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萧拂笙端着一副围观不嫌事大的正常吃瓜群众心态，期待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
然而事实证明，期待往往和失望挂钩的。
芜蓼使出了那样的力气竟只是把那一对男女吓跑。
待那一对男女跑得没了踪影，芜蓼方恢复人形，撑着一张泪脸看着唐连衣消失的方向。
这等男不欢女偏爱的狗血剧情，若是教前世的萧拂笙遇见，定给个全灭的结局，如此天朗气清，大家都爽快。
虽很不待见这样的事，但树妖在这么一小会给了她不少的灵力，作为报答，她总该要做些什么。
于是，她默默念出了那句积攒了许久的话。
“我要举报，举报唐连衣……emmm举报他……有外遇。”
她果然很不擅长处理这类男女之事，故而绞尽脑汁才想出外遇这么个词。
【举报失败，扣1分。】
嗯？难道举报内容有误？
萧拂笙心想还是再看看，多收集些证据。
不一会，一群手拿砍树工具的人簇拥一个神神叨叨巫师打扮的人跑了过来，嚷嚷着：
“妖树在哪呢？”
芜蓼没有理会那些乱哄哄的人，一双红红的眸子直视着人群里东张西望的唐连衣。
众人的哄吵对比芜蓼冷清得旁若无人，气氛有些难以言喻的诡异。
唐连衣终于也看到了芜蓼，连忙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气呼呼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有妖怪很危险！快跟我离开！”
芜蓼不想跟唐连衣走，以她的千年妖魄的定力，唐连衣自然使出吃奶的劲也不能拉得动她。
来来往往找妖树的人群几乎湮没了二人。
萧拂笙屏息聆听，方才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
芜蓼问：“你果真没有一点儿爱上我吗？”声音近乎卑微到了尘土里。
唐连衣气急败坏地回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跟我离开！”
芜蓼又问：“我可以跟你离开。那你可不可以向我保证，至少不要……休了我？”
唐连衣沉默了会，回道：“不可以。”
再次有阴风大作，卷着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吓得众人有哇哇大叫的，有抱作一团的。
萧拂笙感觉有只无形的大手将她连根带起，直上云霄。回过神，她已被不知何时换装成黑衣的芜蓼握在手心里，隐飞于晚云之上。
往下眺望，依然可见人间大地上，那须臾的院角，唐连衣拉着个形似芜蓼的傀儡在人群中穿梭。
看来痴儿终于醒悟，换了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萧拂笙长舒了口气。
天色愈黑，明月登上枝头。
萧拂笙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正想着要怎么和芜蓼告别，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整座燃烧中的大山，火光直冲天际，仿佛形成了一个屏障。再仔细望去，可见那熊熊大火中，一条巨大的火龙盘绕在山顶，几乎与山与火融为一体。
她记得这山名为火龙山，为一群恶妖霸占着。至于为何称呼他们恶妖，是因为他们以吃人为生。关于他们更多的信息，她这一时半会想不起太多。大约终究受了转世的影响，记忆残缺了些。
芜蓼显然是要往那山中去，不是寻死，便是有事。看她一脸心事重重的匆匆架势，应是后者。
火中巨龙似乎察觉到芜蓼的到来，翻腾着庞大的身躯，竟直接将龙头伸了过来，一直伸到芜蓼的面前。炽热的气浪几乎要将草烤干。
萧拂笙有些紧张地身子一抽，整棵草紧紧攀附在芜蓼的手臂上，心中纳闷这个树妖怎么还不逃，难不成要找火龙打一架撒气？
“主人，您回来了。”轰隆隆的声音如雷声般从巨龙一张一合的嘴里传出。
主人？萧拂笙目瞪口呆。
芜蓼神色凝重地点了下头，随后抬起右手，摊开手掌，默念咒语。道道金光形成的法阵在她面前铺了开来。
巨龙迎着法阵张开了大嘴。
萧拂笙认识那个法阵，是为传送阵。她刚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便随着芜蓼一起穿过法阵，钻入了巨龙的口中。
眨眼的瞬间，周遭已如变换了天地。天空眀如白昼，时有闪电划过天空落在四周。茫然四顾，可见山峦密布，乌云遮腰，浓黑得光都穿不透，诡异的景色实在不像个善处。
芜蓼载着萧拂笙在空中飞了一小会，落在最高的山峰处，入了山中洞窟。
萧拂笙还没缓过神，便见一群举着火把的黑影乌压压一片地迎了过来，齐齐跪倒在芜蓼的腿边，齐声道：“恭迎妖主。”
只见他们皆长着人类的面孔，只是眸子闪烁着红光。
芜蓼没有理会这群手下，飞身踩着他们的脑袋继续前行，冷漠而高傲的姿态，宛如彻彻底底地换了一个人。
