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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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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肩上一只花枝招展的鹦鹉,走路带风。

    还带嘎嘎嘎的超吵闹叫声。

    这人虽然面容俊美陌生,但甄青鸾认识。

    只会是今日在知明洲匆忙告退的盲人乐师。

    沛然。

    他双目清明澄澈,绝对没有一丝眼盲。

    在肩膀鹦鹉扑扇翅膀、嚎叫开道之后,他走到高出一个头的主簿面前。

    气势丝毫不减,施施然的拿出了怀中一块木牌。

    木牌头顶雕马,栅栏花纹,系有金色穗子,中间刻有“鸿关马场”四字。

    “原来是鸿关马场的典守。”

    主簿在安宁城做了许久,自然认得这块木雕的牌子。

    看在鸿关马场的份上,他稍微客气了些。

    “我们处理牛疫,也是害怕交脚风传到鸿关马场去。”

    “希望典守不要妨碍我们。”

    “牛疫大事,应当有安宁城医官处理。你一个主簿,不在衙门里整理你的文卷,抄录你的册子,却要带刀伤人”

    沛然收了他的小马牌,质问道“医官呢县丞呢县令呢”

    一连三问,问得主簿赧然无声。

    “你问我敢不敢担责,我敢。但我也要问你敢不敢担责。”

    可惜,沛然咄咄逼人,还没完。

    “今日我见着你把耕牛杀了,耕农也关押问责了,那我明日就去问一问定州州府薛大人”

    “安宁城主簿未经医官、县丞、县令三方审定,于春耕时节,擅自杀了耕牛、扣押耕农,按律又当如何处置”

    主簿之前口口声声,按律处置。

    现在,真的来了个典守问律法,他竟然开不了口。

    不是不知如何处置,而是不敢回答如何处置

    主簿心想遇到了硬茬,赶紧堆起笑容,语气和煦道

    “虽然没有医官,但有牛医在此,诊断了病牛患有交脚风。此时事出紧急,县令老爷与县丞大人忙于公务,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不是不知”

    “哦。”

    沛然扬起下巴,单字拖得老长,回得是抑扬顿挫。

    “我还以为,是你不知道私下杀害耕牛,按律应当流放千里,世代徭役,永不得归呢”

    主簿脸色青白,几番变化。

    果然,这典守是懂律法的。

    想他刚才,按律当斩、按律流放,拿来吓唬村野乡民还行。

    一撞上这心高气傲的小马倌,说不得真的会禀告定州薛州府,问他的罪来。

    牛棚旁的村民,见状皆是眼神困惑惊疑,在主簿与少年典守之间,飘来飘去。

    主簿哪怕理亏,也不能就此退让。

    他心思转变,立刻换了说法

    “您有所不知,隔壁张家村已经因为牛疫,死了十数头大黄牛,春耕还得县里批钱,去借牛来开垦,这梁家村,是万万不能开了口子。否则,县里哪里来钱”

    “按照牛病论的说法,一头牛染了交脚风,就地处置,免得染上其他耕牛。”

    说着,主簿看向跪地的梁有春。

    “既然典守心善,我们放了这耕农,只杀病牛便是。”

    “胡说。”

    沛然分毫不让,听他抬出了牛病论,更是声音高亢了些。

    “牛病论所载处置方式,明明是将病牛单棚照顾,每日饮水草料,都不能和其他牛只共用。”

    “如果患病的耕牛,服用了汤药,经医官、牛医的诊断,呼吸奄奄,浑身乏力,口吐白沫无法救治,才可杀之”

    沛然一指甄青鸾,肩上滟晴方随之扑翅。

    “这里虽无医官,但是有一医者说可救,你竟然不让她救,还抬出牛病论来做幌子。”

    “你又是何居心”

    “区区村妇,哪里是什么医者”

    主簿火气上涌,只想把这带鸟典守抓去牢里关几天了事。

    看他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典守,我念在鸿关马场近日事务紧急,才给你几分面子。你竟如此不识好歹,耽误了安宁城处置牛疫”

    他吩咐身旁衙役,“将他拿下,视同妨碍公务,关上三天”

    衙役刚动,沛然左肩的大鹦鹉,立刻扇起翅膀,锐利趾爪扬起,就要爪人

    鸟喙更是锋利,张口呵斥道

    “谁敢谁敢谁敢”

    阿滟叫声超大,无异于噪音攻击。

    这些衙役唯恐近身被伤,亮了佩刀,寒光闪闪。

    谁知,那火红的大鹦鹉非但不怕,还半空飞舞,叫得更是刺耳

    “嘎嘎”

    出事啦出事啦

    也不知道在唤谁。

    甄青鸾见识过金刚鹦鹉的吵闹。

    想不到滟晴方比起金刚鹦鹉,惶不多让,连衙役都忍不住皱眉捂耳,眼睛都快吵得睁不开了。

    “先把这说人话的怪鸟宰了”

    主簿心狠手辣,从旁指点。

    谁知话音刚落,蓝布系红腰的衙役面前,突然蹿出七位黑衣护卫。

    长剑一拔,护卫的兵器,比衙役佩刀更显精锐。

    护卫也不伤人,牢牢护住了沛然。

    还有头顶盘旋,嘎嘎作响的阿滟。

    霎时控制住了混乱场面。

    刀尖见刀尖,主簿吓得面无血色,想破头都不知道,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带护卫的典守。

