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真实
亚种的爱十分扭曲和炙热, 茜所说的话并没有遭到别人的怀疑, 因为他们知道亚种如果真的爱一个人的话，是绝对不会去动手杀了他。
这是刻在基因里的记忆，即便亚种被虐待致死, 也不会提出反抗, 他们甚至会认为身体上的疼痛就是人类赋予的爱意。
但现在的关键是，茜她真的爱着阳吗？
目前他们所知道一切都是茜自己说的, 没有人证物证，只要茜演技出众, 完全可以骗过他们。
以西来说，他就对茜非常怀疑, 甚至觉得这种怀疑是合理的。以至于现在看见茜的脸就觉得十分的恶心，这个女人一直都是装着这么深情的样子在欺骗他们，十年如一日的计划着以爱为名去杀死阳。
“蛇蝎心肠。”西如此评价道。
茜的脸更加的苍白了。
她抖着嘴唇什么都没有反驳，毕竟是她亲手杀死了阳，也没有资格去挽回别人的印象。
古来问道：“能把你们之间的计划具体说一下吗？或者我可以从中找到跳出轮回的方法, 如果阳真的让你杀了他的话, 一定会将自己的线索隐藏其中, 希望别人能够找到，我说的对吗？”
在确定了茜的凶手身份后，他反倒将态度放软了许多，因为茜没有必要再隐瞒真相了，一味的强硬还会引来她的反感。
“好。”
茜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茜眨了眨眼睛，不安地说着, 见古来没有嫌这个时间太早，便松了口气，斟酌着语言道：“我……我是个没有主人的亚种，出生在一个小星球上……”
她其实一开始并不想离开那个星球，在那里居住着的都是失败的残次品亚种，像她就因为和鱼类的融合不好，导致自身鱼尾无法收回，时刻处在返兽状态，基因控制不稳定，属于d级回收物。
所以她在出生后不久，就被人类扔在那颗星球上自生自灭，万幸她还拥有治疗的异能，这就让她的生活变得简单无忧。
因为周围的大家都各有各的不行，茜的存在一开始也没有被人所仇恨，但是那颗星
球很快遭到了海盗们的劫掠，她在逃跑中因为行动不便而被别的亚种推出来阻隔攻击，茜在绝望时，遇到了阳。
那个时候的阳就犹如天神一样，救下了被踩伤的她。
由于身体的缺陷，茜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如果能够找到一个不讨厌的人类，成为他的亚种，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茜却对此并不抱希望。
她在很早的时候就确定了自己的命运，她的性格虽然柔软，但也不是会很轻易相信人的亚种，可是在那一刹那，她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人类。
眼泪不停的流出来化为珍珠，怕这个金发人类丢下她，茜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很有用，她的治疗异能让一旁的谢诺船长很感兴趣，于是大手一挥，让阳带着她上了飞船。
“抱歉。”阳一如他的名字，温声有礼的说完便抱着茜前往飞船。“以后你就会是我们的一声，所以我会保护你的。”
茜怔住了，她还从未听过有人类要保护亚种，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眼中的爱意和柔情都要溢出来。
他可真好。
我爱上他了。
茜这么想着。
后来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终于能够让阳正视她的存在，但在她提出想和他结成从属契约，阳拒绝了。
“我并没有觉得你比我低级，是我的附属，你是一个拥有健全人格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人。”阳如此说着。
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说出的话又是那么的残酷，因为在亚种的眼中看来，阳是在否定他们的一切。
但茜知道阳的性格，于是便觉得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她能够感受到阳对她的爱。难过的是她永远也不能够跟阳真正的心意相通。
无法结缔从属契约，在茜的心里就始终觉得空落落的，后来当阳因为和谢诺船长的理念不同而选择当一名守卫时，茜就觉得他变了。
他的内心有着无法对别人说明的忧愁，茜试着安慰他，可是并没有效果。
她曾经偷偷的哭泣着，那些眼泪化作珍珠，被阳发现，他又自责又内疚的将珍珠吃了下去。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要怎
么说。”阳对她笑了笑，尽管笑容依旧苦涩，茜却越来越爱着他了。
这份爱情已经到了不会再遮掩的地步，几乎全船的人都可以看出来，谢诺船长还曾经将她叫过去询问，在得知她的感情是真的时，并没有进行辱骂或鄙夷，只叹了口气，希望她能够照顾好阳。
茜当然会照顾好阳。
阳喜欢收集沙漏，她就送给他很多沙漏，喜欢安这个小孩，她就亲近安，她的一切都是为了阳而存在的。
