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将军府灯火辉煌,贺客盈门,热闹非常。
“不知张将军迎娶的到底是哪家闺秀。”
“新娘子不知是何方神圣,众人只知张将军娶妻,新娘子是哪位,竟秘而不宣。”
香璎在府门前下了车,听到宾客们、百姓们纷纷议论。
立春和立夏跟在香璎身边,立春抿嘴笑,“莫说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了,咱家这桩喜事,便是老亲旧戚都没有知会呢。”
立夏喜孜孜的,“等姑奶奶三朝回门,咱家便会大宴宾客了。到那时候啊,老太太一定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过来,好生热闹一日。”
两个丫头都眉飞色舞的。
香璎更是满面春风。
知客笑容可掬的往里让,“贵客请一直往前走,便是礼厅了。”
主仆三人随着嘻笑喜庆的人流往里走,过了不知几道门几个厅,到了礼厅前。
“一拜天地----”礼厅之中,传出赞礼官的声音。
“快,咱们进去观礼。”立春和立夏一脸激动。
香璎却眼尖,看到通往角门的路上有一行与众不同的人冲过来了。
之所以说他们与众不同,是因为这大喜的日子,他们当中居然有人穿白衣。
这太诡异了,主人家办喜事,哪有客人着白衣的道理?
一定是来捣乱的。
必须拦住!
香璎吩咐立春、立夏去叫人,自己迎着那一行人就过去了。
一路飞快的转着念头,到跟前时,她已有了计较。
这一行人她从未见过,定和香家无关。
香馥曾偶尔提及,张宪的舅舅还在世。按理说张宪父母都过世了,也没有近支族人,应该接这位舅舅来主持婚礼,但这位舅舅向来跟香家不和,为避免多生枝节,只能暂时瞒着他。
在张宪和香馥大喜的日子,能倚老卖老来闹事的,大概也就是张宪的舅舅了吧。
香璎到了这一行人面前,曲膝行礼,笑容格外殷勤,“舅爷辛苦了!舅爷,就等着您老人家来主持大局呢!”
一个吊梢眉三角眼的女人“呸”了一声,粗暴的把香璎拨开了,“小丫头不长眼!是舅奶奶主持大局,不是舅爷!”
“对对对,是舅奶奶主持大局。”香璎立即改口,“舅奶奶,今儿可全仰仗你了。请舅奶奶的示下,咱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舅奶奶”面带得色,双手叉腰,“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冲进礼厅,把张宪那个臭小子狠狠骂一顿,不许他娶那个二婚头!”
这位“舅奶奶”看着年纪倒不大,也就三十出头。“舅奶奶”旁边有十几个人,大部分是青壮年男子,只有一个干瘦老头年纪大,看样子得有五六十岁了。另外还有一位十六七岁身穿红衣的姑娘,皮肤微黑,五官长相还可以,却有一股浓浓的村气。
“啰嗦啥,快进去。”干瘦老头催促。
“舅奶奶”拿眼瞪他,“我作主还是你作主?”
“你作主,你作主。”干瘦老头显然是老夫怕少妻。
这些青壮年男子大都皮肤黑而粗糙,看样子是经常干活儿的人,唯独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略白净些,穿的也不相同,像是读书人。
青年人狐疑的打量着香璎,“你是将军府的婢女?婢女都穿得这么好了么?”
舅奶奶也发现不对劲了,“这个小丫头穿得比小红还阔气!”
香璎不慌不忙,笑咪咪解释,“舅爷,舅奶奶,红姑娘,我真是将军府的丫头。我们这些大户人家吧,下人若在主人面前有体面,衣着打扮都是讲究的。不光衣着打扮,所有的吃穿用度都和主人差不多。”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这一行人听得眼都红了。
“这么大的家当,不能便宜那个二婚头。”舅奶奶发狠,“快!去礼厅!”
香璎心中焦急,忙拉过小红的手,“红姑娘好个面相,将来定能嫁得贵婿,能做夫人也说不定。”
舅奶奶大喜,“我闺女看着有福气?能做夫人?”
“那是当然。”香璎拉着小红给舅奶奶看,“你看红姑娘这眉毛,这眼睛,这五官,美丽出众,贵不可言……”
香璎使出浑身解数,竭力拖延。
看到立春、立夏带着一队卫兵往这边跑过来,香璎暗暗松了口气。
“拿下。”为首的青衣少年下令。
卫兵把舅爷、舅奶奶这一行人团团围住,舅奶奶先是破口大骂,继而高声喊冤,也没人理她。卫兵们两三个对付一个,青壮年大多被抓,一个又黑又壮的人力气奇大,挣脱卫兵跑出来,被青衣少年一脚踢飞。
所有的人都被抓了,舅奶奶、小红虽是女子,也不例外。
干瘦老头拼命挣扎,“赶紧把我放了,我是张宪的舅舅!”
青衣少年笑问:“张将军有舅舅么?谁听说过?”
