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双人成行
“小楚，你在干什么？！”
唐汉久好不容易打开被安全锁扣住的金属门，推开后却发现楚铭心正在猛砸通往能源舱的门，他身后通往外面的木门则是反锁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接二连三地往上撞。
砰，砰，砰。
每次撞击，门锁都摇摇欲坠地摇晃着，感觉下一秒，外面的东西就要破门而入了。
楚铭心停下动作，看他身上防护服破损的状态，想也知道他经历了异常惨烈的战斗。
“你们……”楚铭心的声音嘶哑而疲惫，还有点反应迟钝的感觉，“没死啊。”
“当然没死，我们只是被反锁在里面了，还失去信号了，我一直开着对讲机呢，结果没人搭理我。”林月织晃晃手中黑色的对讲机，左右张望了一下，“怎么回事啊小楚，你把安葵给弄丢了吗？”
楚铭心缓缓摇头：“我让她从胶囊舱通道走了。”
“啊，那看来是大门也锁住了。”唐汉久很快反应过来，眉头紧锁着，“没想到一碰黑盒子就触发警报装置，我们恐怕是中招了。”
“恐、怕？”楚铭心冷笑一声，“我们tmd差点被这个‘装置’给玩死。”
话音刚落，木门就恰好被变异甲虫群冲开，涌入狭小房间的甲虫个个硕大漆黑，楚铭心捂着受伤的位置，忍着剧痛抬腿，一脚将木桌踹过去，正好扫过几只甲虫，将它们掀翻在地。
唐汉久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恐：“变异甲虫？”
林月织却已经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拉开身后武器袋子的拉链：“啊，是我最喜欢的变异虫子。”
楚铭心：“子弹不用就给我。”
林月织摸了两盒子弹扔过去，解开身后的武器袋，掏出了她心爱的武器——那是一把被她中二地形容为“月光大剑”的电锯，实际上，那柄电锯除了自带一个小小的月光大剑吊坠外，其余的形状、颜色、大小都和原版魂游戏里的“月光大剑”没有半毛钱关系。
两名拾荒者中的战斗员迅速背靠背开始扫荡，狭小的房间可以避免过多的甲虫进入，唐汉久双手举着枪，瞄了半天，最后选择射击门口那些虫子避免误伤。
如果说唐汉久的射击速度是十秒一枪，那么连射的楚铭心就像是高速炮般轰炸着虫群，他也就刚才晕乎了那么一阵子，现在彻底状态回来，如同无情的死神散播着枪林弹雨。
而比楚铭心更恐怖的击杀者是林月织，她手中的电锯咆哮着，仿佛来自真正的地狱，金属高速旋转切割着虫群，削去它们的头部足部，如果撞击到坚硬的外壳上，则会卷起噼里啪啦的火花。
但总会有倒霉的虫子用脆弱的连接口碰到可怕的电锯，只需要半秒钟，它就会彻底被切割成两半，像是被剥开的荔枝般褪去粗糙的外壳，将里面浓白的浆液迸射出来。
房间里的变异甲虫很快被扫荡一空，林月织站在一地残骸之中，微笑着停止电锯，摸了一把防护面罩，那透明的部分都沾满了虫子的汁液，让她的视线受阻。
楚铭心下令道：“走，你们去大门，老唐把门打开，月亮你掩护他。”
林月织边拉着电锯积蓄电力，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你去找安葵吗？”
楚铭心犹豫了片刻：“是。”
“那，我们还是一起吧，彼此有个掩护。”唐汉久说。
林月织哈哈大笑起来：“老唐啊老唐，你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小楚是要我们当诱饵，对吧？”她大咧咧地说出来，“挺好的，小楚，你不要内疚哦，换做是于队，他也会这么做的。”
他们都清楚，变异虫群会集中围杀更多更新鲜的目标，如果他们都往安葵的方向去，那么很有可能会将这些虫子都引过去。
楚铭心现在就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安葵在仓库里会不会遇到危险，所以他必须去看一眼，他现在受了伤，论单兵战力不如状态完好的林月织，而大门封锁，又只有唐汉久有重新开启的方法……
