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筋肉松鼠
楚铭心不自然地调整着自己的面罩，啧了声：“真要是机车的话，引擎的声音会把八百里外的怪都引来，找死才开。”
——最后四个字是当年他捡到一台哈雷后，于焱送给他的原话。
“就这台，还是我前后修了小半年才搞好的，电也是最近才充上。”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应该就是这台车的电瓶了。
楚铭心是少数被允许单独行动的拾荒者，经常被于焱派去做一些情报传递的任务，所以他在附近很多地方都藏了自己的交通工具，这也是其中一个据点。
他还学过怎么开车，无人的城市里开车不要太简单，难的是如何发动它们，好在拾荒者们人均开锁小能手，楚铭心也不例外，但随着时间流逝，在灾变第十年末，能随意开动的车越来越少了。
将两人的背包绑在后座两端后，安葵轻巧地跳上车，电动车只发出一点点嗡然声后便平稳启动，车轮哗哗压过落叶，卷起层层低矮的波浪。
他们正位于江城大学的测绘学院，那里有一个标志性的巨型地球仪，此刻却被劈成两半，另一半落在地上，被迷宫藤侵蚀。
车速比安葵想象得快，也很平稳，可惜的是她始终被困在防护服和面罩内，感受不到清爽的风和清新的空气。
驶出测绘学院的门后，通往主校区的色调陡然一转，宛如进入了指环王里的魔幻之森，苍白的橡树树干笔直地直指苍穹，暗红色的树叶倒映在平静无波的浅绿水面上，像是镜中幻画。
江大历史悠久，许多树木本就有百年历史，再辐射异变后巨增的体积更是让其显得绮丽非凡。
安葵痴迷地仰头看着那些红白基底的森木，脖子酸了才低下头，目光一落便看见路边的骇人事物——
那是一尾在岸边垂死挣扎的鱼，约有两米长，它大张着鱼唇，里面竟是伸出一截白花花的人类手臂，正在不断地想要往外爬，但鱼的腹部鼓胀着，却完全不似人类的肢体，倒像是含着数十个人头大小的卵，还在滑腻的鱼皮下蠕动着。
“楚铭心，那边……”
她刚刚出声提醒，嘶哑的鸟叫声霹雳般炸起，黑鸦如乌云般席卷而来，它们意外的没有徒增体型，可行动竟如同一只鸟般整齐划一，精准地用爪子刺入死鱼的皮肉之中，将其抓起带走。
那截断臂也因此坠下，在地面碎成了豆腐脑般的渣滓，竟然无声无息地溶解了！
安葵目瞪口呆，等楚铭心不耐烦地问她有什么事时，才描述了一遍所见。
“啊，那个，是寄生虫吧。”楚铭心早就见怪不怪了，“什么残肢乱动，尸体打架，树会走路，全都是寄生虫搞的鬼，它们精得很，总是从小东西附到大东西上，最终目的就是上天。”
“上天？”
“对，它们好像对鸟类很有兴趣，说起来我还没怎么见过变异的鸟……有人推测是高处的辐射很轻微，也有人说是鸟类太脆弱，毕竟也不是所有动物都活下来了。”
他继续解释：“反正据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情报，我们看到的变异生物大多是野生、低级的类型，比如老鼠蚯蚓之类的。像狮子老虎这类猛兽，就算是变异，也很快会发疯自残，原因未知。”
安葵点点头，将这些也收入自己相当空白的末日知识库里。
昔日热闹的校园寂静无声，他们一路无事地穿越，安葵没有错过图书馆玻璃上印下的层层血迹，干涸的红黑色污渍如泼墨般覆盖了整个落地窗，她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十年前，灾变伊始，她却毫无记忆，只能从书刊和其他人聊天时提起只言片语。
一座繁华的城市一夜之间陷入死寂，这一幕她曾经见到过，但她也知道，很快它会迎来复苏的暖春，只要……
“靠——！”
楚铭心低吼一声，急刹车后车身被扭摆成横向，直接将安葵甩了出去。
好在她对这种摔打很熟悉，迅速在地上侧滚翻卸力，再加上地上落叶厚实，她完好无损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枯叶碎片。
楚铭心见她没事，才气急败坏地扭头瞪着那个害他急刹车的玩意儿——
三条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堆积在一起，像是一大捧红褐色的棉花，安葵只在动画片里见过这种大尾巴松鼠，此刻它背对着他们，毫无防备地晃着大尾巴，狸花猫一般大小的体积看起来倒是无害可爱，两只竖起的尖耳朵机敏地抖了抖，这才慢慢转过头来。
