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胶囊之内
汽车风驰电掣地行驶在空寂的街道上，这是十年前在江城的白昼中不敢妄想的画面，安葵还可以尽情敞开车窗，把脑袋和手臂都伸出去——
虽然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完全让她没法享受到一丝凉风就是了。
楚铭心鄙视地斜了她一眼：“你是狗吗？”
半辈子没兜过风的金毛才爱干这事。
“你这种双手都离开方向盘的司机才没资格说我吧。”
安葵毫不客气地回敬他。
看楚铭心开车能气死3个驾校教练，就算这辆车是自动档，开起来是很简单，但他双手空闲到可以单独弹一曲肖邦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过反正是世界末日，不用管交通灯也不用管限速，楚铭心只需要一脚油门踩到底，极速狂飙就完事了。
而这飙车的后果就是，当他们一个帅气飘逸过弯外加极限横摆停车后，这辆已经被闲置十年、苟延残喘的小轿车，引擎盖下冒出了可疑的滚滚黑烟。
好在此时他们已经抵达拦截“胶囊”的位置，把报废的汽车扔在一边后，安葵在开阔地升起红色的信号烟，标记出他们的位置以指引于焱他们方向。
“这里也有怪圈的痕迹。”楚铭心很警惕，变异蚂蚁通常不会攻击人类，但他深知那群怪物真要被惹毛了绝对比蟑螂还可怕。
你杀死一只蚂蚁，等于和整个蚁穴为敌，那群力大无穷还颇有组织战术的异种，如果愿意，完全可以覆灭一整个避难所。
楚铭心：！
他说：“第二避难所，可能就是被这群蚂蚁给灭的，我们得小心点。”
安葵也回忆着那段凄惨的录音：“是哦，录音里说‘数目太多’、‘还会开门’……这种有组织有计划的攻击，很像蚂蚁干得出来的事情。”
“但它们画这些怪圈是做什么？还有那些蟑螂又是什么意思？”楚铭心想不明白，“那个‘胶囊’里面一定有线索，管它里面是不是真的可以拯救人类，我们先拦下来再说。”
“赞成。”安葵正埋头将匕首绑在钢管顶端，她从刚才那辆小汽车上搜刮来胶带，万幸还颇有粘力，“所以我们该怎么做，楚指挥？”
“于焱他们离我们还有多远，你大概能感觉出来吗？”
“起码二十分钟。”安葵闭眼感受了一下，“他们应该是看到信号烟在调方向，速度变慢……估计是路上障碍多起来了。我们不能等他们了，‘胶囊’要是进蚁穴就全白搭啦！”
楚铭心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没有任何退缩的表示。
他们其实都清楚到头来会变成这样。
说等于焱其实只是给楚铭心一个冒险的借口而已，在路上的时候，他们早就知道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埋伏，陷阱，火攻，高空坠物，爆炸……
楚铭心脑海中瞬间掠过各种方案，但没有一种可以保证不破坏“胶囊”。
楚铭心：“麻烦死了，当初设计‘胶囊’的人就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吗！那玩意儿里面虽然功能齐全，但外壳相对很脆，硬来很容易把里面的幸存者也弄死。”
“咦？那假如蚂蚁有本事攻陷避难所大门，怎么会没本事搞开这个脆皮胶囊？”安葵疑惑道。
楚铭心冷笑一声：“哼，也就是说，它们八成就是冲着胶囊里面的东西去的，想要掠夺那玩意儿。”
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向来安定的蚂蚁突然发狂开始攻击第二避难所，为什么它们要搬运胶囊，以及……
怪圈。
这是最大的疑问点。
安葵也想到了同样的点，她不安地用钢管轻轻敲打着掌心：“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呢，这样想会不会太简单了？如果一开始它们就是想要胶囊里面的东西，那它们早该完工了，按时间来算，这帮家伙是画完怪圈才开始搬运的。”
一个诡异的词浮现在她的脑袋里面。
“炼金阵！”
楚铭心显然是闻所未闻：“什么玩意儿？”
不过安葵自己说完也觉得很离谱，蚂蚁炼金和母猪上树属于同一范畴的神秘事物，她不该胡思乱想。
“没事，我胡诌的，别理我。”安葵有点羞耻地按住面罩，“咳，当务之急是把‘胶囊’先拦截下来对吧。”
“我刚才从上面看，负责运送的蚂蚁小队有6只，附近没有其他蚂蚁。”
“明白，也就是你3只我3只的意思？”安葵精准地完成了幼儿园级别的运算。
“……哈，搞笑。”楚铭心不屑道，“我5只你1只还差不多，顺便告诉你，如果真这么干了，马上就会有一千只来找我们麻烦。”
安葵尝试乐观：“那，说不定它们跟蟑螂一样完全没有攻击性了呢？我们也许可以直接从它们手上把胶囊抢过来，它们傻不拉唧地可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是啊，抢过来，8吨起步重的‘胶囊’你说抢过来，你连我的包都拎不动吧，小废物。”楚铭心又开始了，眼看着“胶囊”逐渐接近，他显然急躁起来，“妈的，不管了，我先进去布电网。”
他扔下背包，从里面翻出剩下的导电线和黑羊毛蓄电池，又将黑弩斜背在身后，俨然一副要allin的姿态。
但他刚抬脚准备踏入怪圈之中，一个东西从高架桥下立柱的阴影中射出，从地面精准地滑来，速度极快，直接冲向楚铭心的脚踝！
“……？！”
楚铭心反应很快地后跳一步，安葵立刻举着钢管冲到他身边：“什么东西过来了？”
