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美丽的万物
“呜哇，死透了。”
安葵小心地用足尖碰了碰地上软乎乎的肉块，毫无疑问来自酸液蝙蝠的尸体。
她已经感知不到火荧蜂的存在，看来它们在那场愤怒的自爆中全部消失了……
不得不说她有点羞愧，把这群可爱狂暴的小东西召唤来，还没有好好相处就让它们英勇赴死了。
系统察觉到了安葵微妙的心情，安慰道：【大可不必有这种想法，火荧蜂在原世界本就是泛滥成灾的害虫，那种布满绒毛的外观在本土审美中十分丑陋，外加火荧蜂繁殖速度快、攻击性强，时常需要大规模灭杀】
“说的也是……如果它们长得像蟑螂或者毛毛虫，我可能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安葵自嘲地笑了笑，“人类果然都是外貌协会的，改不了啊。”
“喂，你自己在那边嘀哩咕噜的干什么？”楚铭心已经走到十步开外，很没礼貌地用手电筒的光晃着安葵，“跟上。”
安葵在面罩下做了个鬼脸，心想也不全是，就算楚铭心那张脸算是挺好看的，但就他那跟下水道一样又烂又臭的性格，完全不会讨人喜欢！
沟渠旁的铁制栏杆被爆发的酸液溶解成一段一段的不规则铁棍，安葵拾取了一根约莫半米长的铁棍斜插在背包后，决定把这玩意儿当成临时的武器用，兵器都是一寸长一寸强的，这可比那短短的匕首靠谱多了。
她空手比划了一下，对付沟鼠那一类的怪物，只要精准地插爆眼球捅进脑子里，应该就能瞬间终结它们的生命。
“我劝你，不要太天真了。”楚铭心似乎注意到她在干什么，“想象起来很简单，实战是完全另一回事，你刚才没有被吓得动弹不得就不错了。”
“你还是先搞清楚自己召唤出来的小怪物会不会攻击自己人吧，我可不想下次又被这种会爆炸的虫子追杀。”
安葵心虚地捂住口袋里剩下的两份召唤材料：“咳，这我不敢打包票，看运气吧……”
“哼，每次都赌运气，就等着沟鼠给我们收尸好了。”楚铭心在一个分岔路口前停下脚步，用手电筒仔细对比墙面上用涂料喷出的标记，朝左边晃了晃光柱，“走这边。”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爆炸过于惊天动地，反而让下水道里潜藏的变异生物都胆怯起来，在接下来漫长黑暗的道路上，竟然没有再出现过一次像样的威胁，顶多就是一只发育不良的变异沟鼠被楚铭心直接一脚踩碎脆弱的头骨，喀嚓一声，死得干净利落，看得安葵瞳孔地震——她没想到拾荒者的杀戮技巧是如此简单粗暴，都是些在职业搏击赛场禁止的超危险动作。
两人在沉默中继续前进，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提前一小时抵达，高耸的天井矗立于眼前，他们要爬上锈蚀的梯子，再揭开地面的井盖。
安葵握住梯子的一段，仰头往上看，这高度目测在十五米以上，如果手滑摔下来怕是凶多吉少，长期在阴冷环境下的梯子湿滑冰冷，隔着防护服的手套也能感觉到那股刺骨寒意和糟糕的摩擦力。
“把这个别在腰带上，锁死。”
楚铭心从背包里翻出一个锁扣，另一端连着长而粗的登山绳。
“我先上去，给你信号后你再爬上来。”
恶犬一样的楚铭心看着粗鲁，实际上思虑周密，安葵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还处在莽撞行事的阶段。
他已经从刚睡醒时头晕目眩、四肢不协调的状态中恢复了，手脚并用，用猴子看了也会自愧不如的速度窜完了梯子。
顶端，手电筒光芒闪烁三下，正是楚铭心给出的信号。
安葵感觉到登山绳慢慢绷紧，应该是楚铭心固定住了另一端，便放心大胆地爬起来——
这具身体不但力气小，长时间体力消耗下还双腿发软，刚爬了不到三米就直接一个踩滑跌落，瞬间绷直的登山绳勾住了她的小命。
她听见自己骤然加剧的心跳声，绝望地开启了系统咨询：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强化这个身体？
这谁受得了啊？
安葵一个战士专精的选手，硬生生被套进了脆皮召唤的壳子里，完完全全相性不合！
系统：【请尽快达成地区成就，晋升至level2】
“……”
安葵恼火地荡回梯子边，一巴掌狠狠糊在梯子上，认命地继续吃力往上爬。
等到了平台边缘，楚铭心干脆拎着她的背包将她整个人拖了上来，精疲力尽的安葵无暇纠结这些，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块圆圆的井盖。
“把这个打开，我们就能出去了吧？”
“嗯，不过有东西卡住了。”楚铭心目光搜寻一圈，钉在了安葵背后，“你这捡垃圾的习惯不错，继续保持。”
安葵：“？”
他长手一伸，安葵背后的铁棍就被轻松抽走：“借用一下。”
铁棍被他抵在井盖边缘当作杠杆使用，下压一翘，沉重的井盖稍有松动，挪开一个缝隙。
安葵缓缓睁大双眼：“哇……”
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中照入幽暗的下水道，那一束毛茸茸的光柱里尘埃曼舞，如同舞台上最亮的那盏射灯般夺目耀眼。
都说生物有趋光性，安葵也不例外，她已经快四个月没有见过真正的阳光了，眼下看见一束，就已经难以压抑感动的心情。
