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其实大官威胁说要拆掉爱神庙，萧拂笙是不怕的。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呆得有些腻了，正好换个地方做神。
她只是有些放不下那个长得像她地球父亲的锦衣青年。
没想第二日，那个锦衣青年竟独自来庙里找她，还带来了她最爱吃的食物，糖醋排骨。
看到锦衣青年端着一盘糖醋排骨递到面前，萧拂笙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个？”
锦衣青年道：“因为我喜欢吃，所以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我亲自下厨做的，你快尝尝。”
萧拂笙心头一暖，抓着糖醋排骨吃了起来。
“我可否知道姑娘的名字？”锦衣青年突然道。
萧拂笙毫不犹豫道：“我叫萧拂笙，草肃的萧，拂晓的拂，笙歌的笙。”
锦衣青年的眼睛红了一下，连忙道：“我叫沈君尧，家住京都，父亲在朝中为官。我未能继承父亲衣钵，只做了个小小侍卫，护在三王爷身边。”
原来昨日那个大官是高高在上的三王爷，难怪那么嚣张跋扈。
听到有人过来祈祷，萧拂笙放下还未吃完的糖醋排骨，拿起笔开始记录来人的愿望。
沈君尧恍然大悟道：“原来姑娘就是这座庙的神。”
萧拂笙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为不打搅萧拂笙工作，沈君尧默然离去。
但接下来的几日，沈君尧每日都会带一些萧拂笙爱吃的食物过来看望她。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看着萧拂笙吃他做的食物，仿佛便觉得非常满足。
萧拂笙也因沈君尧的到来，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觉得做神的日子也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只有神宫皈依知道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劲，然而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直到这天，沈君尧看着默默倾听人们祈祷的萧拂笙，一时不忍，开口道：“你每日呆在如此狭小的地方，倾听别人的苦恼和愿望，不会觉得无聊和悲伤吗？”
萧拂笙拿着笔的手剧烈一颤。
沈君尧的这句话无疑戳进了她的内心深处。
“怎么会不无聊呢？怎么会不悲伤呢？凭什么你要帮他们实现愿望，却没人来倾听你的愿望？你也应该想和正常人一样，去看看外面大千世界，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吧？”沈君尧继续道。
萧拂笙努力抑制发抖的手，喃喃道：“这是我接受神力后需付出的代价，你懂什么？”
沈君尧道：“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隐藏自己，委屈自己。你当做回自己，问心无愧。”
萧拂笙被打动了，抬头看他，“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沈君尧道：“你应走出去告诉他们，你就是一直以来帮他们实现愿望的爱神。被他们崇拜也好，被他们敬仰也好，那都是你应得的。无论接下来想做什么，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和别人分享。别再孤孤单单一个人承受一切。”
神宫皈依默默看着他们，似乎能够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看着萧拂笙眼睛里许久没有出现的光芒，选择了沉默。
这日过后，沈君尧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般，再没有来过。
萧拂笙的情绪一度低落到了谷底。
孤独的人一直孤独下去可能没什么，可一旦尝过了被爱，她便再也无法忍受孤独了。
终于，在人们来庙里祈祷时，萧拂笙鼓起勇气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
她有些拘束地向人们鞠了一个躬，然后道：“对不起大家。其实一直以来，是我在倾听大家的祈祷，实现大家的愿望。但我不是神……”
“是爱神！”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爱神现身了！”
接着所有人都跪在了她的面前。
果然又是受神力的影响，尽管她穿着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在他们的眼里，却是身披金光万丈，天仙下凡。
萧拂笙突然觉得这样的一幕十分荒谬，继续把话说完，“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已经打算离开这里。这座庙从此不会再有神了，你们也不必再来祭拜。请你们回去互相转告。之后，你们拆了这座庙也好，不拆也好，都没什么关系。”
人们依然跪在地上，不敢有半句反驳，沉默着，有的甚至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神宫皈依笑道：“臭丫头，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
萧拂笙道：“要不要继续跟着我随你。但你无法阻止我去任何地方。”
神宫皈依道：“我得时时刻刻监视着你，自然得继续跟着你。天涯海角，伴君一生。反正我啊，回家无望了。”
萧拂笙看了神像一眼，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穿过跪着的人们，来到庙外。
久违的阳光，令她整个身心都敞亮了不少。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尽管她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所有看到她的人却都自动将她识别成爱神下凡，纷纷跪倒，场面犹如皇帝经过。
