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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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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桃立刻跟刘太后细述了她调查的经过。

    讲述的时候,崔桃特意用了走近科学式的悬念手法,把那些细小繁杂的线索逐步披露出来,倒是让刘太后很有兴趣地把整个故事都给听完了。也正因为全部都听完了,刘太后能够得以更加全面地了解崔桃如今的处境,对崔桃的喜爱和欣赏更深一层,甚至十分心疼她。

    崔桃还在整个叙述的过程中,巧妙地夹带了点‘私货’,让太后能感受到她对于过去真相的强烈探究渴望,以及她誓要揪出藏在崔家暗害她之人的决心。

    刘太后叹息地点了点头,感慨崔桃的经历曲折凄苦,令人心疼。

    崔桃却没有推卸责任,对于自己曾经意图偷盗盐运图的罪名,进行了深刻检讨,向太后保证,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任何违法的事情。

    “我瞧你失忆前也不像是个坏的,明明没有杀害孟达夫妻,却一声不吭地认下了罪,想来那样的日子你本就不想过,才会厌弃人世一心求死,身不由己罢了。”

    刘太后连连叹气,倒不质疑崔桃的忠心,如今她所立下的功,早就抵过她曾犯下的那些过了,更何况她当年的情况很可能是被逼无奈所致。

    一个人本性好与坏,刘太后自觉地自己这双眼还是能够瞧得清楚的,这崔桃绝对是难得活得通透的女子,甚至让她恍然有种在看年轻时候的自己。

    “你陷于微末,受尽磨难,却终能历苦而坚,逆流而上,熬得出头之日,十分难得。这以后啊,便只剩下享福了。”

    刘太后笑着招呼崔桃到自己身前来,握住了崔桃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禁感慨她与崔桃一见如故,甚是有缘。也夸崔桃是个福气之人,多亏了她,才能化解了她与皇帝之间的嫌隙。

    崔桃听到刘太后这话,心里免不得高兴。刘太后可不是随便作承诺的人物,她肯再三说她有福气,那她必然是会得到福气了。考察这一关过了,想来她今天在太后这里肯定会讨得好处和体面。

    “听说你送给你父亲的开封特产,转头都被他弃置路边了。他对你,未免太过刻薄了些。”刘太后突然提及崔茂。

    “这倒也不能全怪家父,他并不知妾当年被劫持的真相。”虽然不知情,却不能作为他对幼女一直冷血的借口。崔桃之所以象征性地为崔茂求说一句话,是因在‘行孝为先’的大环境下,她不好太过言语刻薄地去说自己的亲生父亲。

    刘太后点了点头,赞许崔桃懂事。不禁跟崔桃讲起自己孤女的身份来,她本对自己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的情况,一直抱有遗憾。

    “却想不到你这有了,不如没有。”

    刘太后让崔桃且宽心,以后她若受了委屈,可以找她来做主。

    刘太随即后从罗崇勋手里接过崔茂的折子,履行了她之前对崔桃的承诺,亲自在折子上批下‘修身养德’四个字给崔茂。

    这四字对于文官来讲,已经是极大的讽刺了。崔茂但凡有点脑袋都能参透,刘太后在骂他为父德行有失,崔茂自然也能明白刘太后偏站在崔桃这边的态度。他便是再不喜崔桃,却不能不给刘太后的面子,否则他可真是活腻了,官也做到头了。

    崔桃现如今差得就是的挺直腰板的‘硬气’,太后这四个字,便足够让她理直气壮了。

    崔桃忙行礼谢过刘太后。

    “你这性儿我颇喜欢,身边若早有你这般得用之人,如今也不会……”刘太后话说半截。

    崔桃忙表达了她愿效忠太后之诚心。

    崔桃敢在嘴上这样说,是因为她心里非常明白,刘太后肯定不会把她留在宫里。一则她经历太复杂,满身都是槽点诟病,比如做过仵作验尸、偷盗过盐运图、还混过江湖、处于失忆中等,不论哪一条都足够令御史参讨几个月了。二则太后非常清楚她的能耐,绝非池中物,她这样的人留在宫中,很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她,甚至比她更厉害。

