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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养恶鬼的天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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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长手一抖,尖锐的笔锋扎进了肉里, 声音嘶哑地问道:“蔺、天师世家蔺家?那、那是哪个谌许?”

    天师界高层皆知那位老祖的姓名, 却少有人敢大逆不道地喊出那三个字,都是以“老祖”作为敬称。用“蔺谌许”三个字来招摇撞骗的可能性, 似乎与老祖亲身前来刑司分部的可能性一样微小。

    身着雪鹤缎的男人虽坐在轮椅上, 气势却分毫不弱旁人, 他微阖着眼,指腹轻轻敲在扶手上:“我却不知除我之外, 蔺家还有谁……也叫蔺谌许了。”

    司长一下丢了笔,掀开长袍单膝跪在地面上, 脊背深深地弯下去,好似上面压着千钧重担,连他的身子都微微颤抖。那张脸埋在大半的阴影中,满是恐惧:“蔺、蔺老祖。”

    只这三个字, 便足以让人骇破胆。

    汪行已经是耐不住那满腔的畏惧,先一步起身反唇相讥。以他的地位,还并不知司长口中的蔺老祖是谁,只猜测到应当是天师界某高衔天师才对:“我看你好大的胆子!先是做这幅打扮, 又借用其他天师的名声, 只为了保下一个凶手——便撒出这种弥天大谎。”汪行现下脸色十分苍白,冷汗如瀑。但他牢牢盯着蔺谌许, 试图从白袍天师脸上寻出些心虚的破绽,好证明自己的话是正确的。

    喉咙中仿佛摆置着砂纸,让汪行每一句话都被磨得沙哑无比。

    “你好大的胆量。”他咬牙重复道。

    蔺谌许果真皱了眉。

    他那双惯常用来画符、十分修长的手, 盖在了谢虚的手背上,竟将少年的手指皆掩盖住了。冰凉的温度渡过来,在谢虚骤然被冰了一下,皱着眉准备抽手时,却被蔺谌许紧握住了。

    黑发少年微侧首,却见到蔺老祖颦着眉头,极认真地侧头问他:“他们冤枉你是凶手?”

    那一瞬间谢虚好似从蔺谌许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胸腔仿佛被一团温水浸泡,神情不自知的柔软了些。他一时忘了抽手,也忘记反驳那并非冤枉,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蔺谌许道:“那我要好好计较一下了。”他坐正身子,重新面向黑袍司长和汪行,眉眼中全是让人心悸的冷淡,与面对谢虚时的温情半点挨不上边。

    谢虚回过神来,望着蔺谌许强硬放上来的手:“……”

    没等黑袍司长细想“计较”这两字的含义,司长副手又是额头淌汗,十分焦急地走了进来。他的唇部发白,神情有些许无措:“刑司长老说……要前来。”

    天师刑司独立于天师世家,又不是完全超脱于天师世家,它的实权是由十二位长老掌握的。长老们轻易不出手,所以在听见属下惶急的禀报时,黑袍司长仿佛头部被重重锤了一记,目光甚至不敢再往谢虚处偏移。

    ——长老会来这么一个小刑司,从某种层面上,已经论证了面前白袍天师的真实身份了。

    最不可能出山的人已经走到面前了,何况于刑司长老。

    司长的脸有些僵硬,但还是极力镇定地问道:“是那位长老来了?”

    副司长的脸比他更僵,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全、全都来了。”

    这是赶上什么时候了?

    汪行在那瞬间懵了一刻,他虽然在天师世家中有两分薄面,但还不到可以接触刑司真正掌权人的地步,一时想的便是:“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司长紧绷的唇比哭还要难看,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汪行,摇头道:“你不能走。”

    蔺谌许神情平静,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他也的确没有必要惊讶,蔺谌许轻轻捏了谢虚的手指一下,目光淡淡落在前方:“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蔺老祖说这句时,都未曾偏眼看一下谢虚,偏偏耳廓上已经染上了一层淡红。

    ……

    刑司十二长老年纪颇长,依他们在天师界的地位,少有能劳动到他们的地方。

    但是在蔺老祖的传召面前,便是这些身居高位已久的长老们也不敢懈怠。

    能接触蔺老祖这位天师界传说,长老们先是觉得十分荣幸,但发现只是让他们去个平日根本不关注的天师刑司分部时,又觉得有些莫名。

    能劳烦蔺老祖出手的事,当然都是能动摇天师界根基的大事,刑司长老们在路上卜算了一卦,觉得那刑司分部果然有古怪,说不定里面的天师都被恶鬼套了皮囊,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阴魂对刑司的侵略,好在被蔺老祖及时镇压。

    他们的神情由一开始的兴奋变为严肃,甚至满身冷汗,思考在老祖面前应当用什么说辞推卸责任才好。

    直到到了那个不算宽敞、权限极低的分辖刑司内时,长老们看见了平日高高在上的蔺老祖就坐在刑司软椅上,手……还牵着一个少年。

    身旁惯常带的两个傀儡童子也未在两侧,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普通天师一般。

    刑司长老们在那一瞬间甚至怀疑起了面前人的身份真实性,只是被蔺谌许目光轻轻一扫,那威势差点压得他们跪下来,长老们这才恢复了一脸如梦似幻的神情。

    旁边的小小分部司长,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天师,竟然和老祖同坐着……虽然从黑袍司长局促不安的神情看来,并非

    他所愿,还是被一长老斥责道:“怎可在老祖面前不敬,还不跪下!”