萧拂笙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榜上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大佬，心想：剧情愈发有趣了。
随着不断前行，周围越来越空旷。其中建筑更是千奇百怪，风格阴暗压抑到极致。
最终来到了一处类似议会大厅的地方。奇怪的是，这妖族的地盘上，竟然有几本人类的书籍摆在高高的宝座上，随着芜蓼的步伐，视线拉近，可见最上面的书上赫然写着：人族求爱指南。
萧拂笙忍不住心想：没想到妖族的精神生活如此丰富。
芜蓼挥手将座位上的书籍给全部扔在了地上，转身坐了下来，一手握着小草扶下巴，一手搭在宝座扶手上，黑色而尖长的指甲随着指头时而抬起，时而落下，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妖王风范浑然天成。
那片乌压压的黑影手下随之围涌而来，再次拜倒一片。
萧拂笙在无数次尝试推开那紧贴自己的脸想要逃离无果后，只好装死任听摆布。
只听芜蓼那时上时下的腮帮子里传来幽冷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大军师何在？”
“我在，我在，我在。”一个阴柔到骨子里的男人声音回应。
伴随着声音，乌压压一片黑影里走出一个身着黑袍、手托骷髅头、脸带狐狸面具的男妖，前进几步后，半跪道：“妖主有何吩咐？”
芜蓼眉头微微蹙起，抬手发出一道风力，将方才扔在地上的书又给卷起来，扔在了男妖的身上，质问道：“你确定你给孤看的这些书没问题？为何孤完全按照这书上的操作，还是没能追求到人类的爱？甚至还差点让那人类休了孤！”
男妖不慌不忙地将书籍一本本捡起来，反问道：“请问妖主，那人类真的休了您吗？”
芜蓼微愣，“尚且没有。否则，此番孤回来，定然先杀了你以泄愤！”
男妖依然不慌不乱，“妖主这是过于心急了。人类有句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书上也说了，人族的感情需得慢慢来，时间越长越醇香。”
芜蓼闻言若有所思：“难道真是孤心急了？”
男妖双手捧着拾起的书恭敬地递到芜蓼面前，继续道：“还请妖主将这些书看完，多些耐心，毕竟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三个月。时间足够的。”
芜蓼这会怒气全消，抬手拿起了男妖递过来的书。
男妖又道：“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芜蓼将手里握着的小草递给男妖，吩咐道：“将这棵草好好地安置在黑泥潭。”
“是。”男妖伸手接触到草的刹那，萧拂笙明显感觉到一股熟悉得令她不由打了个冷颤的气息。
这个气息只有修仙道士才会有。
之所以打冷颤，是因为前世她没少被那些自诩降妖除魔捍卫人间正义的道士追杀。倒不是怕了他们，而是被他们缠得不胜其烦，以至于闻到这种气息就本能地想要逃走，敏感到了极致。
可明明眼前这个捧着她的应是个妖怪。
难道……
男妖一手捧着骷髅头，一手捧着横躺的绿草，穿过大厅，七转八拐，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洞内。
中央一束阳光从顶射下，落在高高堆起的长满花草植物的圆形泥潭。
潭里的泥黑得浓烈，植物也长得极为茂盛，充满了灵力。
周围无妖，趁着男妖弯身要将她放入泥潭，萧拂笙猛地翻身，撞在了男妖脸上，顺势用叶子手臂将其脸上的面具掀开。
虽未能将面具给完全拿开，但在面具掀开的瞬间，她惊鸿一瞥，看到了面具下的那张脸，如此熟悉。
那是唐连衣的脸！
可气息却与唐连衣完全不像。唐连衣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教书先生，眼前这个人至少是修炼了百年的道士，方能在妖巢如此镇定自若地隐藏自己而不被发现。
萧拂笙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唐连衣”显然被手里突然弹跳起来的草吓了一跳，随即恢复平静，有条不紊的将草种在了泥潭里，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转身离去。
不愧是妖族的泥，肥沃极了。萧拂笙可以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营养从根部传来，有种大快朵颐的快感。
忽然，一个声音抱怨道：“喂，新来的，你也太能吃了吧！”
萧拂笙愣了一愣，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只见身后一朵白色的小花正冲她掐腰晃脑。
“是你在跟我说话吗？”萧拂笙用着植物特有的沟通方式问道。
白色的小花点了点脑袋，“正是本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