综合来看，他们如果要兵分两路，就只能这么安排。
楚铭心粗声粗气道：“嘁，你想多了，我不会内疚的，倒是你，别杀红了眼，把老唐给抛下了。”
唐汉久：“……”
现在的年轻人能不能体谅一下年纪大又不会打架的文化人？！
他们默契地分头行动，在离开核心区后，楚铭心迅速一猫腰消失在黑暗中，他穿进仓库区域，只觉得道路比刚进入时要幽深漫长的多，满地都是变异甲虫的残肢，好在没有新的怪物来找他麻烦。
终于抵达那座被他亲手合上的金属门，楚铭心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放在开关上，猛然拉下——
眼前的场景让楚铭心几乎心肺停止。
“……这tmd是什么。”
他握紧填满弹药的枪支，缓步上前，一刻不敢松懈地瞄准着那个诡异的“雕塑”。
那是一个如同宝塔形状、高约三米、琥珀色的不明物体，上面流刻着复杂且不规律的花纹，而地上是一大片被腐蚀过的痕迹，还有几个与巨卵中几乎完全一致的人类肢体。
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色彩，当即后背汗毛倒竖，像是被西伯利亚的寒风从足底贯穿到天灵盖，呼吸也完全窒住。
“喂，不是吧……那个废物……”
楚铭心咬紧牙关，觉得眼圈莫名泛起一阵酸涩，他屏住呼吸走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颤抖地蹲下去，捡起地上被酸液腐蚀的防护面罩。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这是第三避难所标配的防护面罩，他整整三年，都看着其他拾荒者戴着它。
而在第二避难所的仓库里，能戴着这个东西的，只会是安葵。
楚铭心不甘心地转过头，飞快地捡起地上那破破烂烂的防护服，像是讽刺一般的，代表着“安葵”的明黄色向日葵标记完好无所，如同一张可憎的笑脸，稳稳地贴在防护服上。
“……”
直到这一瞬间，楚铭心才承认自己可怕的猜想变成了现实。
他顾不上那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什么，狠狠一拳砸上去，吃痛的当然只是他自己的手，他紧攥着那朵向日葵满地打转，发泄般地朝着地上已经成了一滩烂泥的残骸，以及造型诡异的手臂疯狂开枪。
浪费子弹的行为向来被他鄙夷，那相当可耻，但楚铭心现在却已经濒临失控。
他明明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让安葵活下去，可是为什么，到头来活着的却是自己？
“你tmd不是被选中的救世主吗？怎么会这样就死了。”楚铭心粗声咒骂着，“废物就是废物啊，混蛋东西，当初就应该让于队把你锁在避难所里面的……”
他痛恨自己的愚蠢，为什么当时没有把安葵护送到通道口再离开，他为什么就敢赌这里面没有那个可恶的蠢脑子埋下的伏兵，为什么会白痴到去相信那个废物突然就能开窍，从那个一碰就碎的玻璃人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战士？
低级错误。
愚蠢至极。
精神上的挫败感连带着身体的病痛一起发作，楚铭心拽掉自己的面罩，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插在额发间，一遍遍地往后梳理。
他尝试冷静，但头和断裂的肋骨都在作痛，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疼得想要抽泣，尽管四下无人，但他还是咬牙紧绷着，忍到额头边青筋暴起，最后变成一连串气都喘不过来的咳嗽。
楚铭心蹲在原地，粗喘着想要缓过劲来，战士的本能让他听到脚步声的瞬间举起枪，冰冷的枪口死死抵在来人的眉心处。
