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郑西洲也想在食堂买饭,可惜没带饭盒,只能买两个杂面馒头填填肚子。
他厚着脸皮坐在跟前,姜萱也不好和苏圆圆继续唠嗑,只能拉着他回大杂院。
中间路过副食店,里面还有两个售货员守着柜台。
姜萱索性走进去顺便买点菜。
郑西洲理所当然地站在门口,没有半点陪她进去买菜的意识。
姜萱怀疑人生:“你不跟我一块进去吗?”
“不了吧,你看着买就行了。”他甩手道。
“……”
姜萱扭头走进副食品店,愤怒地拿出挎包里随身携带的副食本,又掏了两角钱,买了一颗圆白菜。
全程不到一分钟。
从副食店出来,郑西洲站在一边靠着墙,漫不经心地望着路过的人群,目光看似专注,又有几分散漫。
姜萱故意咳咳两声。
他回过神,惊讶道:“这么快就买完了?”
“是啊。”姜萱无辜地眨眨眼。
他往姜萱手里看了一眼,左看右看,只看见一颗圆溜溜的圆白菜,难以置信地问:
“你就买这个?”
姜萱冷哼:“我力气小,只能抱得动一颗圆白菜!哪能像你这么潇洒,站在外面看风景,手都不抬一下的!”
“……”郑西洲眼角微抽,抬起手,很自觉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圆白菜。
姜萱眼珠一转,怂恿道:“你看看想吃什么,你进去买!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摆明了又想把买菜的活儿扔回去呢。
就是不肯惯着他。
郑西洲笑了一下,没好气地伸手:“粮本拿过来,我把这个月的米面粮一次性买齐了!”
“还能一次性全买了?”姜萱疑惑。
“除了细粮要排队买,其他的基本都能买齐了。”
走进粮店,郑西洲熟门熟路,往最右边的柜台走,里面的小丫头正趴桌上打瞌睡。
他敲了敲柜台,冷冰冰道:“这位同志,醒醒,别睡了。”
姜萱莫名同情这个打瞌睡的小丫头。
小丫头猛地被叫醒,还没回过神,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粮本。
郑西洲言简意赅:“上面能买的米面粮都给我勾了。”
“同志,你稍等啊,我看看。”
对方看着粮本上的各项数额,左手噼里啪啦拨算盘,“四十六斤粗粮,细粮有二十斤,高粱米和豆面的两斤定额已经勾掉了。”
这个姜萱听明白了。
上次她来逛粮店,正好买了两斤的高粱米和豆面呢。
“店里还剩一些黑面和高粱米,应该能凑五斤……大米白面玉米面都没了。”
小丫头补充道:“这个月的细粮还没到货呢。”
郑西洲拍板:“那先买粗粮,细粮能凑到什么买什么。”
“行!”
利落地称出三十斤的米糠,十六斤的糙米,两斤高粱米,三斤黑面,最后发现没有面袋子。
郑西洲面不改色押下工作证。
他厚着脸皮说:“同志,这是我的工作证,上面还贴着我照片呢。我想借四个面袋子,待会回家就给你还回来。”
“……”小丫头看了眼工作证,脸色为难。
郑西洲见状,又拍了一张五角钱,“这是押金。”
最后四个面袋子顺利借到手,甚至贴心地附送了一个背篓。
姜萱真没想到还有这种骚操作?
顾不上感叹,急忙打开粗粮袋子,抓了一把米糠仔细看,几乎全是不能吃的薄片麸皮,碎米很少,拿筛子抖一遍,能留下三斤的纯碎米就不错了!
姜萱拧眉:“能不能只买那个糙米,别买这些米糠啊?”
虽然糙米里也混了不少硬壳麦皮,但是碎米多,起码比这个糠好多了。
郑西洲像是看傻子,拍她脑门道:“粮食都是定额的,每一样只能买这么多,你以为想买哪个买哪个?”
姜萱泄气。
怪不得大家都吃糠菜团子呢。
那些稻壳麸皮都是没营养的东西,吃它就是为了顶饿,压根没有任何价值。
想想也是,如果买到的粮食都是经过脱壳精加工的米面,一个月二十斤的纯米,绝对足以让一大家子吃饱饭了。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在这个年代,家家户户不能放开肚皮吃饱饭。
姜萱有二十一斤的定额粮,减去细粮,再减去粗粮里面混杂的稻壳麸皮,能剩五六斤的碎米就不错了。
那怎么能吃得饱呢?
回到家,姜萱拿出橱柜里的不锈钢盆,把面袋子倒空了,才让郑西洲把面袋子及时归还。
大热天来回跑一趟,郑西洲热得满头大汗,脑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了半天。
姜萱端来一碗绿豆汤,看着他仰头咕噜噜喝完,托着下巴唉声叹气:“你还饿吗?想吃什么?尽管说。”
郑西洲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这会都一点了,你不睡午觉?”