    如今赵祯有皇后郭氏,郭皇后系为刘太后当初最相中的人选。现在郭皇后本就不受赵祯宠爱,刘太后有手段,却也不似不讲情义的人,绝不可能做出将郭皇后逼入难境的选择。

    所以她这个人才,太后就算再相中,也只会留在宫外用。

    果然不出崔桃所料,刘皇后随即就笑叹一声,“老人家了,倒是该耽误你们这些年轻人。对了,那虞氏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不好确定,发病之后能引发脏腑衰竭的病不在少数。”

    不确定的事情不好说太多,崔桃现在也不能去剖尸确认。不过根据曲太医的描述,倒是让崔桃想起有一种遗传性的肝病,可使得人体内血的铁含量增多,加重脏器负担。肝病最宜心情开朗,制怒不生气,气性大的话发病更快。虞县君那气性,自然是只会将病况加剧。

    刘太后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本来也不甚关心虞县君的真正病因为何。

    “家里的事查清楚后,记得往这知会一声,我也好奇到底是谁在算计你。”

    刘太后随即下了一道懿旨,赞崔桃为‘巾帼之杰’,准其留在开封府协查办案,任何人对此不得擅加干涉和非议。此外,刘太后还留了个玉牌给崔桃,令其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来找她。刘太后让崔桃以后有什么

    新鲜蹊跷的案子,就来跟她说说。

    她很喜欢崔桃说叙事的这张嘴,可比那些专门讲故事的还厉害。而且真人真事儿,更有听头,也能让她顺便了解到民风和百姓们的生活况。

    崔桃马上跟刘太后打了保证,有这样的荣幸,她以后不论在宫外还是宫内都很荣光了。

    崔桃再度谢恩之后,方告退。

    罗崇勋亲自送崔桃离开,他瞅着崔桃手里拿的玉牌,恭喜崔桃道:“这玉牌连调兵都使得,可见太后器重崔娘子,恭喜贺喜崔娘子。”

    崔桃拿这玉牌到手的时候只觉得手感不错,用料贵重。还以为刘太后作为宫中最厉害的大佬,所用之物都这么质量好。如今听罗崇勋这番话后,她立刻担心自己是不是拿了块招人嫉妒的东西。

    但罗崇勋却露出一脸‘你高兴坏了吧’的表情给崔桃。

    崔桃也不好表现出别的情绪,配合地表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再度谢恩,也多谢罗崇勋的提点。

    待崔桃走后,罗崇勋便去回禀刘太后。

    刘太后慢悠悠地品了口茶后,对罗崇勋叹道:“可惜先选了郭氏,若不然……”

    “小人看崔小娘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太后对她的这份儿恩情,她定会记挂着一辈子,在外头也不碍什么,高人在哪儿都得用。”罗崇勋忙宽慰道。

    刘太后笑了,点点头,“这话倒也不错!”

    罗崇勋随即端了一碟樱桃煎送到刘太后跟前,告诉刘太后今儿尚食局做的樱桃煎味道格外好。崔娘子已经亲自验过了,吃了一大盘子。

    罗崇勋特意比量了一下,有比他脸还大的那么一盘。

    刘太后本无意吃这种点心,太过常见,加之年纪大了,对这些东西也没多少胃口了。可听罗崇勋那般一形容,她倒是来了兴致,那孩子能吃那么多,想来的确好吃。取一块樱桃煎来用,味儿还真不错,甚过以往。

    赵祯这时候特来求见,自然是为虞县君的案子再度给刘太后赔罪,还特意带来了他亲自挑选的赔罪礼。

    “这些玩意儿送不送我倒不要紧,官家可别忘了该赏之人便是。但这赏赐却也不能太招人眼,送人家最需要的东西才最好。”

    刘太后的话令赵祯立刻意识到是指崔桃,他自是早就有打赏她的想法,不过确实没有刘太后想的周全,马上应承表示他都明白了。

    刘太后点了下头,拿起一块樱桃煎递给赵祯。

    赵祯怔了,不禁有些激动了。刘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嘘寒问暖,问候过他了,更不要说亲自递个点心给他了。他虽为太后之子,但因为太后生他之时已经年四十三,精力不大够用,便让当时的杨淑妃也是如今的杨太妃跟她一起共同抚养。

