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蜡像15
拍卖台上的蜡像被拍出了八位数的天价。在下锤倒计时前一秒，谷川妄不紧不慢地举了举牌，把价又往上抬高了。
狐狸不太懂人界的币值行情，听浮生用他喜欢的阳光葡萄的价格粗略换算了一下目前被抬到的价位。一天一斤阳光葡萄，差不多能吃八百年。
能吃八百年的甜葡萄！狐狸听完顿时惊了：“阿妄这么有钱呢？”
浮生转头撞上他吃惊的目光，愣了一下：“你这什么表情？你这是在瞧不起我们地府公务员的工资吗？再说了，我们头可当领导很多年了，他这么大岁数了，没点积蓄不也对不起他活的这些年月嘛。”
狐狸心说兄弟，你这句“这么大岁数了”可有点烧耳朵。不过这种烧耳朵的话浮生也就敢偷偷摸摸地跟他说。他听冥界的人说起过，谷川妄虽然长了张这么招摇的脸，但岁数至今是个迷。
能居神位，当与天地同岁。他记得这好像是一叨的原话。
这么一算的话，谷川妄是挺大岁数了。
被浮生这话一搅和，狐狸的脑子稍稍有些短路。闷声琢磨了会儿，又问：“你们那儿不是流行冥纸嘛。一般都是拿盆烧过去的，是吧？”
他记得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浮生用一种“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的眼神扫了扫他，翘起腿，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活人自个儿都顾头不顾尾呢，哪儿还真余得出心力应付那么些个不知道上几辈的死人。大家都不熟。”
“不烧冥纸了？”狐狸听出了个大概意思。
“早八百年前就改革了。我们那儿现在大部分也是自给自足，靠累积的功德换你口中的那个类似‘冥纸’的东西。现在也都是高科技了，比人界的数字化还高端。不仅三界可以随时化用通用，安全性还高。”浮生说。
“……”是在下见识短浅了。狐狸心说你们这冥界怎么整的跟科幻片似的？
两人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的间隙，谷川妄已经成功拍得了台上的那尊蜡像。
目送着谷川妄起身去了后台，狐狸发了愁。他一想起那蜡像里或许还藏着一具已经被剥了皮的血淋淋的尸体，整个狐都不好了。
“这玩意儿买回去，搁哪儿啊？”狐狸问。
“大概率是不会带回去。投诚嘛，当然是要用钱砸了。”浮生可太懂人界的这套规矩了。
“台上那个，是阮玉盈吗？”狐狸问。他没见过阮玉盈，不过依他的猜想，这家馆所的人就算再大胆，应该也不会真胆大到把人捏成原身的失踪者模样。
“不是。”浮生说。
“阮玉盈的生还几率多大？”狐狸又问。
浮生抬手给他比了个圈：“0。”
“那她还在这个房子里吗？”狐狸记起谷川妄答应了宋一舟要给他找到阮玉盈，担心阮玉盈也跟台上那位一样，已经被拍卖者买走了。
“在，就在楼下的那群蜡像里。她失踪的时间不长，不会这么早就被拿出来拍售。”浮生往下指了指，一副“我可太懂了”的表情：“这群变态喜欢玩儿收藏。”
狐狸盯着他看了两秒，默默转开了视线。
丁嘉许从后座移步过来，轻敲了敲浮生后座的椅背。浮生转头看他，丁嘉许弯下腰，附耳与他低语了几句。浮生点点头，比了个电联的手势。
拍卖会近尾声，丁嘉许提前离开了。观台上陆陆续续有人出去，不消多时，偌大的场子里就剩了还在等待的浮生和狐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狐狸渐渐有些眼皮发沉。
有不知过了多久，谷川妄终于从后台出来了。站在过道里，冲眼皮直打架的狐狸招了招手。
就如浮生所言，谷川妄果然没把那具蜡像往回带。他拍得那尊蜡像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展现财力。在这地界，财力就是诚意。
三人从过道拾级而下，谷川妄往丁嘉许空了的座处瞥了一眼，问浮生：“丁嘉许的联系方式加上了吧？”
浮生抛了抛正把玩的手机：“加上了。”
“让他腾出五日后晚上的时间。”谷川妄交代道。
浮生听出了话外音，确认道：“是下次来要带上他吗？”
谷川妄低着眉眼扣袖扣，“嗯”了一声。
“带那小警察干嘛？”狐狸好奇问了一嘴。
“警民合作。”浮生手速飞快地给丁嘉许发了消息，头歪过去，往狐狸那侧稍稍靠近了些，压着声：“我们头，可是良好市民。”
“……”一个无证驾驶的良好市民。狐狸扯扯嘴角：“呵、呵。”
从旋梯上一路往下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狐狸总感觉下面的蜡像有了一点变化。
周身气温骤降，寒气把他昏沉的睡意驱散。他心神不定地往楼下了看一眼，这一眼差点把他吓到脚下打滑。
楼下的一众蜡像已没了先前看到的那般悠闲惬意之态，直挺挺齐刷刷地站在楼下，簇成一团。
那群蜡像纷纷僵扭着脖子，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起头，目视着他们在的方向。本该凝固的眼珠竟是在跟着他们行进的步子在极缓地转动。
浮生注意到走在前头的狐狸瑟缩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冷静点，小场面。”
