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骨
江念白摸索着通道尽头的石壁,“当啷”一声,沉闷的铜铃声响在头上方响起,他手指插入石门的狭缝中,一推,一挪,石门移开,大片森寒、寂寥的气息扑面而来,小狐狸“吱吱”叫了声,爪子一个打滑,倏地直直朝下坠去。
待它四肢着地,立马朝里面冲了进去,全然不顾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江念白正皱着眉头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拂去袭向鼻腔的怪味,原本在身上好好挂着的小狐狸撒丫子奔了进去,他也顾不得这难闻的味道走了进去。
“跑哪去了?”江念白眼尖瞥到墙壁上的长明灯,顺手点上了,只见一个偌大的秘室的一角呈现在眼前。
另外四角也各有长明灯,只是不好过去,中间的地上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黑暗中一不小心就会绊倒摔个七荤八素。
江念白一眼瞅过去,这杂物可是不得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约莫十八般武器都一应俱全,中间堆着白骨,不知是人还是兽类的骨骸。
器物翻动的声音传来,江念白循着声音找过去,顺途点上了沿路的长明灯。
等到整个密室都亮堂起来,这才发现四角处都是零散着的骨骸,腿骨、头骨、握着残剑的手,从这些残骸中可以窥见他们生前发生了激烈的搏斗。
小狐狸沿着各个角落窜来窜去,又飞奔到石室中央,围着插着刀剑的白骨堆绕来绕去,脚步慌乱无规章,还低声“呜呜”着。
江念白用脚尖挑起一把剑,皱着眉头握在手中,走上前翻起那堆白骨来。
骨堆的最下面有具还算完整的躯体,看起来是个拼命挣扎的姿势,像是死前被其他人压的动弹不得。
江念白继续扫开其它白骨,却发现那具尸体的下半身不翼而飞,也许是之前有谁将这骨堆扫开了看,把这些白骨躯体弄的七零八散,唯有最下面的那具侥幸逃过一劫,留了半个完好的躯体。
那具躯体头部和成年男子一般大小,看来这白骨生前是个男人。
江念白看着这白骨大哥紧握着剑,头部不甘心地扭向后背,他是生前被一群人合力制服的。
自相残杀。
江念白看着这个密室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最终无一幸免,皆化为森森白骨。
小狐狸突然上前用脑袋抵着那个白骨大哥的手,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
江念白注意到他那只手紧握成了拳状,似是拿着什么东西。
江念白扔下剑蹲了下去,拎起小狐狸放到一边,扒开了那只紧握的手。
一个污浊发黑的指环显露出来。“指环小家伙,把你的指环给我看看。”
江念白不由分说又掳过旁边的小狐狸,从它前爪上顺下来那枚指环:“等出去后用绳子串起来挂你脖子上,省的你脚上套着东西跑也不方便。”
江念白拿起两枚指环一对比,除了一枚程亮,一枚污暗,其它倒是一模一样,就是两枚相同的银环。
小狐狸扒在他手腕处,瞪着黑亮的眸子盯着这两枚指环,浑身炸着毛。
为什么小狐狸的指环和这位白骨大哥的一样?
江念白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到了毛茸茸的脑袋上面,同时调动丹田内的妖丹,妖力顺着脉络传到了手掌。
掌下一股微弱的妖力轻轻波动回应着。
这狐狸不是普通的狐狸,是个……半妖!江念白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下的狐狸。
妖与人的结合。
不过这半妖尚且幼小,不能化成人形。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棕毛狐狸,但体内却流着一半人的血。
江念白回想着小狐狸之前的反应,感应到什么似的奔进密室,焦急地绕着白骨大哥转来转去……还有两个相同的指环,这白骨大哥,约莫就是它的血亲了。
不知为什么身亡在此,临死前只能紧紧护住这枚和家人有关的指环。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江念白起身打量着四周,太不对劲,满室的白骨,为什么却没有腐烂的味道,小狐狸看着也就几个月大,他父亲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就化成了一具白骨。
有什么他没发现的?江念白到处摸索着,用地上的剑翻找着,仍是一无所获。
突然他抬头看向石门。
外面的壁画!
蜈蚣、蝎子、毒蛇,壁画上各种各样的毒物毒虫被聚集到一起,互相撕咬着,一只手不断向里面添加着毒物,壁画最后,一只翘着毒刺尾巴的蝎子踩在各种毒虫的躯体上。
壁画风蚀的斑斑驳驳,展示的内容却是简单粗暴。
江念白念头一闪,这密室中的厮杀场面不正如同五毒坑中一般吗?
不过,五毒坑中厮杀过后会出一只虫王,那密室内呢,以人代替毒虫,最后会怎样?
