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六点半, 闹钟准时响起。
程蓝被吵醒，用被子捂住头，过了大概一分多钟才睁开惺忪的睡眼，然后把闹钟给关掉, 坐起来看着对面墙上的壁画发呆。
每天最困难的时刻，莫过于起床。
不过幸好现在不是冬天，否则的话就更痛苦了。
房间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不知道是早一步起了, 这个点程均应该已经在机场, 准备或者已经登机了吧。
程蓝抓紧时间打着哈欠下床去卫生间上厕所。
她有个习惯，要先冲一下水, 再上。
这个习惯是高三那年养成的。
因为有次去同学家，上完厕所才发现马桶居然坏了, 死活抽不出来水，结果那个尴尬……
咦？
这个马桶为什么也抽不出来水了！
程蓝又按压好几次, 依然没有水冲出来，实在憋不住了，只好去敲程雪儿的房门。
“我房间的马桶坏了，借你房间的用一下。”房门一被打开, 程蓝直接说明来意。
“哦, 你用吧。”
程雪儿让到一边，程蓝慌忙冲过去，上完出来正准备走，一瞥眼突然发现程雪儿的肩膀上, 居然有很大一块青色的胎记。
啊，里好像有提到过。
男主顾城称之为最美的记号。
“怎么了？”程雪儿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禁问道：“还有事吗？”
程蓝：“你肩膀上那胎记，是出生就有的？”
“嗯。”
“哦。”
洗漱完毕，程蓝提着书包下楼，程衍临和程雪儿已经坐在餐桌等着了，她也走过去坐下，三个人又一起等了快五分钟，都没有见林溪下来。
程雪儿看着程衍临问：“妈妈怎么还没下来？”
“可能是睡过头了吧，你上去看看。”
程雪儿听话地上楼，林溪已经醒过来了，正坐在床上发愣，见她进来，立马回神。
“妈妈，您怎么还不起床下去吃早餐？都在等您呢。”
“你爸爸走了吗？”
“爸爸不是六点半的飞机吗？早就走了。”
林溪点点头，还是没有要起的样子，她沉默几秒，轻叹一口气，“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儿再起。”
她是不想再跟程蓝一起吃饭了，所以能避免就避免吧。昨天晚上被泼了汤，这会儿下去的话，说不定又会被泼豆浆。
真是个小瘟神。
程衍临和程蓝已经开动了，他见只有程雪儿一个人下来，抬眼问：“妈呢？是不是还没起？”
“嗯，她说她一会儿再起，让我们先吃。”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吧，可能就是想再赖一会儿床。”
“想再赖一会儿床？”程衍临轻笑，“她什么时候也养成这个习惯了？”
程雪儿摇头。
“对了。”
程衍临忽然想起什么，又问程蓝：“你什么时候再去王阿姨那边？”
程蓝喝一口豆浆，“干嘛？”
“我有个小礼物要送给她，你什么时候过去，记得跟我说一声。”
“什么礼物？”
“暂时保密，”程衍临神秘兮兮地道：“总之，一定是她比较需要的。”
—
公交到站，程蓝率先下车，等程衍临下来后，两人边聊边往校门口走去，程雪儿插不上话，只能默默跟在旁边。
用余光瞟一眼程衍临，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谁拿着刀，生生割走一块儿肉。
踏进校门，程蓝看见本班的值日生已经在打扫卫生区了，两个人看到她和程衍临，脸上都带着些八卦的表情。
等他们走过去，立马凑在一起小声讨论了起来。
“哎，不知道昨天宋老师怎么处理的，居然又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在了一起。”
“能怎么处理，程衍临家那种条件，她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说的也是。不过班长要是真喜欢程蓝的话，好像有点可怜啊。”
“程蓝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
程蓝一进教室，就发现自己的同桌换了发型，本来头发还挺长的，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给剪成了寸头。
不过颜值摆在那儿，倒也不难看出，甚至比以前更添一丝帅气。
“这个发型不错啊。”程蓝把书包往课桌上一甩，调侃道：“大家都说寸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
陆深看她一眼，没说话，程蓝又说了几句，依然没得到任何回应，觉得无趣，便闭上了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这位大兄弟了。
简直莫名其妙，有本事就一直别跟她说话。
“蓝。”向苗苗从后面走过来，敲了敲程蓝的桌子，“陪我去趟小卖部。”
程蓝：“去小卖部干嘛？”
向苗苗：“买辣条。”
“神经吧，哪有大早上吃辣条的。”
“突然嘴馋，走吧。”
程蓝跟向苗苗前脚刚离开，冯双双后脚就从厕所回来了，她脸上的抓痕变淡了一些。
坐下，程雪儿突然凑过来，小声道：“双双，有件事情想
问你。”
冯双双：“什么事？”
程雪儿：“你说，咱们这里能找到打手吗？就是那种专门收钱帮人办事的，是不是一些不良少年会干这种事？”
“打手？”冯双双疑惑地看着她，“你问这干什么？难道还想□□帮你教训谁？”
程雪儿连忙否认，“我怎么可能……就是昨天晚上看了部电影，出现过这种情节，好像很多电视剧里也有，所以就很好奇，现实生活中是不是也会有人专门干这个。”
“好像还真有。”
冯双双道：“堂林巷你知道吧，那里常年住着些乱七八糟的人，貌似就有干这行的。上次三中扛把子被打了，听说是有人花钱找人打的。在医院住了整整半个月，才捡回一条小命。”
“挺……可怕的。”
“可不是。毕竟都是些社会老油条，下手没轻没重的。”