    赵祯称刘太后为大娘娘,杨太妃为小娘娘。自他登基以来,从来都是大娘娘对他严厉管控,多是叫他读书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除了严格的管教,根本没什么温情亲情可言。倒是小娘娘对他的饮食起居一直关切照料,所以赵祯如今跟杨太妃的关系会更好些。

    赵祯认真又正经地接过了刘太后递来的樱桃煎,便珍惜地送入口中,先只咬了一小口吃。

    刘太后也从赵祯的反应中,反思出自己往日对这孩子似乎有些过于苛责严厉了。但他是皇帝,是天下百姓敬仰的君王,是满朝文武皆从其命的官家,若不能严格要求他,教养出个狗屁不通、荒淫无道的东西出来,她不仅愧对于天下,也愧对于九泉之下的先帝。

    赵祯虽不是她亲生,但她并没有子嗣,养他到大,又岂会没有真感情?。刘太后从来不介意赵祯恨她、怨她、嫌她,只要他能做个人人称颂的好皇帝,她背负点怨言和骂名算得了什么?为母不在于慈,而在于教子有方,育子成材。

    但是经历了虞县君的案子之后,加之见识了崔桃如何变通圆满地处理这桩宫案,倒让刘太后突然意识到,凡事过犹不及。多些变通,多些人情味儿,才会让这宫里不仅仅只有冰冷的宫墙,还有温热的母子之情。

    “瞧给你省的,莫不是怕我肯多舍一块给你?想吃多少这都有。”刘太后温和地笑起来,看着赵祯的眼神多了许多温柔之意。

    赵祯咽了嘴里的东西后,忙鼻子发酸地点了点头。

    刘太后见他吃完了,又亲自拿给他一块,还跟赵祯笑着形容了崔桃之前在她这吃了多少樱桃煎。

    “真有这么大一盘?”赵祯惊讶问。

    罗崇勋忙跟着附和确实有,转即就叫人把那吃剩的空盘子端来,刚好还没收拾下去。

    母子二人见了,笑得更开心,彼此之间的隔阂倒是不再那么深了。

    “她查案敏于常人,我刚刚仔细看过证供了,记述得非常详细。除了之前所说破绽之外,大娘娘这里的人当时形容那碗的打小,却和弦乐他们的形容不大一样。弦乐她们心中有鬼,有意挑唆我与大娘娘之意,比量的碗便大了至少半寸。”

    赵祯说到这里,便垂下眼眸,跟刘太后道歉自己因一时情急而武断,几度对她心有怨憎。

    “事情已经过去了,便罢了,我们母子之间还能彼此记仇不成?不过,官家却该以此为警醒,谨防有人因此而利用官家的仁善之心。”

    刘

    太后告诉赵祯,从这件事里便可以看出,这人心想什么便会表现出什么,终有蛛丝马迹可寻。他以后也要学会多观察,特别是对于臣子们的言行。

    赵祯马上乖乖点头应承,表示明白。

    赵祯又请示刘太后,该如何处置虞县君的四名宫女。对于虞县君的死和四名宫女拼死相护,让赵祯触动颇大,他还是想给她们留一个全尸,也算是谅在她们舍命护主的赤诚之心的份儿上。

    刘太后没多言,让赵祯自己做主。

    这令赵祯不禁更加心怀愧疚,毕竟整件事中,最受蒙冤的人就是太后,便只能在以后对刘太后更孝敬些了。

    ……

    崔桃回了开封府不久,便得了赵祯的赏赐。

    这对母子有些意思,都送她牌子。但赵祯送给她的是开封府的腰牌,还跟一般人的还不大一样。人家的腰牌,正面是开封府,背面的职务只写一个,到她这儿却有意思了,什么仵作、画师、大夫、衙役、书吏、府库……兼具了。

    崔桃拿着俩牌子去找韩琦。

    “官家这是打算把我当骡子使?”这怕是封建帝王对无产阶级的残酷压榨!

