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181章 决心<!>
即便是很久远的往事了, 也即便是她如今已经失而复得找回了女儿,可这么些年的母女分离,痛苦折磨也是没有办法磨平和弥补的。
太子妃说着, 就又捂住脸呜呜的哭泣起来。
眼泪从她指缝间滚落。
黎浔递了帕子给她,再想想每回来她这里她身边服侍的人, 也有所顿悟:“你当初陪嫁来东宫的人里面应该少不得要有几个资历深的管事嬷嬷吧, 这也是当年……”
太子妃又勉强的擦了眼泪,再抬起头,这一笑就又多了自嘲和懊恼:“有人被那贱人买通了,后来我把她们全杀了。那贱人抢走了我的孩子,因为孩子早产, 我也知道她非常孱弱,后来天亮姬璎回来就告诉我孩子夭折了。他知道庞氏那贱人算计了我, 最重也不过就是装模作样的斥责了两句?因为他也觉得那贱人的打算正中下怀,他能早些得个嫡子,会更得皇帝陛下的欢心, 东宫的地位也能更稳固些?很可笑吧?一个做父亲的,他的女儿,亲生骨肉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害死了, 他非但不追究, 反而维护了那个贱人。他以为我也应该‘深明大义’的和他站在一起,帮他一起掩饰太平的把这场戏做下去……”
照姬珩的说法, 太子妃临盆当日东宫是先去宫里报喜说太子妃喜得贵子,但是庞氏生的女儿夭折了, 可次日就再度报丧,说皇长孙也没了。
黎浔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她很能理解太子妃的当时的心情和必然的做法。
自己的孩子被人害死了, 那种感觉真的是天崩地裂,恨不能拉着所有人都下地狱去给孩子陪葬。
也不知道姬璎和那个庞氏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愚蠢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们同流合污害死了太子妃的孩子,他们是太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报复心了。
黎浔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就听太子妃继续说道:“我没留那个贱种,当着那贱人的面……但是姬璎他先纵容的那贱人,他自己已经先落了把柄在我手上,纵然他气得暴跳如雷也终究是奈何不得我的。然后,庞氏就疯了。姬璎以前对她宠爱纵容到连她算计我这个太子妃又谋害皇嗣的事都能纵容,可是在她发疯之后居然也是一夜之间就弃如敝履,命人将她送去了庄子上,只想尽快让这件丑事过去。可是……即便她已经废了,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去庄子上处置她的时候才从她口中得知……她……她们……我的女儿竟也不是因为早产体弱夭折的,而是被她命令身边婢女抱走给生生掐死的。”
真相黎浔其实早就猜得差不多了,可现在从太子妃这里得到了证实,她也依旧是觉得心里发堵,很有些不适。
虽然庞氏的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但黎浔也并不觉得太子妃有做错了什么,人在极怒之下,尤其是在经历丧子之痛时哪有余力去管别人的死活?
说到底,也是姬璎和庞氏活该了。
只能怪他们做事太绝,才将所有人都逼上了绝路。
在这世上,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样,有的人真就能够歹毒至此!
庞氏也是个女人,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要只是算计着给自己的儿子谋个好前程也还罢了,可她居然就真能歹毒到抢了人家的孩子却养都不肯养。
也许在她看来,掐死一个孩子就如是掐死一只猫儿狗儿一般,只要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就全都不值一提。
人心,有时候真的是这人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其实以太子妃当时的处境和她的出身脾气,她也很明白她既嫁入了东宫就只能和姬璎荣辱一体,虽然庞氏算计了她早产,若不是直接又听到孩子夭折的噩耗她也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在木已成舟禀报过宫里的情况下,如果她的孩子还在,只要姬璎回来好生的与她商量,她八成最终也会妥协,配合他和庞氏将计就计的把这场偷龙转凤的戏给唱下去的。
大多数时候,一个做母亲的,真的能够为了自己的孩子摒弃原则和底线,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没有什么是不能拿来妥协和出卖的。
可是——
这位侧妃庞氏太毒辣了。
机关算尽,直接将太子妃给逼进了死胡同里。
孩子出生就夭折,这种打击,对一个母亲而言,是致命的。
而庞氏歹毒也就算了,可偏偏——
作为孩子父亲的姬璎却也半点没有替太子妃母女主持公道的打算。
一开始,他觉得夭折一个女儿无所谓,甚至觉得庞氏怂恿他将庶子谎报成嫡子去皇帝面前博宠的主意很好,而后来,这两个孩子相继被杀,事情已经演变成东宫之内的天大丑闻,他就只想掩饰太平,直接叫这件事翻片儿,太子妃找他要公道,他就只会觉得她是不懂事,是不会替他着想。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太子妃就彻底对自己的这个枕边人死了心。
若不是皇家赐婚,她就只能守着这个男人一辈子,要不是她如果行刺一定会连累到杨氏满门孤寡,她甚至早就恨不能将他给杀了。
然后,浑浑噩噩,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太子妃又哭了一场,这一再的伤心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人看上去就更显得虚弱了。
“木木
还是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的,纵然这些年没在你的身边,她也被养得很好。”黎浔想要安慰她,却又觉得此时此刻任何的言语都苍白。
太子妃出身名门望族,她人生的起点就与别人不一样。
而她的女儿,本该是金尊玉贵的皇室郡主,被前呼后拥捧在手心里被所有人疼的,现在却成了个身有残疾的可怜哑巴,又流落市井这些年……