“没听说过!”卫兵们异口同声。
“冒认官亲。绑了。”青衣少年下令。
卫兵们拿出绳子把这些人捆严实,连成一串。
香璎和立春、立夏,主仆三人看得开心极了。
立夏拍马屁,“幸亏姑娘把这帮人拖住了,要不然他们大闹礼厅,多扫
兴。”
“姑娘最厉害!”立春佩服的不得了。
舅奶奶眼里冒火,“敢情这小丫头是个骗子!你胆儿肥呀,敢骗老娘。”
香璎心情好极,笑容明媚,“我就是骗你了,你又能奈我何?瞪什么瞪,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有本来你来咬我呀。”
“有本来你来咬我们呀。”立春、立夏一起嘲笑奚落。
舅奶奶气得哇哇乱叫。
小红也不高兴了,“方才你夸我,我还当你是个好人。原来你这么坏!”
香璎笑咪咪,“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拖延时间,等人来抓你们罢了。我娘的婚礼,岂能让你们给搅合了?”
“原来你是香家的丫头。哼,香家就没有一个好人!”舅爷目光阴沉。
“你既骂我不是好人,我就当个坏人给你瞧瞧。”香璎冷笑。
方才发号施令的是青衣少年,香璎知道他是首领,便问着他了,“这位小哥,我想把这些人关到柴房去,可使得么?”
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香璎脸上,香璎不由的一怔。
这少年剑眉入鬓,眸似寒星,俊美异常。
张叔叔的手下,应是行伍之人,怎会有如此容貌?
少年笑而不语,香璎有些心虚。
她提的要求太过份了吧?瞧,他在笑话她。
香璎想要收回方才说的话了,谁知少年轻笑,“依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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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好这件事,新人已经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了。
香璎被知客让到宴席之上。
宾客们这时已经知道新娘子是谁了,不少人啧啧称奇。
香璎一进来,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就是新娘子的女儿?”“女儿都这么大了,新娘子不知老成什么样了,怎么配得上张将军?”“张将军是不是被无良媒婆给骗了?”
三三两两,小声议论。
许孺人也在座,眼神复杂的望了香璎一眼,心情苦涩。
就是这个小姑娘,让她倒了大霉,吃了大亏。机关算尽,结果在南阳公主面前非但没能邀功,反倒有了罪过。
许孺人身边坐着的是一位青年妇人,人偏瘦,脸微黄,和许孺人一样,看着有几分清冷清高。
这青年妇人是通判钱亨的妻子蒙氏。蒙氏扫了香璎一眼,淡淡的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古人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又云‘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现如今的人,竟全然做不到。”
和蒙氏同席之人,都露出会意微笑。
她们出身相似,学识都是有一些的,当然知道蒙氏这是在暗讽香馥二嫁,不够忠贞。但蒙氏只是念了几句诗而已,又有什么呢?若学问不好,听都听不懂。
香家是商户。在这些夫人太太眼中,商户女只是有钱,人却粗鄙,当然是不读书的。
香璎瞅了蒙氏一眼。
这个蒙氏和许孺人一样,看似清高,其实低俗。
拿刻薄当深刻,是这类人的通病。
香璎站起身,面带微笑,“夫人这话太深奥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同鸟有什么关系?”
蒙氏皱眉,“姑娘这话何意?”
香璎彬彬有礼,“‘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是写大雁的。‘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是写鸳鸯的。夫人感慨的是人心不古,念的却是写鸟的诗,挨不上啊。”
蒙氏淡定不下去了,微黄的脸上,现出一阵阵的潮红。
她是真的被这个小姑娘给问住了,无言以对。
女客们诧异不已,再看香璎,目光便不同了。
虽是商户之女,可人家小姑娘是读过书的,有理有据,风度也很好!
有几位夫人温声软语和香璎说话,问的无非是年纪、爱好,还有人问香璎读的什么书,香璎机灵敏捷,一一作答。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过去了,偏偏陪蒙氏一起来的一位胖太太不乐意了,有意生事。
这位胖太太不是一般的胖,足足有普通女子的两三个那么宽,一般的椅子她坐不了,特地给她搬的太师椅。
“不管是鸟还是人,只要是雌的,便该忠贞不二!”她人胖,嗓门也大。
她这话说得太直接,也有些粗俗,不少夫人太太都皱眉头。
香璎打量着胖太太,热情提议,“这位太太,我出一个谜语你猜,好不好?别拒绝我呀,很好玩的,和你有关哦。我的谜面就是你嫁给了你相公,打一地名。”
“我嫁给我相公?”胖太太发呆,“我当然是嫁给了我相公啊,还用你说?打地名,打什么地名?”
她还迷糊着,她周围的人强忍笑意,憋得肚子都疼了。
这位胖太太是蒙氏的娘家表姐余氏。余氏家里是开饭庄的,她相公和她身材一样。
她嫁给了她相公,不就是合肥么?
合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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