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 182 章
天光破晓, 落到幽深的蓝瓷玻璃,一束光从窗外投射到室内的地板上,斜倾下一股幽幽蓝水, 静静淌汩成一小片蓝海,格外静谧。
桌上的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螭耳熏炉腾起一缕缕篆烟, 袅霜入寒灰,炉中香条燃了一夜, 仅剩半尾指长。
纱幔层层叠叠, 如山峦出岫烟,床上躺着两人身影若隐若现, 唯有寒风从尚未关紧的窗户缝隙悄然溜进来, 牵动垂下纱幔一角, 露出藏在里面的一点景致。
青年趴在绸金色软缎真丝被褥, 从姣好睡颜能看出他已极其疲累, 乌黑头发软细, 贴在白净脸颊。他趴在绸金被褥上,露出大片雪背, 一金一白交错,金尘涌雪浪,美到极致。
身材如玉石垒垒的长发男子, 凤眼噙笑, 手轻轻地拂过沈清川的脊背,忍不住俯身在第五节腰椎落下一吻。
微凉的唇一触及肌肤, 沈清川就微微拧眉,乌黑浓密眼睫毛似蝶翅轻颤,嘴唇发出细小一声,睡眼泅泅滂沱, 还未聚焦眼神朦胧。
“醒了。”低哑而动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是我吵到你了吗”关泊雅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他凑过去吻了吻沈清川的嘴角。
沈清川翻了个身,手臂拢在关泊雅的精壮颈肩上,轻轻的拥抱,放下全身心的防备,耳鬓厮磨,在关泊雅的唇上落下缠绵缱绻一吻,亲昵半会儿,双唇才分开。
“几点了”沈清川声音沙哑到不行,身前肌肤没一片能看的,深紫浓红,斑驳泥泞,像是有人将紫鸢花捣碎成汁涂在他身上,让他狼狈不堪,有一点还破了点皮,嫣红嫣红的。
关泊雅瞥了一眼放在高架上的铜镀金珐琅转花葫芦式西洋钟,说道,“再拨一刻,就7点了。”
“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关泊雅捧着沈清川的脸庞,见他眼眸惺忪半阖,潋滟其眸,似睡非睡,昨晚还是折腾的太狠了,关泊雅在他嘴角轻轻啄吻,轻声哄着说道。
关泊雅给他喂了水,亲亲水润唇瓣,就起身离开,临走前还贴心地帮沈清川涂了药和掖好被子。
等沈清川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洗漱完毕,沈清川穿着全面的睡衣,手捧一杯热茶下楼,问在打扫卫生的仆人,说道,“泊雅呢”
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关爷外出办事了。”
“小沈先生,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下来了”
仆人李柱听闻沈清川醒来了,就吩咐厨房端来煮好的药膳粥,走到客厅,见沈清川就身着单薄棉衣下来,立马吆喝身边的其他仆人去拿件貂皮大衣下来给沈清川披上。
“不碍事,屋里有地龙暖得很。”
穿上貂毛大衣反而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沉重感,像是要把身躯压垮,他穿得宽松反而自在些,但仆人可不是这样认为的,硬是要他披上才罢休。
沈清川眉目如缱水,脸像莹莹的一捧雪,随着迢迢清风从天上雪山落入到这人间,他无奈地笑了笑,坐下来吃着温热不烫的药膳粥。
从万泉山庄回来,他就小感冒了一场,凛冬寒意绵长,拖得时日有些长,反反复复尚未好全,但也无大碍,反倒是裕华公馆的仆人们将他当做易碎珠玉,小心翼翼揣着捧着的态度,令他有些不适和发笑。
吃完药膳粥,将温度恰当的白开水缓慢递给唇舌,咽下那淡淡的药味。
挂在墙上的西洋钟钟摆左右摇晃,当当当地响起钟声,时针指向12点,沈清川眼睫颤了颤,在结束温泉之旅后,爱德华在一周后就买了船票回国了,临走前给了他一本诗集,扉页上写了一句祝福的话。
隔山跨海,幸能在千万人中相遇,与你共度一段旅途。
沈清川莞尔一笑,他没有预估到明朗神经大条的爱德华留给他的赠言,竟然会如此感性,反倒不像平时的他。
也许是,分别时候,人总会伤感些,容易生出千万的不舍与感触。
而冷秋渡在回去途中也和他说了,可能无法参与他的婚礼,出国留学的时间提前了,他要回一趟老家看望母亲,西泠报社的事务就全部落到沈清川和庄筱筱的身上。
沈清川也开始忙了起来,除了忙报社事业还要兼顾沈家大宅的事。
“小沈先生,车子已经备好了。”仆人上前微微弯腰说道。
“嗯,我在沈府住几日,这些天就不回来了。”
沈清川换好衣服,披上一件深灰大衣,围上深黑围巾,穿得颇为低调,但也遮挡不住他的清隽风姿。
手碰到车门时,沈清川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吩咐站在大门前的仆人,说道,“ 我不在的这几日,你看着他,不许他多抽烟。”
“是,小沈先生。”仆人上前合上车门,对沈清川的叮嘱必定会一五一十的转告关爷。
关爷喜烟,抽了有好几年,但只要小沈先生提一嘴,关爷就会戒烟一段时间,偶尔才抽上一杆。
沈府。
随着门仆一声“三少爷,回来了”,整个宅子又热闹起来了。
沈清川下了小轿车,看到白发苍苍的管家梁伯站在大门前,约是岁暮催人老,他看上去老了许多,沈清川迈步连忙上去,搀扶住梁伯的手臂,他对梁伯很敬重,轻笑说道,“梁伯,你怎么站在这,外面雪大冷得很,我这么大的人了,几步脚程,哪用得着你来出来迎,屋外冷,快进去吧。”
