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罪犯只是罪犯
管理者暗骂一声有病，扭头从楼梯上到了办公层。
等停车场重归寂静之后，一道脚步声慢慢从深处荡出，眼下带着泪痣的俊美男人穿着黑西装，眼下泪痣极淡，气质沉静压抑。他像披着黑暗走出。
他目光落在空荡的车厢上，吹了声口哨。
并没有鬼。
只是那夜险些被鬼魂活埋的阴影笼罩着乔纳斯，再加上一些小小的心理暗示。只需要一声口哨，就能刺激乔纳斯产生被害幻想。
贺寅眼底闪烁着猫抓老鼠的爽感。
他沿着管理者走过的路，一步步进入失乐园的办公楼中。楼梯间负一层闪烁着幽绿的光，低温停尸间里尸体如同巧克力裹着一层白色的布，其中一块标记着“20号”。
冷风如影随形，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他分明早就习惯了这种从灵魂漫出的孤寂和寒冷，但这一刻，他蓦然想起温暖如春的侦探小屋。
他看见了冰箱里装着的血液试管。
侦探小姐在体验这个世界的残酷污浊之后，却还一副活力满满，希望充足的模样。真是……
真是碍眼。
贺寅眼底泛上一层猩红，但在踏入接待区域的瞬间，他收敛了神色，变得像是一位体面悲伤的绅士，来预订一场葬礼。
……
汛城警局。
警员提着纸袋推开警长洛斯的办公室门，而后者却还在梳理“胜利案”的线索。
警员放下纸袋：“警长，我保证这件花衬衫一定非常适合您。”
洛斯抬头：“我不是只要了一件便装？”
“您的原话是，下午四点要见一位厉害的侦探，一位美丽的小姐。”警员摆手，“她一定会喜欢的。”
闻言，洛斯皱起的眉头松开，眼底有些许心动……
转角餐厅中。
顾晚冬坐在大厅角落，烛火餐映照她如绸缎般光滑的白皙皮肤，眼波娇软绵密。
她恬静的表情一直维持到洛斯进门，落座后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花衬衫。
穿着花衬衫的洛斯板着脸，像是老学究被逼着上台跳艳舞般。一边羞涩着一边期待观众的回应。
可惜洛斯没有羞涩。
直接把花衬衫也穿出一股慵懒禁欲的味道。
但顾晚冬还是不客气地笑出声：“洛斯警长，为这次见面你付出了很多。就算是你的熟人在这儿，都认不出你来。”
洛斯直接看向了她手边的酒杯，皱眉道：“喝酒并不好。”
“说正事吧，贺志高交代了什么？”
顾晚冬不理睬这句规劝，甚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她其实也不敢多喝。
成人礼那晚，顾笑竹说要试试她的酒量，结果两杯啤酒下去，她就开始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也不说话。明显是醉的脑子都不清楚了。
但今天实在不顺。
首先是“泛夜公寓”中的密室，其实在建筑设计稿中就存在，设立在每一层的尾房中，最初的打算是用作“特殊房间”提供给追求刺激的客人。
但建成之后，考虑到安全隐患，管理困难和许可证问题，便一直没有对外开放。
至于是谁提出这个“天才”的想法，又是谁最终推动项目落实，并在几年后让莫淼淼入住其中一间……
太多人参与其中。
如此庞大精巧的布局，让顾晚冬有一种直面精密齿轮机械的错觉。相互咬合的齿轮只要崩开一个缺口，就会全盘崩塌。
再说“莫淼淼的人脉网”，那些和她有过关系的男人在出事之后，纷纷避之不及，每一个都拒绝谈话，除非她提前预约；至于家人那边更是离谱。
据她调查，莫淼淼的父母和弟弟并没有经济来源，这些年都靠着莫淼淼接济度日。
但她上门表露意图之后，只吃到一个闭门羹。莫淼淼的母亲一脸恶心说：
“我的女儿才不会去当情妇。”
父亲躲在屋子里抽烟，弟弟不见踪影。
顾晚冬瞬间明白，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关心女儿名声胜过关心女儿死活的家人，还不如美容院的整形医生。
至少对于给钱的顾客。
那些整形医生还会说一句：“噢，这真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思及此。
顾晚冬又抿了一口酒。
洛斯看出了侦探小姐的心烦，他预定了一份解酒汤。然后松开袖口，开始切割两人份的牛排。同时开口说出昨晚熬夜审讯的成果……
贺志高对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
他只是某一天从赌场出来的时候，被人拉着告知，如果他签下贺寅的退学申请书，就会给他一大笔钱……
顾晚冬皱眉，接过切好的牛排吃掉：“所以他就这么同意了？甚至没有找贺寅确认一下吗？”
洛斯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被不留情地推开，他浅蓝眸子眯起，妥协地继续说道：
“当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对于贺志高来说，考入胜利中学并即将毕业的贺寅可是一颗摇钱树……”
但接下来的一周，贺志高手气越来越差，到最后居然热血上头借下了高利贷。追债的人堵在家门口，先是闹后是掏出刀子要给他一个教训。
那天的人又出现了。
贺志高没有理由不同意，毕竟这可是一笔救命的钱。他儿子贺寅那么聪明，就算不读书不毕业也能赚到很多钱……
签下退学申请书的时候，他看见了崔律师，邱老师，和莫淼淼。退学申请理由那一栏写着“由于猥亵跟踪女同学深感羞愧”，他当时有些犹豫，因为他儿子是一个连涩情杂志都不看的人。
但这可是一笔救命钱啊！他儿子贺寅那么聪明，就算被诬陷被开除也能凭脑子赚到很多钱……
洛斯察觉到侦探小姐进食速度放缓，看了一眼腕表，发现时间刚好，醒酒汤马上就来。
他三言两语带过贺志高的长篇大论，总结道：
“他是个称职的赌鬼，但不是称职的父亲。贺寅是个优秀的学生，也是个优秀的罪犯。”
洛斯查到了真凶。
顾晚冬喝了一口酒，意识到警长大人通过一条完全不同的线走来，和掌握了八张透题卡牌的她站在了一起。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喝完了半杯尼格罗尼。
不常喝酒的她并不了解，手中这杯喝着果味浓过酒味的鸡尾酒，实际度数可比成人礼那晚的啤酒高多了……
她只觉得自己非常清醒，端着酒杯对警长说道：“有这种父亲，我会把他溺死在他的呕吐物里。”
洛斯：“你醉了。”
顾晚冬按住男人想要拿走她酒杯的手，问道：“你会抓一个优秀的罪犯吗？优秀，算得上是正面评价吧。”
醒酒汤来了。
洛斯始终清醒着，波澜不惊道：“侦探小姐，再优秀的罪犯也是罪犯。他们不是报纸上所说的野兽，也不是魔鬼，只是一个偏激，患有精神疾病，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人。我会抓住他们。”
酒杯被抽走。
顾晚冬眨了眨眼睛，手里被塞进一碗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