    韩琦看过之后,一句总结:“各项杂事皆可插手。”

    “经你这么一说,听起来好像还挺好了呢。”崔桃佩服韩琦的高情商表达能力。

    “恰好适合你,可随心所欲,必不会是令你处处担责之意。”韩琦道。

    “那可不一定,官家可没特意说明。”崔桃严谨道。

    “无碍,我允你如此。谁若敢因此挑你的过错,我参他。”

    韩琦话说的风轻云淡,却让听者心中一动。

    “那若是官家挑我错呢?”崔桃追问。

    “官家也非完人,可挑之处颇多。”韩琦回道。

    胡言外之意:如果是皇帝挑你毛病,照参不误。

    要紧的是他说这话的态度,一直很淡然平静。这种态度也彰显出了他很有自信和把握,比话语本身更有说服力。

    崔桃竖起两双手的大拇指,开心地给韩琦点赞。

    “这块呢?罗都都知告诉我,还可以调兵。比起官家,太后是不是对我太过器重了?”崔桃继续问另一块。

    韩琦接过太后御赐的玉牌来看,笑一声,“若遇险境,倒是能到当地衙门调来几个人来给你救急。”

    “啊?”崔桃觉得这跟调令军马的说法差别有点大。

    “只凭一个物件,没旨意、官印或文书,就可随便调动千军万马,岂不成了儿戏?这玉牌最多为出入皇宫所用,若离了东京,倒是可以凭此证明你是皇亲女眷,受人敬重之用。”

    崔桃松了口气,不禁在心里骂那个罗崇勋说话夸张,害她居然还在担心得了这玉牌会不会招致不必要的记恨。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来自大老板的赏赐却不非越重就越好。

    “若这般便极好了,最恰到好处。”崔桃更开心了。

    韩琦:“恭喜。”这次不仅解决了宫案,也一并解决了她所受的局限。

    前些日子,她尚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崔茂。今后却是不一样了,有贵人撑腰,便是有崔家众多长老和族人们众口一致地指责,她也没必要担心害怕了。

    “喂!听说你们军巡铺的吴三脚崴了,祁二还领命去了随州没回来,你们剩下的这几个人可还行?每年你们能不拿倒数最末,可都是靠着这二位臂力好的撑着呢哈哈哈……”

    嘲笑声有点大,再说这时节天气热,大家都开着窗。崔桃隔着挂着珠帘的窗户听到这话。

    崔桃听这声音很耳生,应该不是韩琦麾下的人。

    开封府毕竟是大宋首府级别的执政机关,除了府尹,俩位推官,另还有判官,司录参军,六曹即功、仓、户、兵、法、士参军等等,各自麾下都带了不少人。这就跟一个大公司有诸多部门一样,不常在一个部门里做事的人难免就不熟悉。

    “用不着你们操心,痛快滚远点!”

    这一句崔桃就认得了,是王钊的声音。

    崔桃倒是鲜少听到王钊说话这么气急败坏,便是遇到大案,也没见他如此过,而且他这口气听起来却还是那种底气不足的气急败坏。

    “哈哈哈……”嘲笑声再起,又听王钊骂那些人赶紧滚。

    崔桃挑眉问韩琦外面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端午赛龙舟,每年府衙内都惯例会有这种比试。”韩琦解释道。

    “咱们这边没人啊,居然还能被他们笑话了去!”崔桃不服气了,当即就跑出去找王钊。

    王钊正带着李远等人原地矗立,撇嘴生气。忽见崔桃跑过来,他们马上都笑起来,恭喜崔桃受了太后和皇帝的器重。

    “我来啊!”崔桃拍胸口自荐道。

    “来什么?”王钊怔了下,一听崔桃说赛龙舟的事,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他伸长脖子远远望了一眼韩推官的屋子,懊恼道,“隔了这么远呢,你和韩推官都听见了?”

    崔桃应承,“嘲笑声那么大。”

    王钊脸色更尴尬,以至于都不好意思露出整张脸,假意不停地用摸了摸鼻子。

    李远气得掐腰,跟王钊感慨,“早知道就不该把祁二派去随州查幻蝶的案

    子,如今这案子都结了,也用不得着随州那边的消息了,结果人还回不来!”