程雪儿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冯双双想起匿名信的事情，又问她：“对了，你觉得昨天那封匿名信是谁写的？会不会是程蓝她自己写的，故意冤枉我？”
“肯定很恨我，把她受你们家资助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所以就制造一出，类似张晴晴丢手机的事件往她身上泼脏水，否则，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害她。
眨眼又快放学了。
程蓝有些郁闷，因为身为一个话痨，她的同桌居然真的整整一天都没跟她说过话，快把她给憋死了。
好不容易忍到放学铃声响起，她刚想把人给拉住问个清楚，程衍临就过来了，趴在窗户上吹了个口哨。
陆深瞥他一眼，拿上书包走人。
程蓝先从教室里出来，等程雪儿也出来后，一起下了楼，程雪儿突然停下来对程衍临说：“哥哥，你和程蓝先回去吧，我得去趟同学家。”
“又是冯双双？”程衍临不悦，“你能不能别再跟她一起玩了，没看见昨天跟我闹成了什么样？还一起玩，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程雪儿：“不是冯双双，是丁雪。前两天就跟我说过，让我帮她补习补习功课，我都答应她了，总不能食言吧。”
程衍临：“真的？”
程雪儿：“嗯。所以你们就先回去吧，一补习完我就会回家的。”
“那行吧。”
为了不引起怀疑，程雪儿只能先去趟丁雪家，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然后坐公交来到堂林巷。
其实就是个小弄堂，正如冯双双所说，里面住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人。
一走到巷口，就能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
程雪儿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看见不远处围了一群少年，每个人的手里都夹了一支烟，嬉笑着吞云吐雾。
很快，有人发现了她的存在。
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少年冲她嘿了一声，问：“美女，哪位？”
程雪儿从来没跟这种人接触过，免不了有些惊慌，想跑，那红头发少年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干嘛的？”他问。
“我……”程雪儿咬咬唇，逼迫自己将情绪平复下来后，心一横，反问他：“你们就是专门收钱，帮别人打人的吗？”
红头发少年看看她，眉毛一挑，“怎么，你想打人？什么人？男朋友吗？”
“不是。”
“那是什么人？”
“你先回答我，你们是不是打手？如果请你们帮忙教训一个人，需要多少钱？”
“你有多少钱？”
“一千……”程雪儿下意识地拽紧自己的书包袋子，“够不够？”
她只能赌一把了。
如果这些人能够把程衍临给揍一顿，揍成重伤，谁还会有心思放在程蓝的身上？明天爸爸肯定不会去学校的。
至于程衍临。
程雪儿在心里苦笑，哥哥，千万别怪我狠心，是你先背叛我的。
“跟我来。”红头发少年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转身准备离开。
“去……去哪里？”程雪儿颤抖着声音问。
“签合同啊。”少年笑道：“我们干的可是专业的，流程必须到位。”
程雪儿跟着他一起来到一间破旧的屋子，里面光线很暗，还散发着阵阵酒气，桌子上椅子上，到处堆得都是衣服。
女人的衣服。
少年把门关上，程雪儿一回头，忽然整个人被他给扑倒在了沙发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得她立马失声大叫，对方却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并粗鲁的将衣服扯开，试图进行禽兽行为。
“放开我！流氓，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红发少年邪恶地笑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妞，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以后还会缺钱花吗？”
程雪儿听着这话，心里害怕到了极点，也后悔到了极点。明明想报出程均的名字吓唬他，可是嗓子里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了，只剩眼泪不停地在往外飙。
关键时刻，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接着一个很尖的女人声音响起，“你个小祖宗又在干什么呢？”
红发少年动作停止，程雪儿趁机给他重要部位一脚后飞速逃开。跑到女人身边时，双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
肩上的衣服滑落，女人的目光落在她肩膀上的青色胎记上，瞳孔猛地紧收，一把将她拉起来仔细一看，整个人直接僵住。
“放开我！”程雪儿挣脱她，从破屋子里逃出来后，一口气跑出巷子。
女人回过神，赶紧追了上去。
程蓝到家后，因为实在好奇程衍临给王秀娟准备了什么礼物，所以临时决定过去那边一趟。
既然要去，程衍临只好上楼从自己房间里，把准备的礼物给抱了下来。
“什么啊，还用箱子装着。”程蓝凑过去打开一看，意外道：“豆浆机？”
程衍临拍拍箱子，得意一笑，“怎么样，是她需要的吧？”
“你怎么会买这个？”
“不是你说的，王阿姨喜欢喝豆浆，又舍不得买豆浆机。正好我的零花钱多得没处花，就送她一个咯。”