但是，在三个月前，阳又一次焦虑起来，他时常说些时间不够了的话，茜没有办法再帮助他，只能一步步看着他变得颓然绝望。
又过了两个月，当飞船劫掠了一艘商船，看着上面有莱斯利的名字，阳才下定决心过来找到她。
“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帮我完成。”
“没问题！”茜拍着胸脯保证。
“我希望你能杀了我。”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笑着，他那英俊熟悉的眉眼变得越发模糊起来，茜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脸。
“怎么又在哭了？”阳无奈的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将化作的珍珠吞入腹中，“在这里我只能拜托你了，所以茜，帮帮我吧。”
“你是我最信赖的人。”
茜哭着说：“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了你？！”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阳说。
在她的诉说下，事情的起因已经逐渐清楚。
“你也没有轮回的记忆？”古来问道。
“我没有，但我相信阳不会骗我。”茜回道。
“他说现在正在经历轮回，那就一定是在轮回上，而我们只是轮回的一员，为了能够让大家都活下去，我才在阳死后按照他的意志挑选适合的继承人。”
“本来是打算选你的，毕竟你和阳关系很好，你们之间也有过讨论，不过后来……还是让安出面比较好。”茜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这一点古来完全没有记忆。
“谢诺的人头在什么地方？”西问了起来，他盯着茜的脸，目光灼灼道：“你把他的人头藏在什么地方？！”
“什么人头？”
茜茫然，“我，我们没想杀死谢诺船长啊……”
“你！”
古来跟他山石对视了一眼，又亲自给茜倒了杯水，让她补充水分后缓缓再说。
至于西，也让他冷静一下。
他来到医务室的一个手术间，他山石紧随其后，关上门后，他立刻说道：“阳也和我们一样。”
古来点了点头。
从茜的话不难看出这一点来，阳是和他们一样的玩家。只不过选择进入副本的时间比他们要早很多。
“茜知道轮回的事情，但她不清楚阳为什么这么做，这个轮回算是废了，我们需要进入下个轮回，在阳未死亡之前找到他。”古来说。
“我们怎么破除轮回？一旦轮回就没有了记忆，再经历一次也和只会和现在差不多。”他山石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我的天赋技能没有能够保持记忆的能力。”
古来也默然道：“我也是。”
他俩想了一会，又把变成熊猫的动保叫了进来，他很轻松的说：“我的能力是带来幸运，手上有一个道具是转移幸运，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的话，可以在轮回结束时让一个人的记忆不被抹去。”
古来皱了皱眉，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运的人，他山石也在摇头。
“你们别看我啊，我虽然足够幸运，但我不聪明啊！到现在我都没明白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呢！”动保撇了撇嘴。
他山石道：“你来吧。”
“万一……”
“我相信你。”他山石一旦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就不再犹豫，他的眼中流露出了自己的信任，这让古来的心中有股暖流经过。
动保也跟着举手说：“我也相信你！”
古来笑了下，不再推辞，“那好，等一会就去逃生舱，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够进行新的轮回。”
※
古来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头顶那张熟悉的巨大人脸微微一笑。
看来他足够幸运。
“132，你还好吗？”
“没事，谢谢你，408。”古来回道。
“你没事就好，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不用了，谢谢。”古来慢慢扶着墙
壁站起来，他环顾四周，目光定在了隔壁的水晶房中。
“那你不要太勉强了，跟电鳗亚种打架还起了冲突，一时半会好不了的。”
“真的没事。”古来又说了一遍。
这个高个男人似乎放心了，不再去管他，朝着下一个人走去。
等他走远了，古来敲了敲水晶房的门，对着里面有着赤红双眼的男人微微一笑。
“你好，我是醉光阴。”
那男人一愣，从房间里出来，皱眉道：“他山石。”
“我知道。”
“你知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古来仰头看着他山石，心里难得起了一点恶作剧的想法，“这是我们第十四次见面。”
