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08
牧愿放学到家时,牧关还没回来,她回屋放下书包,从厨房拿出一根火腿肠,撕开外包装,一点一点掰开分给大花吃掉。这狗在巷口守了一下午,牧愿回家,它也跟着回来了。
她把狗伺候好,洗洗手,准备淘米做饭。牧愿不会做菜,她把米淘洗好煮上,就着井水把晚上准备吃的菜洗好,就等着牧关回来掌勺。
院子里,一人一狗各干各的事。今天有风,云层飘荡的厉害。牧愿一科作业写完,抬起头看天,先前那朵“狗吃棉花糖”的云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大花,没有糖吃了,我去厨房给你找点肉来。”牧愿看着窝在脚旁的大狗,狗子眼睛湿漉漉的,咧开嘴讨好地笑了笑。
她放下笔,正准备进屋,敞开的院门响起了敲门声,和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丫头,你怎么还没吃饭?”
安溪中学五点半放学,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青砖黛瓦的背景,斑驳有些年岁的木门,白t黑色工装裤的少年,这样组合的景色,连日光都好像沉寂下来,牧愿怔愣住的片刻,少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大花的吠叫声后知后觉的上场,秦薄星看过去,还嘲笑了一句,“你这狗还会磨洋工呢。”刚不叫现在倒叫的厉害。
牧愿反常的没有出声相怼。为此,秦薄星还看了她好几眼,他目光下移落在小方桌上,“这么乖呢,还在写作业?”
这话有点挑事的意味,奇怪的是,小丫头一反常态还是没接话。秦薄星两次引人开口说话的算盘落空,眼眸深了深。
“你找个地儿先坐,我进去拿点东西。”牧愿扔下一句也不等秦薄星回应就进了屋。
大花先前开口也是意思意思下,动物有自己的一套分辨善恶系统,它见秦薄星没有当先喝止它,便也对他意思意思下,很有几分有来有往的识趣劲儿。
牧愿再从屋里出来时,一人一狗已经打得火热了。他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一个藤编的球,正和狗子玩着扔球的游戏。
“你过来。”牧愿向他招手。
一人一狗同时回首,连眸子里的无辜茫然都是如出一辙。牧愿忍了忍笑,秦薄星直到和她的视线对上,才确切的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牧愿搬来一张竹椅凳放在他面前,下巴骄矜地朝那儿一点,又辣又招人的那味儿好像又回来了。秦薄星嘴角噙着笑,乖顺又听话地坐在她跟前。
牧愿看着他胳膊肘上的伤,拿眼瞥了瞥他,对他这番作态有点不以为然。那模样好像无声地和他说,别装了,骗谁呢。
明明不是个乖孩子,偏偏装出一个乖样子。
牧愿先是拿了酒精消了毒,棉花棒带着轻柔的力道落在伤处,像云彩在天边打了个滚似的,秦薄星的心一下软的不行,仿佛能挤出水来。
市面上常见的创口贴,外包装轻轻一撕,贴上伤口的一瞬间,秦薄星的心也像是那天边的云彩,荡啊荡啊,无处安放。
这时,牧关回来了。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锋利的眉眼微微一挑,牧愿起身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工具箱,秦薄星很有眼力劲儿地跟着站起来,将身下的竹椅凳搬了过去,请牧关坐下。牧关瞥瞥他再瞅瞅牧愿,看了好一会儿,才跟少年点了点头。
牧愿从屋里端出一杯早已泡好的茶水,牧关接过喝了几口,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辣子鸡丁,爆炒螺蛳,再来个菜苔。”
“螺蛳吐完泥了?”
“昨儿都放一天了,水都换了好几盆了。”
“行吧,我再歇会儿,等个几分钟再去。”牧关落了座。
牧愿拎起工具箱打算放到堂屋,秦薄星伸手过来,“给我吧。”
他也不等她反应,直接伸手拿了过来,男生的力气终归是比女生大许多,见他毫不费力提着两个工具箱就走,牧愿也不跟他客气。
看着人进了屋,牧关才向孙女招招手,等牧愿凑近了点,他才道:“那谁啊?看着比你之前交的朋友会来事儿。”
自从前阵子,牧愿把话说开,牧关也不怎么避讳谈谈她交友方面的问题,适逢必要的时候,他也会从旁点拨几句。
没一会儿,男生就从屋里出来了,剩下的话祖孙两自是谁也没提。鉴于男生前面表现还算入了眼,牧关起身去厨房时还留了饭,“吃饭没?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吃饭。”
老头儿说完自顾自的走了,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吃与不吃反正对于他们家来说只是多双筷子的事,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厨房里不多时就响起热锅的声音,滋滋作响声伴随着菜油的香气从厨房传到庭院中,好像也点燃起巷子里其他人家的热闹,各样菜色的香味也顺着院墙飘了过来,巷道里不时响起了自行车的响铃声,早出的人也回了巢。
牧愿坐到之前的木凳上,打算继续写下一个科目作业。秦薄星站在一旁靠近了几步,弯着腰,介于少年和青年男性味道扑向牧愿的鼻间,她微微屏住了呼吸,几秒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笔尖在题目上逗留太久,秦薄星开口:“怎么?不会?”