    王钊点头附和。

    “没听到我说话?我来!”崔桃道。

    王钊和李远互看一眼,都不禁笑起来,多谢崔桃有心帮忙。

    “崔娘子来恐怕不大合适。”

    王钊忙跟崔桃解释,可不是他们嫌弃崔桃是女子,是这规矩不能破。

    “对啊,坏了规矩不说,若是被其它衙役瞧见了,只怕更会笑话我们,讥讽我们几个大男人无能,竟然让女人凑数。”李远道。

    “规矩是什么,说来听听?”崔桃问。

    李远:“这赛龙舟是我们衙役之间比试,得是衙役,崔娘子虽然如今留在开封府,最多也就算跟在韩推官身边的师爷?”

    “那我行的。”崔桃道。

    “当然不行。”李远和王钊异口同声回答道。

    “你们等着!”

    崔桃转身就跑回韩琦的屋子。

    这倒是把王钊和李远吓着了,莫不是他们刚刚表达有不妥当之处,惹恼了崔娘子,居然还跑去跟韩推官告状了?

    王钊和李远互看一眼,彼此的眼神中带着忐忑。

    很快崔桃从屋子里跑出来,王钊和李远都心跳加速,挺直腰板,做好了被崔桃‘收拾’的准备。

    结果却见崔桃笑着跑到他们跟前,举起一个牌子。

    “这不是咱们开封府的腰牌么?”王钊和李远看了腰牌正面后,同声感慨道。

    崔桃把牌子翻转,故意用手抖了抖,让他们两个好生看清楚。这令牌后面是不是有‘衙役’两个字。

    李远惊得瞪圆眼睛,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写了这么多身份的令牌。一边跟崔桃点头,一边问崔桃这令牌的来历。

    “御赐的,所以我能不能参加划龙舟?”崔桃下巴一扬,拿鼻孔对着俩人,得意问。

    俩人连连点头,异口同声表示:“能,太能了!”

    “那龙舟之后,还有击壤,来不来?”王钊兴奋地问崔桃。

    “行啊!”

    崔桃一听还有别的东西可玩儿,当然要要积极踊跃参与。

    韩琦隔窗听见崔桃和王钊等人的对话,不禁笑着摇了下头,由着崔桃跟王钊热闹去。他则将写好的信折好,放入信封之中,令张昌派人将信送与他大哥,并嘱咐他一并带些开封特产回去。

    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外头热闹声散尽了。

    崔桃复而折返找韩琦,继续她之前还没说完的谈话,“韩推官是怎么神算出我会在宫里受到官家刁难?看的是哪本易经八卦?我也想看看。”

    韩琦笑,“不会算,也不知陛下会对你发怒。”

    “那为何你嘱咐我,若遇到麻烦就大声哭?”崔桃惊讶。

    “宫里头就怕悄无声息地处置人,闹出动静了,便要用规矩去处置,便有可回旋的余地。”

    崔桃明白了,不管是在赵祯处理政务的殿宇,还是在宫妃颇多的后宫,其实她大声哭叫都有用。当然前提是她夹在宫里俩大佬的中间,两位大佬都在派人跟进她的情况,所以她的大叫才会成为一种很有用自保的办法。

    “那我运气不错,刚好那会儿一叫就召来三名御史。”崔桃自夸道。

    “这是自然。”韩琦笑应,实则他认为那三名御史应该是太后的安排。

    崔桃从韩琦这抹笑里头,隐约感觉到了别的意味,莫不是他心里头正想‘你正是运气不错才会遇到我’?

    “韩推官运气也不错。”崔桃不吃亏地回了句。

    韩琦执笔的手一顿,便戳在了刚写好一半的文书上,半片清隽的小楷全废了。

    崔桃瞄了一眼,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看来被她猜对了!