沈清川的深灰大衣肩上还沾着雪,管家梁伯笑呵呵地望着沈府最受宠爱的小孩,长成现在清隽优秀的青年,拍拍沈清川搀扶着他的手臂,笑说道,“我身体硬朗的很,三少爷,你快进去吧,老夫人盼你许久了。”
敞亮客厅里,沈老夫人身着一绸青绣福纹的夹棉袄裙,手指戴着水头很足的翡翠金戒,发髻挽起很整齐,鬓边虽添了不少白发,依旧可从她慈祥眉目看出精神气不错。
而与她共坐一沙发的沈心素则着素粉绸棉袄裙,耳戴珍珠,温婉清丽。
两人在喝姜茶,听到门外仆人嚷嚷,脸上皆挂上笑意。
沈清川进来,先喊了一声,说道,“妈。”
又移目看向一旁的沈心素,说道,“四妹。”
“哎。”沈老夫人招手,沈清川走过来,就拉下他的手坐下,仔细端详她这个三儿子,说道,“瘦了,瘦了。”
隔了有一段时日,沈老夫人未看到沈清川,此时见他两鬓如檀,白净脸颊削瘦,比之前更精致几分,她生了这么多孩子,长得最俊的还属沈清川,见他脸色略微雪白,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冻着,还是这几天没好好吃饭。
沈老夫人打量着,忍不住皱眉,说道,“他没好好照顾你,大冬天的,你出门前他该多给你备几件像样的保暖衣服。”
沈老夫人的口吻略有些不满,似乎是对新儿媳关泊雅没尽到妻子的细心而有意见,她拿起手帕拍了拍沈清川肩上的余雪。
“妈再穿几件,我就成了臃肿的胖子了。”沈清川拉长尾音,柔和眉眼含笑,言语间尽是对关泊雅的维护,说道,“ 更何况,我出门前也没和他商量,若是被他知道,必定会被裹成球。”
橘黄威武的猫咪摇着长长尾巴跳上茶几矮桌,应和地喵了一声。
见往日狸奴日渐成熟稳重,瞧它身上皮光光滑和一身肥膘,就知道它整个冬月过的不错。
沈清川伸手逗了它几下,眼眸明亮清澈,轻笑说道,“看,狸奴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呀”沈老夫人见自家三儿子如此护妻,就知道他们夫妻二人过得还算琴瑟和鸣,伉俪情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旁的沈心素也抿唇浅笑。
“多待几日,今晚我让厨房炖个老火鸭汤给你补补身体。”沈老夫人捏捏三儿子的脸,无奈说道。
“妈,你不是说今天让三哥试婚服合不合适的吗”沈心素在一旁提起正事。
“对对对,我把这事给忘了,人老了就是容易健忘。”沈老夫人满脸懊恼,似在叹人老了力不从心。
“哪有的事,妈,你还年轻呢,他人见到还以为你才三十岁呢。”沈清川眼眸明亮,亮晶晶的,似清泉濯洗过的无畏严冬的星辰,有几分少年气,望着人说话时,显得格外真诚。
夸人的话,仿佛是在陈述事实,逗得沈老夫人喜笑颜开,说道,“就你会哄人,裁缝送来了婚服,你去试试,看看合不合适,要是不合身,好让裁缝拿回去改。”
沈老夫人朝着仆人挥手,仆人立即会意,捧着一套婚服上前,沈老夫人朝着沈清川说道,“上楼去换吧,看合不合身”
沈清川接过衣服,上楼换衣,回到自己的卧室,将熨烫平整的黑西装穿上,戴上银绸领带,连左胸前的饰花也别上,凤表龙姿,长腿窄腰,让人瞥然一见,难以忘怀。
沈清川头发梳理整齐,下楼,在沈老夫人面前转了一圈,倒时候他出现在婚礼现场,估计全渤海城的报社刊登的标题都要改成最俊的新郎。
沈老夫人上下打量一番,坐在沙发上,扯了扯沈清川的西装外套袖子,说道,“袖子长了一点,还要再改改。”
那袖子只不过是长了一厘米,旁人瞧不了那么仔细,沈清川穿上去觉得刚好,也不在意这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的瑕疵,说道,“妈,不用那么麻烦,这穿的刚刚好。”
沈老夫人恼了他一眼,说道,“这哪里合身了,再改改,妈就盼望着你娶妻生子,你的婚礼必须办得风风光光的。”
沈老夫人拉着沈清川和沈心素的手,看着这一对双生子,慈祥眉眼的眼尾皱纹渐深,感慨说道,“一眨眼,你们就长大了,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盼望着你们早日成家幸福。”
三儿子明年年初结婚,四女儿明年年初也要出嫁,一时间,想到儿女大了都要离巢,沈老夫人内心感慨万千,难抑心头情感,眼角忍不住湿润。
“妈”
“妈”
沈清川和沈心素齐声喊道,见沈老夫人落泪了,沈心素连忙递手帕,沈清川接过来,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沈老夫人的眼尾。
“这不都好好的吗,怎么哭了起来。”沈清川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朵花一样。
“若是沈泽看到了,对着你划鼻子说羞羞了。”
他大哥的儿子沈泽五岁多了,自上学后能言会说,性子比之前活泼许多,明朗了不少。
沈老夫人拍拍沈清川的手,笑着说道,“好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甜甜的一章,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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