍宝。
没有人能抵挡她这样的微笑。
被唤作弟弟的白发少年呼吸一窒，他澈蓝的眼如猫一般轻轻瞪圆了, 甚至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谁是你弟弟啊？！别乱叫！”
还是幼年的五条悟第一次遇上这种看起来不仅能交流，还会自己乱拉亲戚的咒灵, 他从记忆里扒拉了一下，想找个参照场景出来, 很快就发现无从找起。
少年指尖聚集的咒力能量溃散一瞬, 又缓缓凝集。
他放弃：“算了, 我跟个咒灵较真干什么。”早点祓除了回去吧。
女孩子疑惑地看着他，凭借自己的行事逻辑不知想通了什么，她对他指尖危险的光团视而不见，反而凑上去, 撸猫一般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弟弟，乖。”
她的话音一落, 小少年霎时僵在原地, 他无往不利的咒术-苍, 在发动之前就凭空消散。
出生至今，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五条家六眼小天才的蓝瞳轻轻颤动：“……”他为什么突然不能动了？
是什么咒术？为什么六眼看不出来？
小少年开始疯狂地思考对策。
记忆一片空白的女孩子却没注意到他的异状, 绷带松松散散地落在她裹着毛茸茸冬装的肩头, 至此, 已经完全失去了抑制作用。
女孩子浑然不觉, 她微微歪头, 茫然地环视一圈空荡荡的街道, 仍没有头绪的样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办？”
小少年闻言：“……哈？”那你认弟弟倒是认得挺快的啊！
两个孩子正尴尬地面对面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无言的寂静过去后，忽然从街道的四面八方传来了扰人清静的诡异嘶叫。
白发小少年圆滚滚的猫瞳微眯，他皱眉，由于此时不能动，仅仅只能从余光中通过不断接近的不详气息和六眼的力量判断出有数个陌生咒灵正在接近。
他醒悟过来什么：“你跟它们一伙的？咒灵合作……难道也是能控制咒灵的术式，你的主人，有哪个诅咒师在附近吗？”
基于自己不能动弹的现状，即使骄傲，但仍对自己目前的能力极限有着清晰认知的小少年开始套话。
女孩子对逼近的危险气息无知无觉，她重复了一下：“诅咒师……？不认识呀。”不过有点耳熟。
她仅仅是觉得有些冷了，于是伸手，毫无危机感的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可等她动作完，却又看到面前衣着单薄的小少年。
女孩子想了想，伸手安抚般拍拍弟弟的小脑袋，伸手把外套解下来，双手拎着外套费力扬起，将它盖到了弟弟身上。
“弟弟冬天要多穿点。”
小少年：“……”
他被外套从头一盖，陌生的体温包裹住身体，倒确实挺温暖。
女孩子拉着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僵硬的弟弟蹲下来，她也有点冷，于是很自觉地蹭过去，将自己一起缩进了外套。
俩个几岁大的稚童一齐蹲在大街上，两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一人盖着一半毛绒外套，在狭小又黑暗的小天地中头碰头，沉默以对。
不怕死的几个咒灵就是在这时冲了上来。
咒力化作狂风，毫不留情地破坏了这一温馨的假象，两个孩子身上的外套被风一吹，瞬间翻飞出老远，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女孩子：“啊……”
没等她认知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咒灵奇奇怪怪的狰狞面容出现在两个孩子面前。
她估计还是第一次在电视和图画书以外的地方看到这么可怕的存在，女孩子身体一颤，弧度漂亮的金眸微睁，很快氤氲出一层轻薄的水雾。
女孩子转头，带着哭腔跟身边的弟弟报告：“那个……有怪物，姐姐会想办法的，弟弟快跑。”
小少年微愣之后便发现自己突然可以动作了。
他安静打量女孩子片刻，突然如猫儿一般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嗯，那姐姐加油啊，一定要打倒怪物哦。”
小少年站起身，好整以暇拍拍身上泛起褶皱的衣服，而后从她身边退开两步又停住，似乎就打算站在这看“姐姐”打怪兽了。
没了外套，衣着单薄的女孩子没注意到“弟弟”看戏般不怀好意的视线，她发着抖，又将视线投往不知为何，停在自己面前没了动作的怪物。