姜萱眉眼弯弯:“难得你今天这么勤快,又是帮忙买粮,又是辛辛苦苦搬回来,给你奖励嘛。”
“……我想要别的奖励。”
“什么?”姜萱被他
盯得心里毛毛的。
下一秒,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郑西洲把人拉到床上,堵住她的唇,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
姜萱:!!!
姜萱吓得连忙反抗。
最后险些被他扒了衣裳,领口大开,露出一截莹白如玉,勾得他呼吸急促,粗糙手指不停摩挲,磨到那片肌肤渐渐发红。
下午去邮局上班时,姜萱脸颊依旧烧得慌,耳朵通红,埋脸趴到桌上,半天都没敢抬起头。
徐铃铃眼神纳闷,“怎么啦?是不是还没睡醒?”
“是、是吧。”姜萱懊恼。
她宁愿自己是没睡醒做梦呢。
被郑西洲压着欺负了半天,衣服完好穿着也没用,全被那个不要脸的摸了个遍。
一下午都是走神发呆。
好不容易挨到五点下班,姜萱总算冷静下来,有意躲躲郑西洲,没急着回家,反而在街上随便闲逛。
电线杆上的大喇叭正放着音乐,音质粗糙沙哑。
“东方红,太阳升……”
姜萱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仰头听着大喇叭上传出来的歌声。
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去一趟北京,亲眼看一看这个年代的四九城。
1958年。
来到这个贫穷落后的年代。
面对即将到来的三年饥荒,她又能做些什么?
螳臂挡车,挡不住历史的滚滚洪流。
姜萱本想提醒苏圆圆囤粮,却没想到对方已经知道了“卫星田”的来由。
也是赶巧了。
矿区家属区居然有一个大学生,还是学农业的,不早不晚,刚好在这个时期,去了生产队历练。
既然有那个大学生转述,想必矿区家属区的人已经提前得了消息。
稍微有脑子的,都能想到囤粮。
黑市粮的价格一定会很快上涨,可是家里的粮食还没有囤很多呢。
想到这里,姜萱眉头紧皱,当即转身回了大杂院。
“怎么才回来?”男人躺在床上问。
姜萱看到他便想起中午那会的亲热,脸色不太自然,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下班耽搁了几分钟,就晚了一会。”
郑西洲闻言,坐起身道:“早知道刚刚去接你了。”
“还是别接了,邮局又不远。”
姜萱真是怕了他了,半步也不敢靠近,站得远远的。
郑西洲微微眯眼:“你站的那么远干什么?”
“没、没有,我去做饭啊!”
还没走两步,后颈的衣领就被拽住了。
他笑着,把人搂到怀里,低头胡乱亲吻,“躲我是不是?躲我干什么?”
“没有,没有躲。”姜萱瑟缩。
郑西洲:“抬头,看着我说话。”
姜萱欲哭无泪,被他抱着逗了半天。
最后郑西洲见她脸颊红透,窝到他怀里又软又柔,一双眸子泛着春意,可惜还是止不住害怕,一边抓紧了他肩上的衣衫,一边靠着他颈窝抹眼泪。
郑西洲闭了闭眼,扯下她衣领,在肩胛骨处狠狠咬了一口,“你哭什么?一到我怀里,就吓得瑟瑟发抖,平时也不见你怕我。”
姜萱哽咽:“你、你总是欺负人。”
“说的好像你没欺负我一样。”他把人往上抱了抱,“天天让我去刷碗,晚上还要辛辛苦苦帮你洗衣裳,你身上这件还是我亲手洗的呢。”
“……那你吃的饭都是我做的呢!”
郑西洲笑了一下,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要是肯嫁给我,别说做饭,以后家里的家务事我全部包圆了。”
姜萱有些意外,没想到他愿意作出这样的让步。
遥想当初想让她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的狗男人,再看看现在这只,短短半个月的改造,看样子还挺有效果?
不过,面对这个混混二流子又一次想哄骗她结婚的请求,姜萱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敢再吭声了。
郑西洲顿时变了脸,没好气地拍她脑门,“去,什么时候肯嫁了,再过来使唤我!”
就这态度,频频敲她脑袋,还想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他?
做梦呢。
姜萱捂住脑门,连忙挣脱他的怀抱,一溜烟就跑了。
吃饭的时候,男人依旧阴着脸,端起碗喝粥,放下碗不理人。
姜萱想了想,想到粮食还需要他帮忙采购,于是试图和他搭话。
“你在矿区有没有听见什么小道消息?”
郑西洲斜眼:“什么?”