这不是零花钱没处花，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程蓝有些感动，大少爷表面玩世不恭，内心还是挺体贴的嘛。
“从哪里买的？”她问。
“网上。”
林溪在楼上还没下来，两人跟周嫂打了声招呼后，就往王秀娟家里去了。刚出别墅区，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面前。
从里面下来的是程雪儿。
她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衣服，可是看到程蓝和程衍临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了藏不住的惊慌。
“雪儿。”程衍临朝她走过来，“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得在人家家里吃晚饭呢。”
“嗯……她就是有一道题不会，讲完我就回来了。”程雪儿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又问他：“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程衍临：“给王阿姨送豆浆机。”
程雪儿：“哪里来的？”
程衍临：“我买的。”
“那你们赶紧去吧，我先回家了。”程雪儿说完，埋着头往前跑去。
程蓝默默转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去给丁雪补个习而已，回来怎么跟魂掉了似的？
而且刚才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在抖，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走了，发什么呆呢。”程衍临催。
程蓝哦了一声，跟他俩直接坐上程雪儿打过来的出租车离开了。谁都没有看见，那个尾随着程雪儿过来，一直躲在暗处的女人。
过了会儿，她也拦辆车走了。
程蓝和程衍临到了门口才发现王秀娟不在，一通电话打过去，对方告知程蓝的表舅妈生病了在住院，她现在还在医院。
让两人等一会儿，说马上回来后，就挂了电话。
程蓝收起手机，把王秀娟的话转告给程衍临后，就靠着门耐心等待了起来。
没一会儿，楼道里响起拐杖的声音，是隔壁的李爷爷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苹果。
“李爷爷，出去买水果了。”程蓝跟他打招呼。
李爷爷点点头，扫一眼程衍临，将他无视，问程蓝：“你妈不在？”
“嗯，去医院里，一会儿回来。”
“生病了？”
“是我表舅妈生病了。”
李爷爷打开门，走进屋里，想想从医院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就把程蓝给邀请进了自己家，让她先坐一会儿。
程衍临上次被打，心有余悸，没敢进去，自己一个人等在外面。
李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家里收拾的仅仅有条，所有东西都一尘不染，摆放的十分整齐。
客厅有一个落地的书架，上面放着各种书籍，还有一些装饰物品，程蓝叫不出名字。
“随便坐吧，我给你洗个苹果。”李爷爷说。
程蓝道了声谢谢，开玩笑道：“李爷爷，您之前不是还跟我妈说过，牙口越来越不好，连瘦肉都没法吃了，怎么还能啃的动苹果？”
“我是买回来榨汁喝的。”
“……”好吧。
程蓝走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着，翻了两页又给放回去了。瞥眼间，目光被角落里的相框给吸引住了。
相框里夹着一张老照片，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孩子，一个孩子看上去十几岁的样子，另一个看上去大概只有岁。
男人很明显是李爷爷年轻的时候。
那么，这两个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吧，二儿子和小儿子。老大早早就夭折了，哪里还有机会照相。
现在二儿子也不在了，只剩一个小儿子……
老人家挺不容易的。
“给。”李爷爷走过来，把苹果递给她。
程蓝接过，又说了声谢谢，忍不住多嘴问了句：“李爷爷，您的小儿子，到现在都没来看过您吗？”
“死了。”
程蓝：“？？？”
“偷东西被别人发现，逃跑的时候被车给撞了。”
“对……对不起啊。”无意提及别人的伤心事，程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关系。”
李爷爷冷声道：“活着和死了，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那种人死了也好，不然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嗜赌成性，手脚不干净，肯定还有其他什么不良嗜好。
说起来的确是个祸害。
可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程蓝能感觉到李爷爷还是很伤心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血脉连在一起的两个人。
“蓝蓝。”李爷爷又发出一声叹息，语重心长地道：“人活一世，一定要干干净净地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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