面目狰狞丑陋的咒灵正痴迷地望着她，涎水从它的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差点弄脏了她干净的头发。
“想要……想要……”
女孩子惊恐地后倾一下站起身，粉发微扬又下落，恐惧令她本能地想要逃跑。
“姐姐，加油哦。”
后方，小少年懒懒散散的声音传过来，一下便将她无意识细微挪动的脚步钉在原地。
不能逃……弟弟……弟弟还在。
泪在她眼底不断汇聚，又从她眼角轻颤着坠落。
女孩子抖着手，举起方才从地面上抓起的尖锐石子，她咬住牙闭眼，最终心一横，狠狠地朝停在自己的面前的怪物用力划下。
她是姐姐，必须要打败怪物，保护弟弟才行！
尖锐石子堪堪划破了咒灵的皮肤，几滴血溅出来，溅到她苍白精致的小脸上，顺着下巴紧绷的弧度滑落，很快就弄脏了垂落的绷带。
她似乎觉得这样就是结束了，在静立不动的咒灵面前放松下来，收回发颤的手，转头朝“弟弟”艰难地扯起笑，仍然是极力温柔安抚的摸样：“不要怕，姐姐没关系的，你先走。”
小少年唇边的笑意敛下去，他突然颇感无聊地垂了垂眼，又将双手插回口袋里。
他当然不会怕，也正打算走。
她的力量大概是哪种类似咒言的力量吧，可惜近身战太弱了，等会只要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能杀死。
小少年冷漠地想，他顺着她的“力量”便转身欲走。
也正是此时，附近剩下的几只咒灵接连出现在他眼前。
白发小少年不耐地砸了咂嘴，他抬眸，正打算用咒术把不长眼的东西清理干净。
但她这回出乎意料地快。
肢体动作带起的风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将他略微凌乱的发梢胡乱扬起，微凉的水滴从头顶滴落，沿着脖颈的弧度没入他敞开的领口，如此，被骤然抱入怀中的少年愕然瞪大了双眼。
“不许伤害我弟弟！你们……全都消失！！！”
她抱着他，宛如陷入绝境的小兽，嘶声喊出了狂言。
可怪物怎么可能温顺地听从人类的话语呢？
除非……她也是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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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年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蛊……不，这一定是这个咒灵的咒术效果。
不然他怎么可能把这家伙往家里带？在眼睁睁目睹了她一句话灭了好几只一级咒灵之后？
他可是五条家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拥有者，未来板上定钉的特级咒术师，一巴掌拍死过的咒灵数不胜数，他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带一个咒灵回家？
况且带回去她立马就会被家里的其他人祓除掉了吧，这怎么想都不科学。
白发小少年冰着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地牵着女孩子柔软的手，将她领往家里的方向。
他微微偏头，已经重新缠上绷带的女孩子似有所觉，她也侧头“看”过来，唇边仍是那般温柔又亲近的笑。
“我说……你知道你‘弟弟’叫什么吗？”
女孩子绷带下的眸茫然地眨了眨。
“弟弟……就是弟弟？”
小少年无语地撇撇嘴：“听好了，我叫五条悟，五条——悟。”
女孩子心领神会，她点点头：“嗯嗯，弟弟是悟。我叫……啊。”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五条悟：“……”好笨，难怪这么简单就被他拐走，而且连自己弟弟都认错，啧啧。
但他才不会提醒她呢。
“嘛，算了。我们来定下‘束缚’吧。”白发小少年稍稍顿住脚步，他眸光掠过她刘海上的星星发饰，眼尾轻轻弯起：“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星’了，是我的咒灵，要听从我的命令哦。”
紧接着，他说出条件：“作为交换，暂时就由我来当你的‘弟弟’吧。”
白纸一张的女孩子纵容地摸摸‘弟弟’的头，柔软发丝在指尖蹭过，她在遥远的过去，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卖身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