他山石没说话，他沉默了一会，摇头道：“不可能，我之前没见过你。”
古来哦了一声，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示意他山石也跟着过来，无意间碰到了被焦的手臂，摩挲了一阵，果然从中找到了被临时镶嵌上去的黑珠碎片。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听了之后不要太过惊讶。”
“你说。”
古来便将轮回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他山石，这个信息量足够大，即便是他这样冷静的人也消化了好一段时间。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
“我相信你。”他山石说。
停了停他又道：“你想在阳死之前去见他。”
“是的。”
他想了想，站起身，直接将伤了古来的电鳗亚种抓过来直接踩死，这种暴虐的行为让船舱里的人感到了吃惊和畏惧。
古来眨了眨眼睛，看着很快过来的阳和安，笑道：“还真有你的。”
按照规定，他们被关了禁闭室，安还在那边骂骂咧咧，但是阳对上他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古来丝毫不掩饰他有记忆的事情，于是在将他们关在屋里没多久，阳就独自一人来到了禁闭室。
三个人都很平静的坐在了地板上，他山石还特地去看了那个有无序线条的地方，确定了古来说的都是真的。
阳为自己倒了杯水，问道：“你们有什么想要问的？”
“怎么才能跳出轮回？”古来说。
阳愣了愣，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频频自杀，将剧情倒向混乱模式呢。”
“虽然我也很想知道那个，但我更想知道怎么活下去。”
阳笑了一下，他抿了口水，说：“我就知道，是你的风格。”
他对于古来的态度颇为熟稔，“你醒来的时候没有记忆吧。”
“是。”
“哈哈，这是因为你是最早察觉到这件事情的人，也是差点脱离轮回的人，所以那些家伙就把你的记忆抹了。”
“你是说……我曾经快要通关了？”
“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阳叹了口气，他看向古来，眼神里满是羡慕，“这不是你的第十四个轮回，你比他们要来的更早一点，在即将通关时，那些家伙耍诈让一个智能机器代替了你的身体，等把你的记忆完全抹去之后，再重新将你投入到这里。”
“你完全不意外啊，难道已经猜到了？”
古来点了点头，“我在上个轮回中遇到了茜，从她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情，但也正因此，才会发现一些东西对不上，而所有人中只有我一个人被抹去了记忆，船长室里也有我的代号，所以我大概猜出来一些。”
一说到茜，阳的事情低落了一些，“她是个好姑娘。”
“是的。”
“我的名字叫做阳神。”阳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黑珠，将其打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张任务完成表。
“该怎么说呢，我在新手的时候很幸运找到了一个可以连续进入同一副本的道具，所以我就一直在飞船上以阳的身份完成任务。”
古来想到了阿茴曾经拥有的自由城的入场券。
“后来，在我到达4级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不太对劲，因为这里是星际背景，各个星球之间，不同的人种都有着各自独立的背景，在一次将亚种卖给了地星的某个医药公司后，他们的工作人员竟然和我在别的星球遇见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哪怕能用双胞胎代替，但也没有整个星球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吧？我又做了其他的对比，相邻星系的一些
星球其实就是被复制黏贴上去的，那些人们只会说简短的话语，一直在重复同一件事，就像rpg游戏里的npc一样。”
“你应该知道我们所经历的世界全都是在各个维度中的真实世界，但这里不同，这里是虚假的，我试着利用身份进行逃脱，却一次次的失败，直到我在这里作战时被人杀死，才算是真正窥见真相的一角。”
说到这，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我也跟着别的玩家说过这种事，可是……他们都死了。”
“死了？”他山石问道：“为什么要重点说这件事情？”
“呃……因为在这里死掉的人，永远无法脱离这个世界了，时间长了，会彻底融入这里，我是如此，谢诺也是如此。”
“他也和我们一样？”
“对，他比我还要早的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员，但他总是不认命。”阳叹了口气，“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认命。”