“喂，闪开点，有东西砸到你我可不管啊。”
楚铭心叉着腰看着她傻乎乎地蹲在阳光下伸手去捧那束光，嗤之以鼻。
“知道你十年没见过太阳了，就算真是向日葵，也不差这点功夫吧？”
安葵连忙退开两步，方便楚铭心操作，他用力一顶，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几块碎砖落下，井盖被挪开了三分之二，足以让他们爬上去。
更多的光芒涌进来，一度显得灼目，楚铭心已经轻松地翻了上去，伸出双臂将安葵拉了上去——
她被光刺得一时睁不开眼，第一时间的感觉是温暖。
在阴冷的下水道里觉得厚度刚好的防护服，在地表温度下顿时像是裹了一层不透气的毯子，估计很快温暖就会变为闷热。
安葵半睁着眼，眯着眼观察眼前的一切，映入眼帘的皆是鲜艳华美的金红色，她本以为外面的世界会是一片灰败的焦土，阴郁的天空下是漫天飞舞的铅色灰团，地面龟裂，植被枯萎，这才是她理解里的“废土”。
但实际并非如此。
在人类消失之后，世界上的万物美丽依旧。
“跟想象的不一样？”
楚铭心一脚踹回井盖，侧头问她。
此时正值秋日，如洗的碧空是安葵从未见过的蔚蓝，满地都是金黄色的枯萎落叶，风动时，那些高耸入云的巨木纷纷抖落枯叶，像是落下一场金色的雨。
一种朱红似血的藤蔓攀在每一根巨木和建筑的表层，仿佛从地底延展出来的毛细血管，密密麻麻的勾勒出迷宫般的诡图，将她眼前的喷泉池、大型地球仪和一栋灰色的五层教学楼通通封锁。
“这些植物也都变异了，全部都巨大化，还出现了这种奇怪的藤蔓，我们叫它迷宫藤。”
楚铭心用钢管挑起一截，那藤蔓竟如曼珠沙华的花瓣般冒出细小蜷曲的分叉，包裹住钢管不断腐蚀攀附，直到他用力扯开，断裂的部分才涌出苍白的汁水，残留在钢管的部分迅速枯萎，变成无生命力的灰褐色。
“它们不会跟乔木落木争夺养分，但所有种下的农作物都被它们吸干了。”他低声说解释，“无论什么种子都没法在地面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了，它们结出来的果实吃了也会有问题。”
安葵仍处在被这壮丽风景震撼的余韵之中，她站在原地，转了个圈，江城大学位于繁华的市区，她可以看见不远处林立的大楼，它们荒废已久，表层也都覆盖着那鲜红的迷宫藤，巨大的钢筋丛林，让在避难所压抑已久的安葵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眩晕感。
她轻声发问：“我还以为，外面会很糟糕，为什么你们拾荒者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默认的规矩，你妈不也没跟你说过吗？如果让所有人对外面都充满希望，那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而且……”楚铭心将钢管扔回给她，“只是看起来很美而已，越美的东西，就该越小心。”
安葵双手握住钢管，想要追问的话却问不出口了，想想看，正是因为人们都以为外面糟透了，所以才能安然待在避难所里。
如果，所有人都想出来，那根本没法维持好秩序。
“于焱他们好像还没动作，我们先往第二避难所附近靠吧。”安葵收好钢管，试图翻出平板电脑，“……我看看地图啊。”
平板电脑里有存江城的地图，虽然没法导航了，但看着走问题不大。
安葵：“……”
屏幕上碎了好大一块裂痕，估计是在下水道里又是跑又是爬的给震坏了。
“不是吧！”安葵狂按开机键，然而被摔碎屏幕的平板毫无反应，她大叹一口气，将平板塞回背包，“坏掉了。”
不知道找到配件能不能让唐汉久修好，他对这类电子产品还比较了解。
楚铭心笑了，似乎就等着这一幕出现：“嘁，就知道你这个小废物靠不住。”
他竟然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质地图——天晓得他怎么会有这种安葵人生二十几年没见过几次的玩意儿。
察觉到安葵疑惑的眼神，楚铭心得瑟地展开地图：“拾荒者可不是出来逛街的，这种信息物资是一级特需品，学着点吧。”
地图是江北区域的大致道路，还维持着末日前的规划，但有人在上面用黑色水性笔画出了各个避难所大致的位置。
第二避难所在江城大学北边，安葵他们的第三避难所则在南边，看地图上的距离，他们前进了快1/3的路程。
安葵默算了一下，感觉不对劲：“你不是说出地面很快就到第二避难所了吗？”
但从距离上来说，比下水道还要更远一些。
“是啊。”
楚铭心全然淡定，径直走到一颗刻有x的树下，安葵才注意到那里铺着迷彩网，上面落满金色的落叶，俨然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迷彩网被掀起，哗啦啦抖落漫天金叶，一辆造型奇特的重机车出现在她眼前：
漆黑的釉质外壳蒙着透亮的光，竟然是等边三角形的三轮结构，后轮宽粗像是越野车的车胎，前面的握把龙头也外观狂野粗犷，而后面的座位则有一种在末世毫无必要的奢华感……
宽敞如靠背沙发一样的座椅，上面甚至还覆盖着一层斑驳的皮革。
安葵越看越不对劲，她凑近打量了一会儿，脸色一变，憋着笑问道：“楚铭心，你这个是那种除了撩妹一无是处的电动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