上扬的尾音带着钩子,撩人心弦的很。
这作业没法儿写了,牧愿直接收了笔,把书本一摞,气势腾腾地回了屋。
秦薄星右手食指蹭了蹭鼻翼,又用脚碰了碰狗子,低下头问它:“你惹着她了?”
狗子眼神透着茫然,男孩儿的声音里却有藏不住的坏笑。
索性秦薄星也没被冷落多长时间,牧关菜烧好了,牧愿要将堂屋吃饭的桌子搬到庭院中,他见机上前一起帮忙,虽然牧愿没说什么,但脸色好看了许多。
临吃饭前,牧关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巷子里传来各家各户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他给秦薄星分碗和筷子,“你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免得家里担心。”
“之前已经打过了。”秦薄星脸上淡淡的,堂而皇之地撒着谎。牧愿瞄了他一眼,用公筷给他夹了菜。
牧关点了点头,之后也没说什么。
这样幕天的一场饭,在秦薄星的过往记忆里都算得上难得温情时刻。这种落了地的平常烟火,有着踏踏实实的幸福。
秦阳不是安溪镇本地人,他早年出来闯荡,在安溪市做出了基业,后来就在这里成家算是落了根。秦薄星的母亲也是外地人,所以秦薄星的祖父母、外祖父母都不在身边。从幼年开始家里聚餐人就没有集齐过,更不要提三代同堂的场面。
秦薄星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来了这么久,他也没见到过牧愿的父母,但他也没多嘴的询问。
饭后,他帮忙收了碗筷,牧愿给牧关倒茶水时,也给他沏了一杯茶。牧愿在厨房收拾的时候,他还想过去帮把手,牧关叫住了他,“你是客人。过来,我们喝喝茶说说话。”
“吃过饭我才想起来,上回你跟那个小姑娘过来订了一张琴桌。”
秦薄星嘴很快:“那是我姐。”
少年接话速度太快,倒让牧关把原本要出口的话忘了,他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才拍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刚才要说什么了。”
“你今天过来是为那张琴桌”牧关想了想,终于捡起了那件被话岔忘了的话题。
已经忘了这桩事的秦薄星:“……”
“对,我姐姐托我过来问问您大约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制作好?”
“我最近手里活儿多,你姐姐要的那张琴桌工艺繁复,还要过一阵子。”
秦薄星看着从厨房出来的牧愿,对牧关说道:“那到时候您这边制作好,麻烦您让牧愿告诉我一声。”
牧关毫无所觉地点了点头。
晚上,秦薄星回家,牧愿领着大花送他到巷子口,嘱咐他,“包扎好的伤口尽量别碰到水。”
夜色下,巷口灯光落在秦薄星身上,半张脸拢在阴影里。牧愿辨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一声轻笑,独一无二的音色还带着些许纯真的少年气,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即将成熟后的性感,虽然微涩,但余味悠长。
她的目光不自主地偏向男生下颌之下,曲线流畅的脖颈线条,还没有显露出成熟男人的特征,看着看着,她却不自知地吞咽了口水,喉骨微微滚动的声音轻轻的,却在四处静谧的当下,如同惊雷的乍响,□□的目光有些狼狈地收束回来。
男生掩映在灯影下的视线,有着黑夜完美的遮挡,可以毫无顾忌地一寸一寸掠过被光笼罩的女生,幽深眸子透出灼灼亮光,是欲|望最开始的显现。
“碰水时也要注意你手上的伤。“男生左手虎口处还有长长的划痕,不太深。
昏黄的光线笼着红红脸颊的姑娘。
秦薄星眉眼温柔地点点头,“回去的路上,注意脚下。”
两人别后,牧愿带着大花穿过巷弄,沿途路过的人家,还能从亮着灯光的窗户缝隙中听到私语声。有一户门檐吊着一盏灯,牧愿眨了眨眼,借着光亮看清了前面人影,身形有点像向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