姜萱说:“就是那个卫星田的事情啊,我听圆圆说了,矿区家属区有个大学生——”
“这个我知道。”郑西洲打断她,“我听工友说了几句。”
姜萱暗示:“那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郑西洲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吗?
“你又想囤粮?家里这么多粮食,够你吃几个月了。”
姜萱正欲开口,耳朵又被熟悉的力道揪住了。
这个狗男人不止有敲脑袋的癖好,还有揪耳朵的破习惯啊。
他低着声音:“还有,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肯嫁了,再过来使唤我。”
姜萱不信邪,“那你不怕以后没
粮吃吗?乡下的农民要交公粮,说不定所有的粮食产量交上去,都交不够呢。”
“那又怎么样?”他眼神闪烁。
姜萱着急:“农民没粮吃,肯定要闹饥荒啊。”
此话一出,郑西洲久久盯着她,盯得姜萱渐渐心虚,原本理直气壮的模样又变成了躲到窝里的小仓鼠。
半晌,他才道:“明天是星期天,我去乡下打听打听。”
姜萱一点也不敢说话。
吃完饭,郑西洲不去刷碗,姜萱也不动,爬到床上看报纸,拿着铅笔在纸上偷偷写稿子。
晚上八点整,郑西洲无奈叹口气,看不惯桌上堆的脏兮兮碗筷,破天荒地把碗筷收拾出去,
蹲在水龙头前利落地刷碗。
姜萱扒门缝上观察了半天,脸上意外地露出一抹笑意。
星期天不上班。
大清早,郑西洲起床洗漱,准备动身去乡下看看情况。
姜萱没跟着他一块去,躲在房里继续写稿,修修改改,一直写到中午十二点。
估摸着人也快回来了,连忙把稿件塞进空间藏好,然后出去准备做饭。
先是蒸了一锅红薯,把红薯剥皮捣碎,然后加了适量白面,加水揉成团,再一个一个擀成薄饼的形状。
最后拿着切平的胡萝卜沾点油,往锅里大概刷一层,再把红薯饼放进去烙两圈。
没多久,红薯饼的香气飘了出来。
对门的杨婶也闻到了味儿,“做了什么?真香。”
姜萱高兴地说:“是红薯饼,婶子,我给你揪一小块,你尝尝。”
焦香脆口的红薯饼递过来,杨婶顺便瞅了眼灶台,锅里还刷了一层油,虽然几乎很少,但也太浪费了。
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
杨婶暗自摇头,也不好说什么,尝了一口姜萱递过来的红薯饼,好吃是好吃,又是白面又是油的,能不好吃吗?
姜萱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杨婶脸色犹豫,还是劝道:“小姜啊,过日子不能大手大脚的,要省着点,这个油用的太多了,白面也是,应该留着过节包饺子才对。你提前吃完了,到时候想包饺子都没法包了。”
“……”她已经够节省了!
姜萱干笑:“婶子,我知道,今天不是星期天嘛,我就想着做一次好的,给郑西洲好好吃一顿!他平时那么辛苦,就当是犒劳了。”
关键时刻还是要拉郑西洲挡挡箭。
果然,姜萱这么一说,杨婶眉头紧皱,也没再说什么。
姜萱松口气,刚坐到灶台前,抬眼就看见了田寡妇家的大蛋二蛋,扒着灶台边沿,可怜巴巴地瞅着锅里的红薯饼。
二蛋道:“我也要吃红薯饼!”
至于大蛋,毫不客气,直接上手去拿。
姜萱木着脸,拿起铁勺狠敲那只偷拿的爪子,“你再碰一下试试?信不信我让郑西洲回来揍你啊?”
二蛋嚷嚷:“哥,你放心,那个坏蛋这会不在家!”
大蛋擦掉鼻涕说:“吃了再挨揍,不亏!”
姜萱:……
于是姜萱眼睁睁看着这两个熊孩子伸手进锅,烫的手指发红。
四五岁大的小男娃,拿到红薯饼一溜烟跑出大杂院,没几秒便跑得不见人影。
姜萱没有去追,扭头看向远处的田寡妇。
田寡妇笑得花枝乱颤,“别找我要啊,那两个臭小子偷的,也算他们的本事了。”
姜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方面替那两个偷饼的熊孩子悲哀,有田寡妇这般教导,未来的境遇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又想着。
她要搬家。
必须要离开这个环境。
未来三年都是吃不饱的困难时期,她不可能一直委屈自己吃红薯粥和糠咽菜,就像今天第一次尝试做红薯饼。
杨婶念叨她不会过日子。
大蛋二蛋扒着灶台,趁着郑西洲不在家,当着她的面,直接抢了一个饼。
田寡妇幸灾乐祸。
仅剩的那个孙干事一家,也是暗暗偷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样的环境太可怕了。
姜萱心想,她要努力赚钱,给自己买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
然后搬出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