安葵高高举起双手：“唉，别开枪，自己人！”
楚铭心：“……”
即将成年的少女不知不觉间已经褪去了记忆中的稚气，白皙细腻的肌肤在仓库的冷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那双清澈的眼睛闪着得意自信的神采，比楚铭心想象得还要明亮，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弹过一些曾经看到过的词语，什么灿什么星之类的描述，他一瞬间像是被蛊惑住了，竟然产生了要将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女用力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一定是被折腾疯了。
楚铭心闭上眼，下一秒睁开时恢复了日常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态，□□退膛，却还是恶狠狠地用枪管戳着安葵光洁饱满的脑门，在柔软的皮肤上按出一个个红印子：
“你tmd没事脱什么防护服？”
“脑子有病？看到我不出声是什么意思，我是鬼吗？”
“你这个废物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是叫你有多远滚多远了！你难道蠢到一条直路走到底都学不会吗？要不要我叫姜薇过来教你怎么走路啊！”
安葵缓缓睁大双眼，像是被这劈头盖脸的地狱咆哮吼得神志不清了，呆愣愣地后退了一步。
她捂着胸口，突然蹙眉，可怜巴巴地小声说道：“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这回轮到楚铭心愣住，他咬着牙别开头，绝口不提自己的错误和误会，他又开始骂自己蠢了，怎么会忘记眼前的安葵是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玻璃人。
这要是没被怪物弄死，被自己一嗓门吼没了，那他真成千古罪人了，干脆一头装死在那根莫名其妙的琥珀色柱子上殉葬得了。
他自我缓冲了半天，这回总算是头脑彻底冷静下来了，收回枪，扯住安葵纤细的手腕高举过她的头顶，仿佛交谊舞旋转的姿势般，让她紧贴着自己转了个圈。
目光上下梭巡一番，这才勉强满意地点点头：“哼，可以啊，小废物，没有把自己哪里弄折了。”
向来呆头呆脑的小废物这些日子格外机敏，竟然像一尾游鱼从他掌心挣脱，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受伤的部位：“疼么？”
“嘶……”楚铭心被她冷不丁这样折腾一下，当然是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凶恶地瞪着她道，“废话。”
“嗯，也对哦。”安葵点点头，“知道疼就给我闭嘴养伤，看到了这一地的尸体了吧，我杀的。”
她拍拍楚铭心的肩膀，按着他坐到堆起的被褥上：“现在是有奖竞猜环节，给你五分钟思考一下我是怎么做掉那只怪物的，然后你在这里安静坐着，等我去找一套新的防护服穿上，ok？”
楚铭心：“……”
他憋了一肚子的脏话，此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安葵简直得意忘形，走之前竟然还捏了捏他的脸颊：“乖，姐姐找到糖会给你带回来的噢，放心，这次一定不会给你吃过期的。”
“喂！”楚铭心刚想拍掉她那只欠扁的手，就被安葵灵巧地躲开。
看着她蹦跳着离开的背影，仿佛能看见一条毛茸茸的硕大狐狸尾巴在屁股上得意地摇摇晃晃。
他嘁了声，索性真的放松下来，倚靠着柔软的被褥休息。
不过话说回来……
楚铭心疑惑地看着这满地狼藉和突兀如图腾柱一般的琥珀塔：那个小废物到底做了些什么？