“我离不开这里了，所以希望能够利用自己的死亡来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因为按照剧情，我会因为茜的死亡而发疯，成为你们的拦路石，所以我在那之前选择将死亡提前，让安代替我，他是个很笨的孩子，所以一定不会让你们出事。”
“因为我已经算是一个npc，所以不能直接告诉你们剧情，必须要在你们找到我之后才可以行动，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很久。”
阳停了停，“我在死亡后，就一直在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下去呢？我在这之前遇到过很多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了陌生人的我，那我又要如何呢？是拉着更多人下水，还是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呢？”
“我迷茫了很久，最终决定顺应自己的心意。”
“当我遇到别的玩家时，心中想的是一定不能让这人平白死去，我的遭遇不需要再有人重蹈覆辙，我想救下更多的人。”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圣母，但这真的是我的真实想法。”
阳的眼神很温柔，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在死之前，我也不知道我会这样做。”
“你很善良，是个好人。”他山石对他低下头
，语气带着敬佩，“你值得被称赞。”
古来眨了眨眼睛，他想起了明灵，那个女人也是在做着和阳一样的事情，可是两者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明灵太过功利，而阳放弃了生命之后，就不再存有功利，他身上拥有着一种现在很少见到的舍己为人的奉献感。
古来衷心地对着阳说：“谢谢。”
阳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希望你们出去后，能够多帮帮需要帮助的人，当然这也不是要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让更多的人在这个游戏中活下去吧。”
“我会的。”他山石说。
古来也点了点头。
“我告诉你们怎么通关吧。”他笑着说道：“从这里出去，要成为拯救整艘船的英雄。”
“你们可以做到吗？”
※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是白色，古来动了动身体，看向两边，顿时吓了一跳。
在这个空旷的地方，竟然密密麻麻的躺着许多人，每个人都被放置在一个等身的长方形平台上，人眼看不到尽头，他们闭着眼睛，神态安详，胸口处有着浅浅的呼吸。
古来慢慢坐了起来，在不远处他山石也是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的动保和怀念没有见到。
他山石走了过来，他的外表没有成为亚种时那么粗狂，反而是属于男人那种粗粝的英俊，他看向古来，问道：“怎么样？”
“没事。”古来也跟着站起来。
他们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紧身衣，非常舒适，几乎感受不到衣服的重量，刚要再说些什么，有一个圆圆的机器人走了过来，“你们好，可诺大人，月星大人，欢迎你们醒来。”
古来的脑中渐渐多了许多记忆。
简单来说，这里是人类科技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在征服了宇宙，并破解了所有的基因密码后，已经可以达到永生的人类觉得十分无聊，他们创造出了一个名为莱娜的终脑，利用终脑的科技来制作梦境。
而这些人类就根据自己的选择来进入喜欢的梦境。
古来的这具身体可诺想要成为拯救飞船的英雄，
于是他就被派入了一个飞船副本中，而他山石估计是想体会下被人奴役的感觉吧。
他有些玩笑的想着。
“请跟我来。”又多出了一个机器人说。
他跟他山石分开，跟着其中一个机器人来到幽暗的房间，盯着上面的椭圆形终脑看了一会，才说道：“好久不见，莱娜。”
“好久不见，可诺大人。”终脑莱娜的声音是很空灵的女声，说道：“您想好要进入的下个副本了吗？”
古来面无表情，“这里是真实的吗？”
莱娜回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可诺大人只要感到快乐就可以了。”
永生的存在让人类的情感也在逐渐消亡，莱娜被设定出来的意义就是让他们享受一切。
“您是想选择早古，还是中古，亦或者是同样的星际时代？”
“在未达到您满意之前，我们会一直帮您重复同样的事情，知道您满意为止。”
“毕竟您是珍贵的人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