这回轮到安葵惊呆了：“靠！什么鬼东西！”
那松鼠脸上竟然长满了滚圆黑亮的眼睛，那一瞬间转头，她感觉自己没有密恐也要晕厥了，前后反差过大实在是过于掉san，她不忍直视地溜达回楚铭心的后座，这回学乖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拍：
“快走吧，这松鼠我看着心里发毛。”
这可比老鼠蝙蝠什么的刺激多了，那一脸十几二十只眼睛冲着你眨巴，谁受得了啊！
没想到楚铭心刚刚发动车，那松鼠反而生气了，发出刺耳的尖嚎——
“嗷啊！！！！”
堪比土拨鼠嚎叫的破坏力，刹那间让周围的树冠都颤动起来。
“不对劲……”安葵抬头看去，只见一只接一只的变异松鼠跟雨后蘑菇似的从树叶间窜出来，手里都捧着砖头大小的松果。
“快快快、楚铭心，快开走！”
安葵急得猛拍楚铭心的肩膀，楚铭心用余光扫了一眼，也知道大事不妙，直接拽下安葵的手贴在自己腰间：“抱紧！别又被甩出去了！”
安葵闻言死死环住楚铭心的腰，能清晰感觉到他深呼吸时腰腹有力的动作，但再有力的肌肉似乎也比不过安葵此刻所见的松鼠肌肉：
那小东西露出来邪恶的笑容，将松果高高举过头顶，那健壮紧绷的壮硕肌肉，哪里是松鼠……
她哀嚎起来：“这绝对是变异袋鼠好吗！”
它要是飞起来踹她一脚，安葵觉得自己可能要吐血三尺而亡了！
改装后的电动车爆发力十足，虽然比不过机车，但瞬间启动的速度也足以让安葵屁股离开坐凳，好在楚铭心稳得像铁杵，她只要抱紧了，就不会被甩飞。
而身后完全就是枪林弹雨，大松果噼里啪啦地朝着他们发射，像是发球器开启了加特林模式，一发命中后轮，直接打爆一侧车胎，车身立刻倾斜，勉强靠楚铭心的急速转向维持住平衡。
安葵感觉到有松果擦着自己耳边飞过，砸到前面的路面彻底粉碎，虽然硬度比不过真石头，但配合变异松鼠的强力投掷，绝对是巨大的威胁！
打到她和楚铭心的要害就完蛋了。
思考不到半秒的时间，电光火石间，安葵就松开手迅速在后座转了个身，与楚铭心背靠背：“你往前开，后面我来搞定！”
她抽出插在背包里的半截钢管，聚精会神地盯着飞旋而来的松果，幸亏那群松鼠空有力道没有准头，只是破空而来的声音听着吓人，但……终归是有那么一两个目标正确的松果在朝他们飞来！
“砰！”
松果与钢管相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楚铭心吹了个口哨，操控着一侧爆胎的电动车流畅过弯：“全垒打？”
“bingo”
全力集中的搏击手反应速度不是开玩笑的，安葵自信地勾唇轻笑，暗暗扭了一下震得发麻的手腕，准备迎接下一击。
然而。
当他们驶出那条街道后，所有的松鼠都在同一秒停止动作，站立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停了？”安葵狐疑地缓缓放下铁管，“喂，楚铭心，好奇怪啊，它们就，在一瞬间一起停下来了。”
“领地意识之类的吧。”楚铭心缓缓停下电动车，再这样折腾它就要冒烟了，“我也没见过这种多眼松鼠，更没想到会莫名其妙挨揍，嘁，早知道刚才直接碾过去算了，可恶的畜生。”
他颇为心痛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坐骑”，皱着眉头确定伤势后，下了定论：“没办法开了，两个选择，要么去找辆车走公路，要么我们从居民区穿过去，步行。”
前者更快，但汽车很容易引起异种注意；后者隐蔽安全，但消耗的时间也更久。
安葵：“……”
楚铭心：“你哑巴了？”
安葵摇摇头，指了指远处。
——吞噬一切的黑潮，正从第二避难所的方向朝他们涌来，一路上所有停泊的汽车都被倾轧碾过，车壳微微凹陷下去，沦为那些怪物的垫脚石。
松鼠们停步不是因为什么领地意识，而是因为它们感知到了这群可怕的生物正在朝这边前进。
它们腾空而起，遮天蔽日，那黑油发亮的外科与蠕动的触须，是安葵独居时无数夜晚的噩梦……
“我真是……”她咽下下半句脏话，内心满是恐惧和愤怒，“怎么会有这么多大蟑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