    只能嘴硬的虚张声势。

    “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按律、按律就该如此处置那可是牛疫”

    主簿和衙役退出半步,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沛然有了护卫,自然底气更足。

    “这女子是不是医者,你说了不算。”

    他转头冲甄青鸾喊道

    “既然你说耕牛不是交脚风,那它什么病,你有几分治好的把握”

    他们争论不休,甄青鸾已经仔仔细细做出了诊断。

    并且想好了治疗方案。

    甄青鸾说“这头黄牛,是蹄子腐烂,疼痛难当。这病让我来治,只需一把利刃,再加一些炉灶汤药。”

    牛蹄腐烂,难的不是修蹄,而是消毒和保持病灶干燥洁净。

    甄青鸾看了看天色。

    黄昏近夜,光线也不太好,他们这么争吵的时候,天边隐隐要沉入黑夜。

    甄青鸾轻轻叹息,轻轻摸了摸可怜的大黄牛。

    “现在光线太暗,修蹄容易伤到牛脚。明天一早,我带刀和药来,必定治好它。”

    这牛棚从七位黑衣护卫出现,就不归主簿掌控。

    甄青鸾一说明早,沛然立刻安排了。

    “好,明早我们再到此处,等安宁城的县令、县丞、医官都忙完了,到场了,我们再论律法规矩。”

    沛然有护卫,有剑,擅自定了结果。

    主簿一肚子怒火,却又不敢回衙门再搬救兵。

    这牛医是他私下勾兑的,这衙役是他悄悄带上的。

    要是回去闹大了,收不了场。

    那他手上的赏银,就是烫手山芋,要了他的老命

    主簿装得是秉公执法,命衙役在牛棚守候,自己先回衙门禀告。

    他草草找到县丞与县令,按牛疫的事情说了,果然两位老爷慌乱无比,明日一早就要去牛棚。

    然而,主簿悄悄差人跟随甄青鸾,将这女子行踪一五一十来报。

    等到亥时三刻,衙役才回衙门。

    “那女子并未回家,而是进了城里药铺,一家一家的买了许多药材。”

    衙役跟得仔细,“没去知明洲里,也没去什么别的地方,买完大包的药材,就回梁有春家去了。”

    “买了什么”主簿问道。

    衙役犯难“这小人不敢跟得太近,又怕跟丢,就没去问过。”

    主簿想来,这药铺也卖不出什么起死回生的鸟蛇、乾蝎,便放之不管。

    又问“牛棚的典守和怪鸟走了没有”

    “走了黑衣护卫也走了但是”

    衙役神色凝重,“那牛棚周围多了几队生人,带着佩刀,打着灯笼,说是马场巡夜。”

    “马场巡夜,来梁家村的田间地头做什么”

    主簿也是脸色一变。

    “小人不知。”

    衙役惴惴不安,“但他们一直提着灯笼,在牛棚附近走动。我们要是杀牛必然会被发现啊。”

    主簿顿时懂了。

    “鸿关马场小小典守,也能调兵遣将”

    衙役道“最近鸿关马场,都是大官云集,据说连尹国公的公子肃侍诏、白大学士的嫡长白太傅,还有礼部、工部、兵部都来人了。这典守”

    这典守确实蹊跷,也确实年轻。

    “先不动弹。”

    主簿还有别的法子,既然典守要按律法,他就按律法来办。

    “明日我叫老爷们到场,你负责告诉医官,就说这耕牛疫病,非杀不可。那女子、耕农耽误病情,一并抓来关了。”

    “谅那典守也不敢违抗县令的命令”

    甄青鸾清点物品,忙到凌晨才小睡片刻。

    她昨晚趁夜去了安宁城药铺,一家一家询问过消毒化脓的好办法。

    郎中们见她,俱是热心,愿意听一听牛蹄烂脓的症状。

    只不过,她一说“消毒”“防止伤口化脓”,大部分郎中都傻了眼。

    有人抚摸胡须

    “你所说化脓,应是气血瘀滞、毒邪入侵之症,曾听闻黄芪、川芎、当归煎制的药气,可以驱邪辟疫,不如试试”

    行,甄青鸾按他说的抓。

    有人愣神细思

    “这等毒秽之症,应当解毒辟瘴为先。古人有云焚椒兰以喷衣。自然是花椒能够消毒。”

    行,甄青鸾买下大包花椒,给牛蹄子熏一熏镇痛消肿也是好的。

    唯独张医听完,答非所问

    “你找这方子,难道是要去医治梁家村的病牛”

    “你怎么知道”甄青鸾奇怪这张医消息灵通。

    张医脸色大骇。

    “不能去、不能去。那牛的传染病,向来是衙门说了算,你在这儿抓药祛邪治腐有什么用”

    “衙门主簿与牛医乃是同乡之谊,与县丞、县令又是同一条船的同袍,等明日他们来了又是一句交脚风、按律处理,牛又不会说话,你是百口莫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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