却不想,太子妃抹净了眼泪,眼神却有了种解脱一般的光彩,点头道:“是。这个吃人的鬼地方都没能困得住她,我的女儿确实福气很好,她以后也会很好的。”
锦衣玉食,金尊玉贵都只是骗人的表象罢了,她这一生如大梦一场,如今才最是清醒。
心疼和遗憾的是自己没能陪在孩子身边,好好的照顾她,却半点也没有因为乔木木没能得了这个东宫郡主的身份而觉得惋惜的。
她有姬璎那样的父亲,即便一开始没有那样的变故,留在这东宫之中也要处处受限,不被重视,将来会被养成什么样子为未可知。
可是现在的乔木木,她乐观,开朗,快活,即便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也可想而知她长这么大一定是在一个很好的环境里,在一个身边人都对她充满善意的环境里生活的。
荣华富贵,显赫的身份都抵不过心中的安稳和快乐。
太子妃如今的心态,是真的知足。
她努力把情绪调整好,再次面对黎浔时就已经是心平气和了,扯出个笑容道:“不管你的初衷和目的为何,我总归是该谢你……替我圆了这个心愿。孩子你还是带走吧,也不需要告诉她我是谁,只要她以后都继续好好的,那我……”
老天真的是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以往在她心灰意冷只想一死以求解脱时,偏就要她病恹恹的活着,而如今好容易找回了女儿,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
却又到了她无力回天,必须要赴死的时候了。
哪怕只是为了替女儿了却后顾之忧和清除潜藏的危险,她也必须不惜一切将姬璎拉下马。
这是一种信念,不需要犹疑和权衡。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坚毅。
“我会替你守住这个秘密,也可以允诺你必定会保这个孩子余生安稳。”黎浔道出她心中隐忧,“这一次,你本来不就做好了要跟太子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吗?现在你跟我合作,连孔昭也可以不用死了。用你一个人换了这么多,值得了吧?”
她知道自己不该利用这双母女,这样很卑劣。
甚至于,她原也可以一直的守口如瓶,将乔木木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养大的。
可是权衡利弊这么久,也迟疑斟酌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揭开了这一重真相,将孩子带来了太子妃的面前。
先给了她希望,又无情扼杀。
利用太子妃的爱女之心,同时——
也是在试探她的决心。
为了替女儿扫除前路的障碍,太子妃确实没有丝毫犹豫:“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黎浔之后就没有在太子妃这多呆下去,简单的把要做的事情交代给她就离开了。
她推门出来时,年念还笔直的站在门口,警惕着外人靠近,云辞带着乔木木等在廊下阳光正好的一角。
乔木木很安静,云辞盯着她的脸,眼中却总忍不住的泛起泪花。
瞧见了黎浔出来,就紧张的连忙站起来:“王妃。”
黎浔冲乔木木招招手:“走了,我们回去了。”
乔木木就乖乖的走向她,把手交给她。
云辞有些不舍,慌张的追了一步上前,却又唯恐隔墙有耳暴露出些什么来,也只能忍住了。
黎浔牵着乔木木下台阶,正往院子里走的时候,那孩子又突然转头朝敞开着门的寝殿里看了一眼。
寒风卷起了殿中垂落的幔帐与帷幕,太子妃坐在床榻上的身影若隐若现。
小小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很有点认真,后又重新转过了头去,安静的走路。
待到他们走后,云辞就迫不及待的又冲回了殿内,关上房门,奔到太子妃的床榻前,跪下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眼中满写着心疼。
太子妃却绽放一个笑容,她许久没有这么笑了,虽然形容枯槁,云辞也恍惚是看到了她盛年时候的模样,她是那个美丽又耀眼的国公府嫡小姐。
太子妃道:“你去替我盯一下吧,陛下给的期限是三天,两天之后大理寺会开堂公开审理孔昭的案子,到时候我过去。”
云辞目露疑惑,突然想起来之前黎浔嘱咐她的话了,就忙道:“信王妃说他来时路上遇到了表公子,表公子还托她转告娘娘若是永毅侯夫人前来求情,一定让奴婢拦下,这就是不希望您被他拖累的。”
太子妃道:“我这一辈子欠了他挺多了,该还他一次了,我得去救他。救他,也是救我自己的孩子。”
她居然还是要做傻事!
云辞很是不能理解:“娘娘,您现在找回小郡主了,还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您舍得刚找到她就这么撒手走了吗?以前您心灰意冷是觉得这日子没有盼头,现在……也不是非走这一步不可啊。您真的舍得吗?”
舍得
吗?自然是不舍得的。
太子妃捏紧了手指又很快松开,神色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纠结:“就是因为现在找回了她,我才更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凭着你我和我吗?我们拿什么护她?横竖即便是我活着,也注定不能陪在她身边了,索性就了结个干净,这样反而能换她个一身清白。”
这点道理云辞也是懂的,就算找到了太子妃的孩子,那孩子她也永远不可能带回来养了,甚至于为了保险起见,以后最好更是见都不要见了,有孩子见不着,对太子妃而言依旧是每天都活在痛苦和煎熬之中。
云辞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是真的劝不住她的,隐忍再三终究也还是闭了嘴。
黎浔这边,回去的马车上,乔木木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安静,只是这安静的有点过了头,没有了平时眼中奕奕的光彩和脸上总时常洋溢的那种天真的孩子气的喜气的笑容。
她抿着唇,耷拉着脑袋一直在扒拉自己的手指头,一直玩了很久之后才抬起头来,拉过黎浔的手写字:“她是我娘亲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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