萧拂笙已然不在乎，只想去找沈君尧做最后的道别。
神宫皈依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想见沈君尧跟我来。”
最终，在一处偏僻荒凉的竹亭下找到了正在练剑的沈君尧。
看到萧拂笙从神庙出来，沈君尧很是激动，“你终于想开了？”
萧拂笙点头，“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沈君尧没有如其他人那样不舍，只是担忧地道：“你打算去哪里？”
萧拂笙道：“还没想好。不过，我想能在寿命走到终点前，将整个世界看一遍。”
沈君尧道：“我知道你是神，可能看不上我们凡人的武功。但我还是想把我毕生所学教给你，当做相识一场的送别礼物。可以吗？”
萧拂笙忙道：“当然可以，我十分乐意和你学武。”
于是，沈君尧拿剑，萧拂笙拿竹竿，一人舞剑，一人舞竹，一直练习到天黑。
萧拂笙有些吃惊，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灵活，竟可以将沈君尧的武功招式看一遍就学会了。
练习完毕，萧拂笙打算先回镇子里住一晚，明日再动身离开，于是和沈君尧一起回去。
原本即使到了深夜也热闹非凡的镇子不知为何这会寂静如空城。
两人加快了脚步，终于看到聚集的人们。
只见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聚集在三王爷居住的府宅门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血腥。
萧拂笙和沈君尧一起使用轻功穿过人海，来到了三王爷府宅院子里，便看到满院子被砍碎的尸体，甚至连三王爷也没能幸免。
而凶手，显然正是围在这里的镇子上的百姓。
他们个个手拿凶器，满身杀人时溅的鲜血，却在看到萧拂笙时面露微笑，跪倒在地。可怖至极。
沈君尧有点儿不知所措地抱着三王爷血淋淋的脑袋，愣愣地看着众人。
萧拂笙强忍着恶心，迷茫而不解地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杀人？”
几个带头的人回答：“都是他们到来，胡乱向爱神许愿，为难爱神，才让爱神想要离开这里。现在他们都死了，没人会再为难爱神，爱神可不可以不走了？”
更多的人跪下呼喊，“请爱神留下来！我们愿意一直供奉您！”
萧拂笙知道，这些人全都疯了！
神宫皈依蔑视地看着这一切，嗤道：“终于还是都发生了。”
沈君尧忽然丢下三王爷的脑袋，一把拉起萧拂笙的手，飞身穿过人海，一直来到镇子外面。
“你走，离开这里，快！”沈君尧气喘吁吁道。
萧拂笙看着他，“那你怎么办？他们怎么办？他们杀了三王爷，朝廷那边会怎么做？”
沈君尧道：“我会报告朝廷，说三王爷在中途暴病而死，随从各自分了行李四散谋生去了。总之我会处理好一切，相信我。”
神宫皈依这时也提醒道：“你必须得离开了。只有你离开，那些因你而疯的人才会恢复正常。至于他们接下来会如何，那是他们必须迎接的命运，你最好不要再干预。”
萧拂笙最后抱了一下沈君尧，便随着神宫皈依向南方行去。
一直从黑夜走到天亮。
当看到天边晨光，萧拂笙方驻足回望。
风从镇子那边吹来，带来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萧拂笙不由怀疑，只是死了几个人，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血腥气，而且还传得这么远？
“神宫，我……我还是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就看一眼，可以吗？”
神宫皈依亦看着镇子的方向，兴奋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好多亡灵，似乎都是镇子上的人……”
萧拂笙不再犹豫，大步跑回镇子。
无意中使用了神力，跑了一夜的路，她只用了一瞬间，便回到原点。
……
整个镇子，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几乎所有人都死了。
萧拂笙颤颤地走在尸体中间，每走一步，双腿就软一下。
她不明白昨夜她走后，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只要她离开，这些人就会恢复正常吗？
终于，她看到了杀害整个镇子人的凶手。
杀人杀红眼的沈君尧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大刀出现在她的眼帘，沙哑的声音问她：“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萧拂笙感觉喘不过来气，整个人都在发抖，反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沈君尧道：“因为只有他们都死了，你的秘密才不会曝光。我爱你，非常爱你，所以不能让你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对了，还有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也不能活……对……我也不能活……”
萧拂笙怔怔看着沈君尧拿起大刀砍向他自己的脖子，看着他尸首分离两处倒在地上，看着他的血和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流淌到脚下。
神宫皈依的声音回荡耳边，“那些不知道你名字的人的确会在你离开后恢复正常，但知道你名字的人，这辈子都会爱着你。”
从回忆中回过神，萧拂笙大口喘着气，汗水浸湿了身侧的泥土。
因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人形，此刻大半个身子都陷在泥土里。
妖主芜蓼见她一副惊惶的模样醒来，问道：“做噩梦了？”
萧拂笙看了看天边的晨光，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平静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