    韩琦缓缓抬眸看向崔桃,却正看见崔桃俏皮小得意的小眼神儿。

    韩琦一时没忍住,不禁笑出了声,这笑却不如他一贯常保持的那种浅淡斯文了,是很明显地开心一笑。乍然褪去年少老成的斯文,变成了阳光下的朗朗少年。

    “六郎这么笑可真好看。”崔桃欣赏性地看着韩琦,浑然不知自己的目光灼灼,比桃花还要潋滟。

    韩琦回睨崔桃一眼的时候,手里的笔禁不住又戳在了文书上,两大块墨渍明晃晃地印在上头,倒像是一双黑漆漆的牛眼。

    韩琦无奈地将笔放下。

    崔桃顺势就把写毁了的文书撤换了,给韩琦重新铺好一张雪白的纸,笑着请他继续写。

    “你出去吧。”韩琦道。

    “为何要赶走我?我会伤心的。”崔桃其实很了解韩琦的意思,她若再留在这,他的文书怕是写不完了。走是要走的,人也是要逗的。

    “若写不完,晚上怕是无法请你吃那稀罕物了。”韩琦直戳崔桃的软肋,还故意补充解释一句,“当然,你若伤心吃不下,咱们改日也行。”

    “这就走,不伤心。”

    崔桃麻溜地关门走了。

    韩琦再提笔,在新铺好的宣纸上刚写了两个字——

    “大人,我等你呀,不见不散!”轻轻的女声从东窗传来。

    韩琦的手再次顿住,笔又戳在了纸上。

    他转头看向在窗边冒半个脑袋的崔桃。

    崔桃正笑眼弯弯,好像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一般,对他挥一挥,然后才撤离。

    韩琦默了片刻,确认崔桃不会在重新出现之后,才重新再新换一张纸。下笔之前,不禁勾起嘴角,几乎是全程维持这样愉悦的状态将一整篇文书书写完成。

    ……

    五月初五,汴河边。

    开封府的龙舟比试即将开始,河岸两侧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因为有许多衙役负责汴京各处的巡街任务,其中不乏有各商户和百姓们认识的衙役,百姓们自然是各自支持着跟他们关系要好的,为他们呐喊。

    崔桃招呼王钊等人提前活动好筋骨,别一会儿划龙舟的时候腿抽筋了。王四娘和萍儿带了些点心,分给大家吃,补充好体力。

    韩琦随后也到了,穿着月牙白锦袍,衣淡却更衬脸俊,当即就引来四周不少小娘子们直勾勾的目光。

    王钊一瞧连韩推官都赏面子来支持他们,便鼓励大家这次定要一鼓作气,好歹争取排倒数第四,绝不能继续在倒数第二第三徘徊了。

    “好歹比倒数第一强。”有人乐观地喊道。

    “哎呦,你还不知道么,往年的倒数第一今年没参加,所以今年的倒数第一真有可能是咱们了。”李才叹道。

    参加划龙舟的几名衙役都哀嚎起来,“早知道咱们也不参加了。”

    “滚一边去,别灭自家志气,长他人威风。你们好意思在韩推官跟前丢人吗?”王钊质骂完这些人,就问身边的崔桃是不是这个道理。

    崔桃方回神儿,含糊地应承王钊一声。

    昨天她因为要进行龙舟集训,没能赴约韩琦的晚饭邀请。今天韩琦穿这一身,显得人若修竹,清隽异常,她就贪了会儿色,重要的是被贪色之人还正用温柔的眼神回应她,自然容易深陷其中……

    “哎呀,崔娘子,你不会雷声大雨点小,昨儿还闹着我们要赢,喊着大家晚上一起练,今天就泄了气了?”王钊恨铁不成钢地叹道。

    “谁说的,赢啊,肯定赢。”崔桃高声道。

    “那我们就努力争取倒数第四!”李才等人涨了点气势。

    崔桃背着手,歪头打量李远等八人:“一个个都是长得块头挺大的男人,张口就是倒数倒数,不丢人么?不是第一,那能叫赢么?”

    “正数第一?”李才惊诧问崔桃,好像必须要确定一下崔桃说的第一不是倒数。

    崔桃气得狠瞪一眼李才,“我参加的比试就没有倒数过的,若非要倒数也行,那我们今天就倒数第十!”