电锯咆哮在大厅之中，已经接近喑哑的状态，林月织早就摘下碍事的面罩，扯开束缚着自己的防护服衣领，敞开的领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上面盘踞着丑陋的伤疤和几滴新鲜的虫汁，她大笑着挑衅着这些劣等的变异种：
“还有多少？都给老娘我端上来！”
她脚下是堆积成山的尸体，警告灯猩红的灯光下，林月织漂亮的脸上的笑容显得疯狂而狰狞，已然是杀到亢奋，盘起的秀发也在激战中滑落，披散在脑后，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活该被印上通缉令的杀人魔。
“再来，再来啊！”林月织锯开一只变异甲虫，靴根无情地碾过残骸上凸起的复眼，享受着踩扁的瞬间那啪叽一声迸裂的快感。
唐汉久满头都是冷汗，嘴里忍不住吐槽道：“你是灭害灵修炼成人形了吗？它们不来就算了，你还去招惹它们！”
“你懂什么叫做气势。”林月织不屑，摆出了战斗女王般的气魄，架着电锯守在唐汉久身后，“再说了你也是个读书人，你觉得这群低级畜生懂我说的话吗？”
唐汉久：“……嘛，倒也是。”
“哈哈，垃圾而已。”
林月织高傲的目光扫过脚下的“尸山血海”，唇角拎起一丝沁透杀意的冷笑：“这种程度的垃圾，来多少，杀多少。”
唐汉久却没有接话，他深知林月织杀红眼之后就会不管不顾一切，不像楚铭心看着疯狗一样，实际上脑子里都是算计——算计资源，算计敌人甚至算计队友。
如果把拾荒者分为不同职业的话，于焱毫无疑问是骑士，楚铭心应该是游侠，而林月织，是有着冷艳刺客外观的狂战士。
女人疯起来最可怕，而林月织一战斗就发疯。
楚铭心卖血卖命的时候，起码脑子里有个计划，但林月织就不一样了，她卖血，就是要跟一种拼命的。
他知道这姑娘的身世坎坷，跟变异种算是血海深仇了，但被变异种杀光全家的人多了去了，林月织的恨意却是滔天的，胜过其他任何人。
“唉……”唐汉久想想就头痛，好在眼前的解锁装置已经快完成了，在三步准确无误地操作后，他听见悦耳的滴滴声，沉重的大门缓慢开启。
“该撤了！”唐汉久匆忙收拾了一下装备，一手抱着那些部件，一手持枪率先一猫腰冲了出去。
林月织踢开脚边的变异甲虫，收起电锯也匆忙跟上，行动间麻利地扣好战斗服，重新将面罩死死盖回脸上，她可不想误吸辐射尘埃当场变异。
门外的阳光格外刺目，他们只能半眯着眼一边朝身后开枪一边撤退，唐汉久顾不上那么多了，一股脑地往车那边冲刺，但林月织还得应对源源不断的“追兵”。
“老唐，你把车开过来！”
她已经被变异甲虫团团围住，电锯重新启动，但没有掩体的情况下，她也有些应接不暇了。
唐汉久远远应了一声，调转车头时，却发现了异常：
“不行，你快过来，那帮虫子见光就二度变异了！”
二度变异，指的是已经变异的生物在特定条件下进行再进化。
对于这群变异甲虫来说，阳光就是它们二度变异的条件——
秋季温暖的日光下，变异甲虫张开翅膀，竟然从后面抽条般地长出新的枝节，锐利如尖刀的构造像极了毒蝎的尾部，尖端滴落着暗紫色的液体，一甩一甩地朝着林月织刺去！
而它们显然也意识到唐汉久正躲在安全的掩体内，竟然扑来好几只，准备刺破这辆车子的车胎。
如果车胎被爆，那他们谁也别想走！
但是如果不去接林月织，她在这样的围攻下必死无疑……
该怎么办？
唐汉久打着方向盘，脚踩油门堪堪躲过变异甲虫的围攻，但明显感觉到后轮一矮，绝对被爆胎了！
林月织已经退回到第二避难所的墙边，她只有靠墙壁掩护后背才能面前招架得住，但越来越多的甲虫涌出来，在阳光下开启二度变异，电锯电力有限，林月织的体力和精神力也有限，她绝对撑不过十分钟。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朝唐汉久抛来求助的目光：“快来啊！”
唐汉久：“……”
他沉痛地闭上眼，猛打方向盘，油门一脚到底，只留给林月织两管尾气。
林月织愣在原地，数秒后才回过神来：
“老唐，我□□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