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乱世之花（3）

    秦鹿成为老鸨之后没多久，季云菲就进入了莳花馆。她亲手教导，对季云菲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正是如此她才不愿意让季云菲重蹈覆辙，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她有自己的私心，但对季云菲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当初她并未阻拦季云菲和风文修交好。她并不是完全将季云菲看做招财树的，若是有男人真心待她，她自然也愿意放她离开。可惜风文修不是真心人，而是负心汉。

    等风文修娶了公主的事情传来，秦鹿才开始阻拦季云菲赎身。因为季云菲只有一个人，就算赎身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秦鹿隐隐感觉到季云菲对她的排斥和不满。她也不想当一个老鸨，可她三岁就来到莳花馆了，若不是知府夫人帮助，她根本没办法在外面活下去。可她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人家吧，所以她回到了这里，将那些香粉生意全部送给了知府夫人作为报答。

    秦鹿哭的伤心，如果可以她怎么愿意流落风尘，她也想干干净净做一个良家女子。

    平安以前也讨厌秦鹿，觉得她总是在压迫莳花馆的姑娘。可听见她如此哭诉，平安也对她心生怜惜。她们这些女子一旦沦落风尘就很难在堂堂正正的站起来了。

    云菲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秦鹿抽噎几声之停止哭泣。狼狈地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后，她接过平安手里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云菲坐回位置，顺着她的话说道：“妈妈，我知道你用心良苦，所以才舍不得我们出去，但是我们总不能永远在妈妈的庇护之下生活。我想要带着大家一起学习一些傍身的手艺，至少出去的时候不会被别人欺负。”

    秦鹿很是迟疑。她不算是一个压榨人的老鸨，不过作为老鸨，她也不可能白白将姑娘放出去。

    云菲感觉到秦鹿被吓怕了，有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让她出去生活不太现实。不过她可以慢慢改变。

    秦鹿是有些不愿的。云菲继续说服她：“妈妈，让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吧。如今外面一年比一年不好过，如果我们不早早做些改变的话，如何能够生存下去。”

    生存是秦鹿最关心的话题。她想要活下去，哪怕卑微如尘也要活下去。

    秦鹿当然知道外面的生活一日比一日艰难，前两年有大涝大旱，不少灾民背井离乡。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也不知道这个安稳日子能够坚持多久。

    秦鹿已经不想回到曾经那样痛苦而又难堪的日子了。她抿了抿唇，还是点头同意了云菲的说法。

    她也想有些傍身的手段，至少不会被人欺负。

    有了秦鹿的允许，云菲教导大家防身术，虽不能让她们拿起刀枪作战，但至少可以让她们自保。

    最初，莳花馆的姑娘们是不愿意学的。云菲说外界都看不起青楼女子，若是没有点本事，赎身之后是要被欺负的。

    青楼里这些姑娘就没有不想要赎身获得自有的，哪怕打着傍上富贵之家的主意，也要先赎身啊。况且就算那些富豪高官愿意娶她们入府，那也要有一定本事才能维持恩宠。

    见她们松动，云菲继续说道：“况且女人生子就是半脚踏入了鬼门关，若是没有一个好身体还谈什么生孩子。”

    这些青楼女子没有季云菲这样的好运，自然是需要接客的，接客就需要服下闭子药，身体必然会收到损伤，难有生育。也因此，她们格外在意这些，就算表面上洒脱，心底里还是想要干干净净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说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也不会不领情，都规规矩矩的开始学习云菲交给她们的防身术。

    云菲也没有让她们学习太难的防身术，基本上都是从五禽戏改编而来，等年纪大了还能够养生。

    时间紧迫，云菲又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只好让她们多学学了。

    青楼女子大多学习琴棋书画，哪有学习这些的。没多久，就有人受不了了。

    秦鹿将生存视为第一要务，又在云菲的暗示下明白武力的重要性。她不仅学习了健体的方法，还想着要学习武术。

    秦鹿偷偷将云菲和她说的那些道理告诉了知府夫人。知府夫人到觉得云菲说的很有道理，非常鼓励秦鹿努力锻炼，学习武术，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

    有了好闺蜜的鼓励，秦鹿自然是加倍努力。知府夫人也让调了院里的护卫过来教导秦鹿练习武术。秦鹿年纪大了，自然不是练武的最佳时期，但她所求的也不是当一个武林高手，不过是想有些保命的手段。

    时间长了，秦鹿整个人精神气都不同了。因为有了力量，也有了信心，秦鹿有了一些防身的手段。现在的她绝对不会和当年那样只能绝望哭泣，就算打不过那些臭男人，也能够一板砖将他们拍晕。

