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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池眼睛通红, “逆女, 你终归是我亲生女儿, 我若陷入险境,难道你能独善其身?”
“大驸马莫忘了,你姓陈, 我姓香。”香璎伶牙利齿。
“要和我撇清干系么?体想。”陈墨池盛怒之下,面容扭曲,颇有几分吓人, “这是谋逆大罪,要诛九族的。莫说你是我亲生女儿, 便是陈家这一大家子人, 甚至公主府,都会被牵连进来!”
香璎眉头微皱,“一本兵书而已,后果真有这般严重?那可奇怪了,这么一本能给你、给陈家、给公主府带来灭顶这灾的兵书, 你留着作甚?早些烧了, 岂不是一了百了。”
“因小失大,争鸡失羊。”张旸评价。
陈墨池胸膛起伏, 整个人陷入狂怒之中, “若你不挑唆成哥儿偷了这本兵书, 牠安安静静放在我书房之中,不会给陈家带来灾祸!我又何需烧掉牠?”
南阳公主又是后怕,又是愤怒, 训斥香璎道:“你和驸马再怎么赌气,也不该行此险招。需知嫡亲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道冰冷如霜雪、锋利如刀剑的目光射将过来,南阳公主暗暗打个冷战。
这名叫张旸的少年,剑术奇精,气势又如此凌厉……
南阳公主竟然闭了嘴。
但闭嘴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竟然怕了一个年方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心中涌起浓重的屈辱之感。
香璎并不怕吵架,但她更愿意看到陈墨池和南阳公主这对夫妻内讧,有意挑拨,“我这个人向来敢作敢当,若真是我挑唆的,我太康郡主一定爽爽快快的承认。可我连单武兵法这本书都没听说过,连单武是个啥人也不知道,我怎么挑唆?大驸马,君子当三省吾身,你住在大姐姐的府邸,也不告诉她,你便偷偷藏了本单武兵法,这是你惹出来的事。你要负责。”
“陈墨池,你在我的公主府私藏反书,竟敢不告诉我。”南阳公主咬牙切齿。
到了这个时候,陈墨池连装也懒得装了,连讽刺带挖苦,针锋相对,“事已至此,公主若不想受我连累,大可以跟我和离,再寻一位趁心如意的驸马。”
南阳公主恨得牙庠庠。
她倒是不介意换个驸马,问题是她和陈墨池已经是二婚,再换一个,便是三婚了。三婚的公主,说出来很好听么?
陈墨池狂怒,香璎却很冷静,“大驸马,你这样说是不对的。‘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你堂堂状元郎,不能当灾祸降临之后怨天尤人,应当在祸患发生之前便加以预防。你说的这本所谓的兵法,我连听也没听说过,想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你要不然早早的一把火烧了,要不然你手抄下来,换个书名,留下你抄写的,烧了原本。这样的话你和陈家所有的人都会安然无恙。”
“事到如今,你冲我大喊大叫又有什么用?想办法补救啊。大姐姐就在这里,你无力善后,请教大姐姐啊。大姐姐,你的驸马遇到难题了,快教教他。”
香璎亲呢的叫起大姐姐。
南阳公主冷漠又干脆,“陈墨池,不许连累到本公主。”
陈墨池心寒身也寒,声音嘶哑,“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逼我,成哥儿是我的亲侄子,难道我能舍弃了他?”
“当舍则舍。”南阳公主逼迫。
陈墨池双眼血红,目光中满是仇恨,“公主就不能想办法搭救他么?他是陈家唯一的孙子,也是公主的家人!”
南阳公主让他放弃陈乐成,对他的刺激太大了。
南阳公主才不管陈墨池如何心痛、如何不舍、如何愤怒,傲慢又不耐烦的冷笑数声,“陈墨池,你不要以为本公主性子好,可以像你的前妻一样迁就你、顺从你,可以像你的前妻一样,拿陈家人当自家人。陛下是本公主的父皇,皇太子是本公主的弟弟,陈家人要当本公主的家人,够格么?”
陈墨池被南阳公主噎得怔住了。
图穷匕见,南阳公主的真面目,暴露无遗。
南阳公主虽和他做了夫妻,但从没有拿他当男子汉大丈夫尊敬,更没有拿陈家人当夫家人、自家人。陈乐成的性命,在南阳公主眼中不值分文。
“报-----”一匹快马飞驰而至,马上滚下一名兵士,单膝下跪,神色焦急,“大公主,皇太子殿下命小的前来禀报,府衙在陈乐成嫖宿的妓家搜到了黑虎的往来书信……”
“当真?”南阳公主和陈墨池同时惊呼。
这夫妻俩都懵了。陈乐成不光偷了兵书,还和黑虎扯上了干系。那岂不是意味着南阳公主、皇太子一系,有可能成为杭氏兄妹遇袭案幕后主指嫌疑人?