谷川妄听到身后的动静，缓下步子。回手牵住了狐狸，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附耳低语了声：“别往下看。”
狐狸攥紧他的手，匆忙撇过脸往他怀里钻。
浮生瞥见谷川妄嘴角扬起的笑意，一挑眉。捏着嗓子，做作道：“头，人家也好怕怕。”
“那你就怕着吧。”谷川妄头都不回地说。
“……”好冷漠。
浮生盯着近前不知是不是故意在他面前秀恩爱的二位瞧了会儿，有点想念那个一逗就红耳根的丁嘉许了。那丁嘉许可比三九好玩儿多了，只可惜他阳寿还长，离来冥界报道还差好长一段时间。
在开车的丁嘉许猛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他只道是谁想他了，万没料到是有个冥界的公务员在盼着能跟他早日成为同事。
出了蜡像馆大门，新鲜空气入肺。狐狸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刚要松口气，就被突然从脚边窜过去的黑猫吓得一激灵。
那猫在距离他约三步外的地方猛地刹住步子，扭头冲他龇牙，尖长齿间发出“呼——嘶嘶——”的诡异气音。
浮生吃饱了狗粮正觉得消化不良，这猫正巧给他机会活动一下。立马飞起一脚，把那只面露凶光的黑猫踢进了草丛里，嘴里骂骂咧咧道：“这小畜生，搁谁面前装螃蟹呢？还挺横。”
谷川妄看他一眼，心情不错地把狐狸往机车前拉：“走了小白，上车。”
狐狸魂不附体地由着他拉着自己站到了机车前，连挣扎一下都懒得费劲了。
谷川妄替他戴好头盔，手把手让他抱好自己的腰，不忘叮嘱一声：“抱紧啊，别又飞了。”
“……”狐狸咬了咬牙，垂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别废话，上路吧。”
酷炫的重机在道上疾驰，轰鸣声震的狐狸魂都要出窍了。两只胳膊死死箍缠住谷川妄劲窄的腰，咬紧牙关，很坚强地没尖叫出声。
一路连飞带颠地蹦跶回了酒店。车停下，他绷紧的神经跟着松了下来，有种跌在棉花包上软绵绵晕乎乎的感觉。
谷川妄摘下头盔偏头看他，见他没什么反应，侧过身给他把头盔摘了。拨了拨狐狸柔软凌乱的棕红色发丝，在他含着水光的右眼处温柔亲了一下。
狐狸恍恍惚惚地眨了眨眼，还在四海游荡的魂收回了一些。
谷川妄把房卡塞进他手中：“你先回去，我还有一点事要办。”
狐狸慢吞吞从机车后座滑了下去，站到了台阶上。
谷川妄盯着吓破胆的狐狸瞧了会儿，忽而有点良心发现。揣兜拿钱，把钱塞进他另一只手里：“附近有便利店，想吃什么自己去买。记得，别搭理奇怪的人，回房后把门锁好。”
狐狸乖乖点头：“哦。”
谷川妄重新把头盔戴上，拧动车把，疾驰远去。
车尾扫起的一层灰把狐狸呛咳了。他掩唇咳了几声，终于彻底醒了神。攥着手里的钱和房卡左右看了看，决定先去买吃的。
在便利店买了一大兜吃食，狐狸咬着根棒棒糖往酒店方向走。一想起前一刻的“飞车之仇”，他就气得牙痒痒。咔嚓咔嚓嚼碎了嘴里的糖。
简短回忆了一下方才在蜡像馆里浮生嚣张的模样，准备有样学样地找个机会报飞车之仇。
不过，用这张脸装嚣张能成吗？
狐狸叼着细白的糖棒子，站到了弯道的拐角镜下方。仰起头，镜子里那张少年模样的脸同步抬起。
他的脸不似谷川妄的脸那般线条感足，棱角分明，美得那么有攻击力。
他的脸部线条更纤软，没有谷川妄天生自带的锐利感，就算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因这双晶亮的大眼睛显出了几分呆萌可爱的特质。
他眨眨眼，镜中的漂亮少年跟着眨眨眼。他鼓起腮帮子，镜中的漂亮少年跟着鼓起了腮帮子。他凶巴巴冲镜子龇牙，唇红齿白，这张假凶的脸看着更可爱了。
一点都不凶，看着像是特别好拿捏的软包子。他捏了捏自己白白净净的脸蛋，顿时有些沮丧。
在浮生身上很容易就展现出来的嚣张情绪，放到他脸上，好像是另一种状态。
狐狸很快认清了事实，默默安慰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垂头丧气地继续往回走。
途经一个狭长的巷子口，狐狸被巷子里一个自助贩卖机吸引了注意力。往回退行了几步，揉揉眼睛，看向玻璃橱柜里的东西。
皮鞭？手铐？
奇怪，人类还能自助这些东西。是为了防身？
狐狸盯着不远处的自助贩卖机，脑补了一出“谷川妄终于落入他的狐手，被拷在一旁，可怜巴巴地抓着他的腿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的画面。
而他手里握着根鞭，威风八面地甩了甩。让谷川妄小可怜以后要注意一点自己的态度，不能再威逼他坐飞车了。
狐狸边疯狂脑补，边偷着乐。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把余下的纸币塞入机器，摁下了购买键。购得的两样东西塞进袋中，他大摇大摆地从自助贩卖机前离开。
要是此刻能露尾巴，他的尾巴绝对能翘上天。
瞎嘚瑟过了头，完全没注意到贩卖机右上角标有的“情趣用品”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