    半年后，云菲特意带她出去逛了逛，然后“巧遇”了当年欺辱秦鹿的男人。

    她们趁着黑夜男人进入小巷，迅速套上麻袋，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棍棒直接将人一顿暴揍。

    然后两人迅速逃离现场。秦鹿回到莳花馆畅快大笑，往日心中的重压仿佛一扫而空。

    之后云菲又带着她出去套了几次麻袋，后来那些人有所戒备才逐渐停了下来。

    感受到武力值带来的快乐之后，秦鹿整个人都变了，非常强硬地让馆内的姑娘学武。

    姑娘们即便不愿也不能反抗秦鹿。有秦鹿这个神助攻在，云菲的计划非常顺利。

    很快，她又开始教导诸位姑娘医术。

    大家自然不乐意了，妩媚高傲的紫阳不满地问道：“我们又不是大夫，学习医术做什么？”

    云菲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若不学点医术，到时候出去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离开这里最好也不过是成为别人的小妾。可在后院什么手段都有，别到时候别人给你一碗落胎汤你还当保胎汤喝了。”

    紫阳脸色微变。她有个姐妹被一个富商赎身后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她们这些人自然是没法子知道姐妹是怎么死的，不过她身体一直很好，根本不可能突然病逝，不是那富商有古怪癖好就是后院的阴私手段。

    既然如此，大家也不会傻得拒绝，便努力学些医术。虽然很苦，但大家总觉着妈妈让她们学一定是愿意放她们出去。看到恢复自由身的希望，她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云菲让她们学习包扎和止血，除此之外凭借秦鹿和知府夫人的关系搭上官方关系。有知府夫人帮助，她很多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她有许多伤药方子，有让知府夫人帮忙招揽了一些大夫。那些大夫自然是看不起云菲这个青楼女子。哪怕她早已为自己赎身，在外人眼里她一辈子都是下贱的青楼女子，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

    时代如此，云菲也不可能指责别人狗眼看人低。幸好不管什么时代，人们总会钦佩真正有本事的人。季云菲不懂医理，云菲却极为擅长医术和毒术。

    她很快就凭一身医术收服了大夫。一位叫陈瞿的老大夫心生好奇，“姑娘居然有此等医术，也不知只从何人。”

    “小女子本名季云菲，原本是运城季家人，谁知天将横祸，父母双逝，唯留我一人在世。无奈只好投奔舅舅，谁知舅舅却是个黑心肠的烂赌鬼将我卖入青楼。”云菲像是提起伤心事一般，掩面而泣，落下几滴鳄鱼眼泪。

    陈瞿连连叹息几声，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其中一位中年大夫吴月安迟疑片刻问道：“运城季家可是那个专门做草药生意的季家。”

    云菲眼角垂泪微微点头。

    运城季家也是非常有名的富贵之家。季家祖上出过御医。老御医退下来之后便回到了老家运城开了一个药房，除了买药外还免费看诊。老御医没了之后，季家后人也维持着老御医的传统，可是之后会医术的季家人越来越少，最后季家便专门做药草买卖。

    十年前，边境大乱，季家人还专门拜托镖局将好几车止血消炎的草药给边关的将士送去。所以季家一直是大家心中的仁义之家。

    季云菲当年若是留在运城，虽然日子艰难，但看到季家的份上，大家都会搭把手，也不至于被舅舅卖去。不过谁能想到自己的亲人会是这种人呢。

    之后流落风尘，她为了季家颜面，再也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此后她是水涟漪，也只是莳花馆的水涟漪，再也不是季家的大小姐季云菲。

    可云菲不是季云菲，她觉得名声这种东西是自己经营出来的，而不是靠别人说出来的。

    只要她有才能她就可以重振季家，若是如季云菲一般那么多年之后大家都会忘记运城曾有一仁义之家。

    她永远知道该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得知云菲乃是季家大小姐季云菲，大家看向季云菲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还带着几分怜惜和心疼。

    他们没有怀疑云菲的说法和她的医术，毕竟季家可曾经出过御医，虽然之后季家没出过什么神医，但也请过很多大夫在药房坐诊。季云菲作为季家独女精通医术也很正常。

    况且她的遭遇实在是凄惨，加上她楚楚可怜的脸蛋和泫然欲泣的双眸，谁会不心疼呢。

    这附近的大夫都十分敬重季家，所以云菲身份暴露之后，大家也不敢将她看做寻常青楼女子，而是对她郑重以待。

    这就是有势力有靠山的好处。哪怕季家已经没了，但它曾经存在的一切依旧能够庇护季云菲。只是季云菲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种优势，反而在沦落风尘之后羞耻于提起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