兹事体大。南阳公主挥挥手,命报信的兵士退下,紧接着拉了陈墨池的手,把他拉上马车。
南阳公主瞪视陈墨池,目光如电。
陈墨池胸中又痛又闷,低声道:“成哥儿真的保不住了么?”
南阳公主冷笑不答。
陈墨池失神的靠到车厢上。
完了,陈家唯一的孙子,保不住了……
南阳公主和陈墨池的车驾,来也如风,去也如风。
香璎惊奇不已,“陈乐成这个一点出息也没有的家伙,居然能和黑
虎这样的人物扯上干系,稀奇稀奇真稀奇。”
“不许说这些。”张旸命令。
香璎不解,“为什么呀?”
张旸玉面微红,避而不答。
香璎不知怎地忽然想明白了,“懂了懂了,因为陈乐成和黑虎是因为一个……呃,一个风尘女子而有的干系,对不对?哎,你想多了,我从小三教九流都感兴趣,说书的,唱曲儿的,卖艺的,卖笑的,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旸含笑伸出手掌,盖在他自己的嘴唇上。
香璎嘻嘻笑,“知道了,非礼勿言。”果然不再提什么风尘女子,只是奇怪,“本来千虑和千娇遇袭之事已经不了了之了,现在陈乐成和黑虎扯上干系,会不会旧事重提啊?我觉着吧,皇太子可能都有嫌疑了。”
“皇太子运气不大好……”张旸蓦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香璎觉察到他神色不对。
张旸挑眉,“方才来报信的人有问题。”长啸数声,召来雪影,翻身上马,“我去去便回。”
没等香璎答话,雪影四蹄飞扬,如一团雪白的影子,消失在甬路尽头。
“方才送信的人,有什么问题?”香璎歪头细思,“对了,报信的人说了,皇太子让他来给南阳公主送信,说府衙的人在陈乐成嫖宿的妓家搜到了黑虎的往来书信。这确实不大对劲,皇太子公然给南阳公主送信,而且不避外人,连我和小哥都能旁听……”
恰逢广宁王回府,香璎央求,“爹爹,小哥去追一个可疑的报信人,我也想去瞧个究竟。”
广宁王不忍拒绝,带了十几名侍卫,陪她一起骑马出府,向着报信人退走的西街巷去了。
沿途打听,到了空旷郊外。
“有打斗声。”广宁王听力极佳。
循着打斗声,众人到了桃树林前。
斜阳如血,落霞如醉,绿草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数人,两名剑客临风而立,眼神冷冽。
“小哥。”香璎惊呼。
这两名剑客在对峙,左首的正是张旸。
右首的剑客三十多岁的年纪,容颜姣好,神情轻佻,“哟,帮手来了?”
这人声音并不难听,但不知为何,香璎听起来格外难受。
“哎,你是谁啊。”香璎扬声问道。
“小子,告诉她我是谁。”剑客斜眤张旸,语气轻慢。
“老小子!”香璎大怒。
剑客现出讶异之色,眉毛挑得高高的,“小丫头人不大,脾气不小。”
“胆敢对我家郡主无礼!”侍卫们齐声喝斥。
“朝中何时多了位太康郡主?”剑客更加惊讶,“本侯数年不回京城,真是孤陋寡闻了。”
“孤陋寡闻的老小子!”香璎恼恨这人轻慢张旸,怒气不息,“告诉你,本郡主是皇帝伯伯金口玉言所册封的!”
“太康郡主,是本王长女。”广宁王缓缓道:“阁下自称‘本侯’,那应该是一位侯爷了。本王如果没猜错的话,阁下是开化侯,张普张侯爷。”
开化侯更加诧异,满脸迷惘,“阁下猜对了。阁下自称‘本王’,京中何时又多了位王爷?”
“鼠目寸光的老小子!”香璎奚落抢白,“就凭你也好意思叫开化侯么,你根本没开化好。就算你几年没回京城,邸报总是要看的吧?安王认回了亲生子广宁王,你都不知道,你装什么外国人?”
开化侯皱眉,“广宁王殿下,你家这位郡主娘娘,也太过骄横了吧?”
张旸冷冷命令,“你对她说话客气些!”
“我对她不客气,你又能奈我何?”开化侯自负的、得意的仰头大笑。
剑气森森,幽光闪闪,众人都没看清楚张旸出的是什么招数,只见开化侯发冠落地,发髻散乱,随风乱飘。
“这回削你的头发,以作惩戒。下回若敢再犯,断的便不是头发了。”张旸面容比剑光更冷。
开化侯愣了片刻,勃然大怒,“小子安敢如此!”
香璎亦大怒,“老小子怎敢猖狂!”