    司长没有一分犹豫,沉身跪下,骨头磕在冰凉地板上的声音叫人牙酸。

    那个普通的天师,更是被这一声吓得滑下凳子,软得像一滩泥,仪态全无。

    长老也只敢多嘴这么一句,随即便是深深躬腰行礼:“不知蔺老祖前来,失敬之处小辈自去领罚!”

    蔺谌许这才分出目光瞥了一眼他们,慢吞吞道:“无须如此客气,我这次来,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私事。”

    刑司长老们:“!!”

    老、老祖的私事?!

    他那双冰冷的眸子落在谢虚身上,轻轻勾了勾少年修长的手指,又道:“我养的小孩,被人诬陷了什么罪名,叫刑司给捉来了,我这个监护人当然要出面。”

    众人还没有从老祖竟然当了别人的监护人这一茬震惊中缓过来,便意识到老祖这是告状来了,而且这一状还是能将整个刑司都从天师界抹去的死状。

    立即有长老将腰压得更弯一些:“晚辈治下不严,请老祖惩治!”

    十二位长老密密挤在一处,根本不敢踏进蔺谌许附近领域。在听到蔺老祖的话后,更是倒抽了一口气,暗叫不妙。

    这小小刑司的管理者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多么厉害,太刚正不阿了,连蔺老祖的人都能不要命地抓进刑司里。

    他不想活,他们这群老家伙还想苟着一口气。

    司长面白如纸,已经被刺激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嘴唇翕动,也说不出解释的话来……现在的状况,也的确轮不到他解释的位置了。

    “我也并非是不讲理的人,”将十二位长老一句话全喊来的蔺老祖微阖着眼,慈祥地说道,“只是为了我的被监护人,想要寻求一点公正罢了。”

    蔺谌许说到“被监护人”时,语气温和又亲昵,不像是对后辈的宠爱……反倒有一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长老们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蔺谌许对谢虚道:“将事情的原委始末都讲给长老们听。”

    黑发少年瞥他一眼,没开口。

    老祖轻轻按了按他的手:“怎么,在我面前反倒不愿意说了?”

    谢虚对蔺谌许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亲近有些不习惯,眉睫微垂,正准备不带私人感情地将于桧身上发生的事重新复述一遍,就见白袍天师倾身凑了过来,那双薄唇都亲昵地好似要含住他的耳垂:“说的严重一点,要不然我怎么为你横行霸道、蛮不讲理,嗯?”

    谢虚:“!”

    谢虚刚刚开口,声音在那一瞬停滞片刻,又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要不是长老们看见蔺老祖亲昵的动作,恐怕也会若无其事的听下去……他们现在考虑的是待会走出这个门,会不会被灭口了。

    因先有个面前少年是蔺老祖的人的印象,所以长老们并不相信谢虚所述被欺辱的那一段故事,倒是相信了几个小世家的天师子弟不知死活,竟敢去挑衅少年那一段……就凭他们得罪了蔺老祖,还敢闹到刑司来的本事,此事绝不能善了。

    以玄术对普通人作恶、构陷他人、不敬老祖种种罪名并列数下来,几位刑司长老亲自取来卷宗写下评断,并在“沟通”之下,给予重判。

    蔺老祖瞥了一眼,还算满意,让提心吊胆、面色铁青的长老们顺利舒缓出一口气。

    至于“于桧”的罪名——看着蔺老祖紧张的模样,长老们也绝不会傻到再去撞枪口了,根本连一句话都没提。

    自天师刑司建立以来,这还是头一个罪犯“穷凶极恶”到被这么多高层判定,每一个长老都在卷宗上落下了自己的印章。

    【以汪家、柳家为首的诸天师世家,剥夺再入天师界的权限,有血脉牵系者皆不可再用玄术,由刑司监督,违者受截肢刑。

    以汪秦为首的诸天师后人,念尚未成年法外容情,以监护者代受烙刑。

    计财务赔偿……】

    那是足以让几个天师世家都倾家荡产的数字,汪行接受不了由捕食者变为猎物的落差,那一瞬间暴怒战胜了对天师刑司的畏惧:“你们凭什么……”

    “就凭我便是天师界的王法。”

    蔺谌许道,他眼中似结了一层冰,只微微一点虚空。两只魂钉便刺破汪行的双肩,将他钉在墙面上,血液缓缓渗出来。

    在汪行失声痛叫时,又是一枚魂钉落在他的舌上,刑司内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蔺谌许都做完了这一切,才皱着眉拿袖子去遮谢虚的眉眼:“别看。”

    他脾气不大好,又不太愿意谢虚看见他冷血无情的一面。

    “……”黑发恶鬼暗自道,我该看的都看了。又平静地说:“滥用私刑不合规矩。”

    “知道了,”蔺老祖竟也是好脾气地应下来,又侧瞥向那些刑司长老:“反正没人看见。”

    长老们:“……”好的。

    被长袖遮掩住的少年突然深咳了两声,对腥气极为敏感的蔺谌许在那一瞬便立即发现了,将袖摆放了下来,雪鹤缎面上沾了一点猩红。

    谢虚以掌抵住唇,虽然遮得严实,却还是能看见那指缝间的一点血迹。

    蔺谌许面色微变。

    作者有

    话要说:  虽然还是更晚了,但是我!粗长!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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