    今天一共赛龙舟的有十队,倒数第十,恰恰就是正数第一。

    王钊、李才等佩服崔桃的‘壮志’,但是美好的愿景跟现实终究还是有差距的。他们这些拿刀的,在臂力上还真就是比不过仓曹那边抬银子、扛大米的。

    “这划龙舟不光是靠臂力,更重要是速度和默契,还有划水的角度,怎么划才能借水力最快。有两个人最为重要,一是鼓手,二是舵手。今儿我做舵手,你们在后头,快慢都跟紧了我,鼓手由萍儿来。”

    “萍儿?”众衙役不约而同看向萍儿那小细胳膊。

    “她通音律,懂节奏,这东西最重要,一会儿我教你们怎么听。”

    对于萍儿身份的问题,也好解释。崔桃在开封府的身份既然已经是官方认可的了,那萍儿和王四娘作为她的手下,自然也算是挂靠有名分。而且李远他们本来就是怕有女人上去,输了更丢脸。那要是有女人上去赢了第一,可是非常长脸的事儿了。

    崔桃随即就带着王钊等人密谈了一会儿。

    仓曹参军周初锴带着他麾下的队伍来了,看见韩琦后,他故意高声惊叹:“哟,韩推官也来了!”

    周初锴那些手下之中,正有昨日笑话王钊的人。如今瞧崔桃也在他们队伍当中,都禁不住笑起来,逗乐问王钊等人莫不是真找不到人了,才让女人上。

    “我们倒不介意你请的人不是衙役,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叫女人呢。”

    王四娘当即冲过去,把崔桃的身份腰牌亮到那厮眼前,让他看清楚她家老大御赐的身份。

    仓曹这边的衙役都长见识了,唏嘘之余,自然是不敢质疑御赐的腰牌有假,却还是偷笑不止,暗中嘀咕着这次比赛的倒数第一算是有着落了。

    “被这样嘲笑几年了?生不生气?想不想报仇?”崔桃质问王钊等人。

    王钊、李才等人早就憋着怒火冲天了,他们当然想!

    “听萍儿鼓,跟紧我,还有谨记我昨天教你们划船方式。”崔桃跟他们道,“若你们都能做到我嘱咐的,一定会赢。你们中谁要是坏了事儿,那就是‘罪人’了,要拿出三个月的月俸请大家吃饭!”

    众人应下,这就依次上了龙舟坐好。

    崔桃让萍儿专注,一定要敲好鼓,不然的话她会被王四娘嘲笑一辈子。

    萍儿特认真地点头,双手拿着鼓棒,紧盯着鼓面。

    水上拉起一条绳,高声一喊比赛开始,绳落,鼓声起!

    在众百姓的呐喊声中,十条龙舟开始向前冲起来。

    起初大家的速度相差不多,但随着时间和路程变长,崔桃等人所在的龙舟渐渐‘一马当

    先’了。

    两岸的百姓支持仓曹的人最多,见此状都惊呼起来,催促他们快追。

    周初锴也震惊了,惊诧地扭头看向身侧韩琦。

    韩琦此时目光正紧追崔桃的龙舟,果然一直遥遥领先,她也是一如既往地会给人惊喜。

    周初锴注意到韩琦上扬的嘴角,暂且先没说话,眼看着崔桃、王钊等人的龙舟最终胜利了,他才忍不住问韩琦,“这崔娘子是妖怪吧?”

    会划龙舟的人都知道鼓手和舵手很重要,如今这两个重要的位置都交给了女子,关键是还赢了他们其余九队的全员男子。这太可怕了!特别是作为往年一贯第一的仓曹队,脸彻底没了!