细想之下毛骨悚然。
……
文武街,乐□□门口。
江念白远远便看到府门口的马车和正与人说话的江清远,似是感应一般,他还未走近,白衣公子便转过身来,看到他先是惊讶了一瞬,又恢复了平和的脸色朝他招了招手。
“去哪了连衣服都不见了,小心着了风寒。”江清远说着就要解下大氅。
“我没事,习武之人一点寒风算什么。你快系好!”江念白按住他正动作的手,旁边的人眼尖地看到扒在他背后露出脑袋的小狐狸。
“咦!怎么有只狐狸小江兄,你居然还有养野物的爱好。”对方说着就动起了手,向他身后抓去,正是乐正怀。
江念白拦住他,却没拦住另一个,只见一个俊俏小公子一把将尚在发懵中的小狐狸掳到了怀里:“真是可爱,才一会不见,你就弄来了只狐狸,是在流水陵……对了,他叫你小江兄,你和江公子什么关系”
“……我阿兄,你怎么穿成这样”江念白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口称才一会不见,不是乐正嫣是谁只是她此时却是女扮男装,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把折扇。
“在下乐正彦,江兄的衣服我已经派人去洗了,方便告诉住处,好改日送过去吗?”她微微一笑,没有一丝尴尬。
“不用了,一件衣服而已。”江念白直言谢绝,又看着她这一身打扮点评道:“一看便知是女子,你若想要女扮男装还是把脸摸黑些的好,细皮嫩肉一看便是小姐。”
“哦”乐正嫣似是对他的话不赞同,道:“我这样还像女子,那江兄岂不也是一样,你说我细皮嫩肉,我姑且当做夸奖,但江兄同样肤若凝脂、朱唇艳目,我第一眼看到便觉得不是女子可惜了。”
“对对,是这么个理,不是女子可惜了。”乐正怀凑了上来,臭不要脸地说:“小江兄若是女子,本公子就是掷千金博美人也甘愿……”
“咳”江清远及时止住了他们的话题,再聊下去不知道会歪到哪里。
而且,他的小白,哪里容得别人染指。
江清远:“这么说来,这位小公子是乐正小姐吧。难怪民间传闻俱是贤良淑德、甚少出门,江某这才得知原因,真是惭愧,之前只道是乐正兄另一位胞弟,没想到居然是乐正小姐。”
贤良淑德甚少出门
不,只是出门的是乐正彦,而不是乐正嫣。
“江公子別取笑我了,贤良淑德我算不上,说不定以后会变得跟和家主母一样。那可是个厉害角色,连和老爷都得‘礼让三分’。”她自嘲地笑笑,又对乐正怀说道:“你平时不务正业,眼光倒是不错,江公子文采卓然,斗的一众书生自惭形愧,‘小江公子’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有空来府上,我必要好好招待!”
“好说,只是江某不明白,乐正‘公子’为何没去和府路上的事江某也听说了,既然已经平安无事,为何没有继续今日的良缘”江清远并不知了解更详细的,于是委婉地问道。
乐正嫣只笑不语,还害羞地直摸着手腕上的金玉镯子。
江念白挑了挑眉,这镯子似乎是和夫人手腕上戴着的,看来是出了事被她安抚了,难怪一副娇羞的表情。
乐正怀凑上来回答:“她迷途知返了,把婚事推后了。我说你为什么不干脆解除婚约算了,就那和家夫人的性子,你嫁过去也得吃一壶!少不了受气!”他恨铁不成钢地又开始絮叨,直把当事人刚有的娇羞烦到了云天之外,只能怒目而对。
垂在一旁的手被轻轻握住,江念白扭头,江清远皱着眉头看着他手上的伤。手背处有溃烂的痕迹,是不小心被怪物身上的污液腐蚀到的。
“没事,小伤而已。”江念白说着要抽回手,却被制止,对方从怀里摸出瓶金疮药来。
江清远将药粉撒上溃烂的手背,用手指轻轻地抚匀,“是救乐正小姐时弄到的?疼不疼?”
被拂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像小虫子爬过一样,江念白摇了摇头,江清远的力道刚刚好,伤口虽然被触碰却并未弄疼。
乐正嫣看着两人间的气氛莫名觉得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通哪里熟悉,将小狐狸递给了乐正怀,便想悄悄离开了。
不料江念白突然扭头道:“不用去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和府不会放任别人去查那个密室,肯定已经派人守着了,他出来时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一队人马。
乐正嫣顿了顿,点点头还是离去了。
江清远:“既然回来了,也该去办正事了,把要采办的年货采办好。”
江念白:“哦,走吧。”转身就走,似是全然忘了还有只可怜巴巴落入虎穴的小狐狸正等着他去拯救。
“欸,小江兄,别走啊!你还有问题没回答呢!”乐正怀伸手挽留二人,做出一副不忍惜别的样子:“我本以为二位在府后玩着曲水流觞,却没想到回来后两位人都不见了……”
江念白看向江清远:“嗯你去哪了”
江清远:“……在城里转了转。”
江念白:“只这?”
“……”江清远:“顺道拜访了巡抚大人。”
“……”看来他不在的时候江清远也没闲着,递上拜帖去勾结当官的了。再过几日就要大赦天下了,到时候江清远必会如游龙入海,进入仕途大展身手。
那他要如何做看着江清远并未变成前世那个冷漠奸邪的人,甚至还心忧百姓,想要修山道、兴市集,他该不该再把他赶上前世的路。
乐正怀:“小江兄发什么呆”
江念白:“嗯”
乐正怀整了整衣裳,一脸正经地道:“你看是江兄外表有迷惑性还是本公子有迷惑性”
“……”
江念白无语,他就差直问“是江清远好看还是他好看了”:“我不知道,别问我。”
乐正怀:“小江兄别不好意思,直说,我又不会生气。”
江念白下意识扫了眼旁边的人。
“……”乐正兄摸着下巴沉吟道:“这么说是江兄了?”
江清远挑了挑眉。
江念白:“我不知道。走了,时辰不早了。”
江清远向乐正怀拱手道:“乐正兄,我们先告辞了。”
乐正怀回礼道:“江兄和小江兄有空再来啊……最起码,几日后大婚再来做客啊!本公子必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还要再办个宴席气死和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