开化侯那张姣好的面庞愤怒得简直要扭曲了,眼眶都要瞪裂了,“小子,你纵容一个小丫头当面羞辱于我。你母亲若是九泉之下有知,知道你如此待我,非气得活过来不可……”
张旸当胸一拳,开化侯大叫一声飞出去,被大树所挡,口吐鲜血,触目惊心。
“你没有资格提起我母亲。”张旸握紧拳头。
香璎有些慌乱,“小哥,难道他是……怪不得你说,你亲爹是个大坏蛋……”
广宁王大为同情,“阿旸,有些人惹不起,躲得起。”
像开化侯这样的亲爹,离他远远的,永不相见最好。
香璎和广宁王开解着张旸,驰马远去。
开化侯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他两个躺在地上装死的下属见杀神走了,也睁开眼睛,厚着脸皮过来扶开化侯。
开化侯嫌弃的将这两人甩开,靠在树上,笑容怪异。
张旸竟然以为他是亲爹?哈哈哈哈哈,这真是笑话,最好笑的笑话。
不过,这一点可以利用。张旸再厉害也不敢弑父,往后他对张旸可以再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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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所
有的人都对张旸特别好,特别体贴。
一顿晚膳,人人忙着给张旸夹菜,就连怀着身孕的香馥也格外照顾张旸,爱护备至。
张旸安安静静用过晚膳,把他的身世当作逸事给众人讲了讲,“我母亲是夕照国的怀逸公主,从小在大晋读书长大。她十六岁那年,夕照国发生了叛乱,我外祖父、舅舅被杀,后来朝廷派兵平叛,悉数剿灭叛军,但夕照王族已无男丁,夕照亡国。我母亲不再是备受宠爱的公主殿下,她的未婚夫便抛弃了她,另娶名门贵女……”
众人凝神静听,都知道这个未婚夫便是开化侯,张普。
“……这厮虽然另娶,依旧缠着我母亲不放。我母亲虽是亡国公主,傲气犹在,趁着他防备稍微松懈,带了贴身侍婢出逃。逃跑路线是精心制定的,我母亲成功了。但在我十岁那年,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找到了我,多方追杀。”
“他为什么要杀你?”香璎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怀逸公主不肯留在他身边,他便要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么?
“他娶了昌国公主为妻。”张旸解释,“昌国和夕照是世仇,或许他担心我长大之后,会为夕照复仇。”
“也或许他担心你太出色了,将来会对他的嫡子不利。”众人替他分析。
“这样的亲爹,就当没有。”安王脾气急,悍然下令,“下回再见着他,不必顾忌他是太子妃的叔父,该抽他的时候只管抽。”
开化侯,是越国公的幼弟。而越国公,则是太子妃的父亲。
广宁王忆及往事,“怪不得你经常莫名其妙消失,一走便是几个月。那时候都是这厮追杀你,你寡不敌众,躲起来养伤吧?臭小子,这样的大事,一直瞒着我。”
众人都觉得张旸实在太可怜了。
香璎尤其怜惜,“小哥,亲爹不好,咱们也不用自怨自艾,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
张旸轻声道:“虽然亲爹不好,但养父好。”
“夸你呢。”安王、安王妃等人忙推广宁王。
广宁王嘿嘿笑,小声和香馥说悄悄话,“阿旸这小子长大之后,见了我什么都不叫。但是吧,他认识璎儿之后,这养父便认下来了,哈哈哈。”
香馥忍俊不禁。
众人知道张旸的身世是他的心病,再三安慰,宽他的心。
香璎因为有陈墨池那样的亲爹,同病相怜,最懂张旸的心思,“小哥,咱们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甜甜蜜蜜,眼气死那些大坏蛋。”
烛光映照下,张旸玉面生辉,笑容轻浅。
今天本来要追那假传太子之命的兵士,却阴差阳错遇上开化侯,多日来一桩心事,了结了。
第二天,传来了一个大消息:陈乐成招认单武兵法是无意中捡到的,并非偷窃,更和驸马陈墨池没有关系。陈乐成招认之后,负责审案的推官不相信,陈乐成自杀明志。
“陈乐成自杀了?”香璎惊讶万分。
陈乐成这个要,香璎当然是很了解的。这个人是陈老太太、陈墨耕、陈大太太的心头肉,连陈佩都对他疼爱纵容,把他惯的自私又愚蠢。这样的一个人会“自杀明志”,香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陈乐成一自杀,这个案子又成了无头公案。
陈墨池坚称从没见过单武兵法这本书,更加没有私藏。陈乐成一死,死无对证。
“大公主、大驸马这么做实在蠢了。”安王府关起门来议论,对南阳公主、陈墨池的做法很是看不上,“第一,反书真的在陈乐成手中;第二,陈乐成的那个柳儿,确实是黑虎的姘头。陈乐成嫌疑这么大,若活着查清楚还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虽然定不了陈墨池的罪,但连累得皇太子一系都有了嫌疑。南阳公主和陈墨池的做法,属下下策。”
香璎偎依在祖母身边,心不在焉。
南阳公主和陈墨池被人给算计了,这是毫无疑问的。算计他们的是谁?楚王、吴王、宋王皆有可能,但香璎无端觉得,是定王。
香璎还觉得,或许谢宣已经投靠定王了。
就是因为谢宣投靠了定王,所以才出现了所谓的单武兵法。
作者有话要说: 2分评小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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