    “自己无能,却怪别人厉害。”韩琦冷冷瞥一眼周初锴。

    周初锴才刚那句不过是玩笑,不过见韩琦生气了,晓得自己开错玩笑了,忙赔罪。

    王钊的、李才等人刚刚比赛的时候,他们都谨记崔桃的吩咐,完全专注于划水。等意识到他们真的赢了,得了第一名之后,都疯了一样欢呼。这下他们可都长脸了,下了船之后,可劲儿嘲笑仓曹那帮人,还不忘说他们居然嘲笑女子,现在他们全员男人的龙舟跑不赢有两名女子的,是不是更丢人。

    仓曹龙舟队一个个被嘲得脸都没地儿放了,最终老实地跟王钊等人赔罪,求放过。

    接下来还有击壤比赛,便是远处摆好瓦片,投掷石头击瓦。赢者队伍第一名可有二十贯赏钱,银碗一个。崔桃小石头一抛,啪啪啪把瓦全都精准地砸碎了,都不用王钊等人出手,一个人直接干翻所有参赛者,又拿了个第一。

    这下可太长脸了,此后一个月,王钊麾下的衙役们在开封府里那可都是横着走了。

    晚上的时候,崔桃带着王四娘和萍儿去了韩琦家里包粽子。今儿因为大家一起过节,而韩琦表示他准备的那稀罕物量不多,更适合俩人一起用。所以崔桃还是没有吃上韩琦说的稀罕物,只能再往后延期了。

    “那东西不会坏吧?”崔桃很是有这方面的忧心的。

    “还活着,坏不了。”韩琦随即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崔桃,随后在崔桃疑惑地眼神中,给出了解释,“给你的节礼。”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这篇文营养液下来了,就给我投喂的???这双充满智慧的鱼眼已经察觉到营养液发下来了,快快把白白的液体交出来!!!

    不好意思昨天腰疼请假了,赠送小剧场:《一碗丸子引发的‘惨案’》

    崔桃给韩琦做了一碗丸子,各个都不同:虾的,鱼的,香菇的,牛肉的,羊肉的,鸡肉的,还有荠菜的,豆腐夹心糯米的……

    丸子做完之后,刚放在灶台上,来案子了,崔桃急忙去验尸。

    过了会儿,王四娘和萍儿来到厨房,顿时被这一碗丸子的香味所吸引。

    王四娘伸手就要吃,被萍儿打了手。

    萍儿:“你知道崔娘子留给谁的就吃?”

    王四娘:“就我们仨儿住着,丸子就在这,肯定是留给我们俩吃的!”

    萍儿:“你也不想想,就你那饭量,老大给你留吃的什么时候少于三碗?”

    王四娘:“也对。”

    “所以是给我的,刚好够我的饭量。”

    萍儿要去端丸子,被王四娘拦住了。

    王四娘:“就你那哭唧唧的样儿,老大为什么要特意单独给你做饭?奖励你眼泪多不成?”

    萍儿:“她好像是没特意给我做过。”

    “是给我们二郎的!”吕公弼的随从在门口听了半天,立刻站出来,“她知道我们二郎要来,特意做来款待二郎。”

    “胡说八道,他也知我来了,你们也不看看这碗里的内容,定是给我的。”韩综自信道。

    众人:“为何?”

    韩综:“样式不重复,每个丸子一个样儿,总结起来叫什么?”

    众人:“什么?”

    “‘综’啊!”韩综得意道。

    最终,还是有人不服,四人七嘴八舌吵起来。

    韩琦这时来了,大家就让韩琦来评理判定。

    “不然我出一难题,你们作答,一炷香内最先答对者为胜,便拥有这碗丸子。”

    四人觉得公平,请韩琦出题。

    “何人经商出远门,河水奔流不见影?”

    吕公弼:“是‘可’字。”

    韩琦:“我问的是何人,‘可’是字却不是人。”

    韩综:“我知道,夸父!想跟‘日’做生意,追啊追就没影了!”

    王四娘和萍儿想不出来。

    “全输,庄家赢。”

    韩琦端走一碗丸子。

    众人:“喂,你还没告诉我们答案是什么?”

    韩琦:“是出门坐船死在河里不见尸的商人。”

    众人:“……”

    神特么‘难题’!

    等等,难道是他们的智商被鄙视了?韩琦认为这题对他们来说就是难题?

    不过,他们确实都没答对qaq

    献给发表四次千字长坪的一碗丸子,后面也会有给大家的,都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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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碗丸子1个;

    感谢投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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