两人同时盯着地面，那扁平带着轮子的玩意儿竟然是一块滑板？
黑底橙纹的滑板样式酷炫，在地上咻地一声掠过，宛如一颗子弹般疾速滑走，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它——
目光追随而去，滑板在沙地上驶出两道浅痕，接着被一只黑色的绑带短靴踩住，利落地竖起收回，动作相当潇洒帅气。
来人手上转着一个橙色的小方块，显然是那电动滑板的遥控器，他和安葵他们一样，在防护服下全副武装，但不同于安葵他们的样式，他的防护服更为宽松，上身竟然是连帽外套，让他可以戴起兜帽，像是街头嘻哈风格的潮服，黑色的防水布料外是橙色的抽象涂鸦，脸上的面罩则是一种像是漆黑陶瓷的材质做成的，泛着崭新的光泽。
对比灰头土脸的安葵和楚铭心，此人像极了末日游戏里审美极好的氪金玩家，带着炫酷时髦的外观来炫耀了。
“哟。”
那人虽然直接用滑板偷袭楚铭心，但似乎完全没有敌意，直接抬手打了个招呼。
安葵奇怪地看着楚铭心，向来暴躁易怒的恶犬此刻非常冷静，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去咬人。
他微微点头致意，语气意外的客气：“邮递员，好久不见。”
“邮递员！”安葵震惊，“我们区的邮递员就是这位潮……朋友？！”
她把潮男二字吞回去，毕竟对于末日时代的人来说，这个词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邮递员是比拾荒者更加危险艰难的工作，他独立于任何避难所，可以说是末世中的游侠，负责在各个避难所间传递关键的情报和物资，比如急救药品之类的。
安葵一直脑补的邮递员是一个沧桑神秘的大叔，打扮得像《光环》里的士官长一样浑身重甲和火力覆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谁能想到他们地区唯一的邮递员，是一个听声音相当年轻、打扮极其时髦、坐骑还是块滑板的潮男！
楚铭心显然和邮递员是认识的，他飞快地将第二避难所遇袭的事情讲了一遍，结果才说到一半，就被邮递员打断。
“我也一样。”
邮递员似乎有惜字如金的属性，说话的语调也相当淡漠平缓，但吐字清晰标准，不带丝毫口音。
“你也收到了这个情报，然后跑来支援，也就是说其他避难所也收到了信号？”楚铭心问。
这次，邮递员只是点点头。
“那你刚才打断我，是因为……？”
“危险。”邮递员如此说道。
他放下滑板，娴熟地用遥控器操纵起来。
滑板驶入怪圈之中，像是磕了炸药的火箭一般乱窜，将地上的纹路都破坏殆尽。
安葵和楚铭心疑惑地看着邮递员的表演，直到他指了指斜后方——
抬着“胶囊”的变异蚂蚁分队骤然放下了“胶囊”，发疯似的朝滑板冲过来，邮递员戏耍着它们，将滑板用最高速度飞出去，蚂蚁们也极速追上，用变异后的怪力将滑板碾压至粉碎。
蚂蚁们确定罪魁祸首“滑板”已经失去了行动力后，兢兢业业地爬回怪圈中，努力地挪动硕大的身体避免碰坏地上的纹路，接着互相碰着触角，似乎在交流该如何修复被破坏的部分。
楚铭心：“……！”
安葵也看呆了：“也就说，如果刚才楚铭心不小心破坏了怪圈的一部分，他也会被蚂蚁撕碎……”
邮递员点点头，满不在乎地将手上的遥控器扔掉：“趁现在。”
他朝被放下的“胶囊”跑去，侧头回看了他们一眼，补充道：“小心。”
如果他们不小心踩到怪圈，可就完蛋了。
但没有触碰到怪圈时，蚂蚁们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三人成功走过变异蚂蚁，来到了“胶囊”前。
移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如果人还活着，直接带走就行了。
安葵率先敲了敲“胶囊”的门：“有人还活着吗？我们是第三避难所的救援队，如果在的话请开门！”
里面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碰到地上的声音，大概是第一次听到外界的声音太过激动，回话的人声音都在颤抖：“我没有做梦吧，真的……真的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不是幻听吧？”
楚铭心最烦这种磨叽的人，一脚踹在门上：“你再不开门我就砸开了！”
“来了，来了！等一下，我们还没带面罩！”
胶囊舱外观像是巨大的胶囊，里面自带空气净化系统，所以他们没戴面罩也很正常。
半分钟后，那扇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门缓缓打开，呲啦一声，涌出一阵白汽。
安葵挥开白汽，往里面望去：
幽暗狭窄的舱室内，跌坐着三名幸存者，唯一站着的人靠在门边，似乎是喜极而泣：“太好了，真的是人……我，我们有救了。”
他的脖子上似乎拴着什么，安葵目光一扫，迅速在其余三人的颈侧和手腕上发现了同样的东西，似乎是输液管？
但里面流淌的根本不是什么营养剂，而是鲜红的血液！
再仔细一看，那玩意儿更像是半透明的脐带，里面源源不断地吸入着四人体内的鲜血，输送而出的端口，连接的竟然是一大块肉瘤……
安葵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定睛一看——
不，不是肉瘤。
那赫然是一颗硕大的人脑，从里面伸出触手般的脐带，在吸吮着幸存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