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义渠丹
统万城。
北离的王庭所在，整个城池由内城和外城组成，城池由夯土筑成，高大而厚重，四面各开一门，城垣外侧建马面，四隅角楼的台基用加宽作法。说实话，这座王庭的豪华程度不比南朝的玉京城，但是远远望去，有一种肃杀之感，令人心悸。
十月孟冬，金秋细雨晚秋霖，雨点落入王庭各处阴暗街角，发出极为舒适的闷响，却冲洗不掉城中的罪恶。素日里忙碌的商贩也终是在此刻忙里偷闲，温上一壶驱寒的小酒，搂着前街华彩巷中，花重金买来的一日流莺，在舒适的被窝里做一些握云携雨之事。
穿过华彩巷后的崎岖小道，一座建构宏伟的府邸在此时豁然开阔，小巷中有两道脚步声踏雨而来，步伐并不稳重，一急一缓，一快一慢。后面那道，像是在前面的华彩巷中，喝足了花酒，此刻就连嘴里也满是不要命的荤话。
“他娘的，老子一来到这世子府，一股邪乎劲比那小秋菊的被窝还要潮呼。”
“噤声！少说话，多办差，你明年可就升总旗了，可别出什么乱子。”前面走的快些的人影喝道。
这场秋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深巷中破烂流丢的青石板路，正如此刻二人身上渗水的蓑衣，有些地方早已被雨水没入，因此月色下，除了映照出了二人的样子以外，也很好的将最深处的坑洼隐藏了过去。
两个身穿便衣的锦衣卫，脚步疾掠，朝前方的义渠世子府走去。
“啊！”
一声惨叫，很快被雨水声包裹，那明年便有机会升至总旗的锦衣卫徐地，被突然袭来的巷中黑猫，吓得一脚跺入深坑，一个踉跄，人仰马翻，一本精致拜帖从怀中腾空飞出！
徐地大惊失色，酒意全无，连忙伸手去捡。突然一阵响雷照亮暗巷下的阴霾，只见那拜帖中的内容却极完整的呈现在徐地错愕的眼神之中。
前面的哥哥试百户徐天，见此情形，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眼疾手快一个巴掌狠狠的将那目瞪口呆的徐地抽醒。
“不要命了！”
“哥！上面写……”
“闭嘴！”徐天喝道。
“上峰办事，不要过问，看见了也装作不知道，小心你我的脑袋，快起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听到了没有！”
弟弟徐地拼命点头，依然一副痴傻模样，或许是那册子上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
徐天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赶忙把那拜帖藏入怀中，一把将徐地拽起，继续朝义渠府邸走去。
而正在此时，小巷深处，一双锐利的眼睛，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义渠世子府正堂，左右各站立一位抱剑侍卫，同时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萦绕府宅，在秋雨下愈发显得厚重，这个香气极容易让人迷失心智，是一些青楼生意惨淡时，惯用的卑鄙手段。
只见堂内有仕女图无数，或着薄纱，或半隐半现，或春光旖旎，细看去少有穿着整齐的，唯有正中间，那位倾国倾城，眼眸下有一点泪痣的极美女子，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幅悬于堂间画像，仿佛能让世间所有女子都失了颜色。
一位身披薄氅的公子，长相算不上英俊，却也是一副世家子弟的贵气，男人眼神微眯，紧盯着那副绝美的画卷，手中却把玩着一对搔首弄姿的玉足，引得女子妩媚娇笑，身后捶肩一个，身侧喂食一个，脚下用酥胸温脚的美婢各一个，这位左谷蠡王世子义渠丹可谓是荒丨淫到了极点，浑然不顾此时堂下还坐着一位长相柔美的女子。
如果不是想去见那位邺城来的燕北纨绔，义渠慈根本不会来到这里，更不会看到眼前这幅恶心的画面。
“妹妹，是打算去见那燕北的世子，然后把迟笑雪留下的谍网名单给他？”
“都是你们凭空杜撰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谍网名单。”义渠慈望向厅外的秋雨，眼神黯淡。
义渠丹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那个燕北的暗探已经死了，莫要忘了你是北离人！”
秋雨在此时下的更急了，淅淅沥沥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但却有说不尽的安心，女子没有理会那个男人已经死了的事实，转身撑起花伞，便要离开。
“不要执迷不悟了，他可是燕北人，父王把你许配给了江善千，那个下贱的奴才，如果你把谍网交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悔了这门亲事。”
女子依然没有理会，走入秋雨之中，与府中管家擦身而过。女子瞥了一眼那管家手中的拜帖，直至被丫鬟搀扶出了府院。
“翁主，迟公子真是燕北的暗探，他是在利用你，而且他都已经死了，您还是不要再为他神伤了。”
小丫鬟奉萤，手持一把精致的行灯，撑着花伞，看着自家日渐消瘦的主子，满脸心疼。
“奉萤，我想去一趟邺城。”义渠慈喃喃道。
“啊！翁主您可是被王爷禁足，世子又如何能让您出了府去啊。”
小丫鬟大惊，真是在心里把那位燕北来的暗探骂了千遍万遍，记得自家主子，从小就是琴棋书画，深居闺中的贤惠女子，性子淡雅，不然风尘，自从那叫迟笑雪的公子来了王庭，只是在书斋里见过一面，又在城中附庸风雅的诗会上，男琴女瑟的和鸣了一曲，小姐怎就变得如此痴迷？难道真应了燕北世子那句，古今佳偶自天成，何须姻缘戏鸳鸯？
“所以你要帮我！”
……
“世子，府外有人乘上拜帖。”
义渠丹接过染满水渍的拜帖，眉头紧皱，手上的不舒感被帖上的内容冲淡。
“备马本世子要去趟邺城！”
“现在夜深了，世子殿下还是明日再动身吧。”
“我说备马！另外盯好翁主，不要让她偷溜出府去。”
管家面容惊愕，忙去准备。义渠丹走在堂外抱剑侍卫旁，轻声道：“都杀了。”
片刻后，惊雷再响，堂内有剑气肆虐，五条鲜活的美婢，在此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被拖拽在雨中，地上划出一道道浸染鲜血深浅不一的痕迹。
相同的是，每个人眼角下，都有一颗极为明显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