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秘辛
“朱老哥今后有何打算?”
篝火旁的二人相谈甚欢,朱温只觉这位地位尊贵的公子,实在比城中那些长得像人的物种,好上百倍千倍!想着若能早些遇到,自己也不至于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都是被这世道给逼的。
朱温摇了摇头道:“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夷州城里,也不知道该去哪,不怕驸马爷笑话,俺朱温也是想考过状元的人,可就是这出身,俺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
燕恂不解道:“据说当今的左骨都侯呼延千烈也是索伦人,朱老哥也是,为何会有这般差距?”
“倒是和索伦人没什么关系,唉,只是俺老朱是罪奴之后。”
这一点燕恂倒是不奇怪,北离和南朝都有各自的户籍制度,尤其在南朝,户籍种类繁杂,比如宗室籍、官籍、市籍、奴籍和罪籍,其中官籍以下更是三年一造,可谓是将人的三六九等,划分到了极致。
贵族和贱民之间更是云泥之别,便是现在世子殿下和一个马贼在这里谈天说地,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像冀州的唐武使这般,更是连户籍都没有的钦犯。
世子殿下又好奇的问了一句所犯何事,只见那朱温别看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却似藏了满肚子的委屈,竟抽泣了起来。
“说起来,俺老朱祖辈上也是官籍,俺爹是前皇帝耶律家御前执金吾,在老皇帝败走夷州时,正是俺爹那队执金吾护持进了夷州城,可是后来没多久,城中不知怎得突起刀兵,耶律皇帝遇刺,长公主也不知了下落,因此俺爹有护卫不利之责,被斩首示众。之后俺一家都被挂上了罪籍。”
罪籍可是比奴籍更是要永世不得翻身。
而对这段历史颇为熟悉,但实不知内幕详情的世子殿下点了点头,这次来夷州城,除了彻查铁矿走私一事,更多的还是想找到关于母亲的一些真相。
其中最令世子殿下费解的,正是当年被王妃所杀的十六人,恰好在耶律恪死的那天进城,现在唯一能够联想到的便是,会不会是这十六个人杀了耶律恪?如此也合理,毕竟在北离杀北离皇帝,怎么可能会用自己人?那不是要留下把柄,睡梦不安了。
“听说耶律恪是被亡国遗女一剑穿心而亡?”
朱温却大叫道:“胡说八道,耶律皇帝虽也好色,但那时候他身边可是有一个绝世美人,柳落遗!说句诛心的话,依俺老朱看,是咱当今这位离狐陛下贪恋美色,想把遗嫔妃占为己有还差不多!咳咳……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了。不过那遗嫔妃真是仙人啊!多少人为之倾倒!嘿嘿,比公主殿下都不遑多让嘞。”
朱温探了探脑袋,见里屋没啥动静,方才敢怯生生道。
燕恂笑道:“如果是因为美色,导致的祸起萧墙,干出点谋朝篡位的事,也不新鲜。”
“可不是吗,这不打那之后,遗嫔妃不就一步登天,成了当今陛下的宠妃了,虽然没什么地位,但架不住皇上喜欢啊,俺老朱就给驸马爷掏个心窝子,这外界都传,二皇子是和耶律皇帝生的崽,要不然,就离狐陛下对那女人的喜爱程度,还不废长立幼,让二皇子当了太子?”
世子殿下轻咳了一声,一直都觉得这北离朝堂上的事可够乱的,你看就像北离大当户,那位风流成性,和喇嘛发生关系,最后被自己儿子一剑刺死的母亲,在到这一妻侍两个皇帝的嫔妃柳落遗,还有那锦衣卫的总指挥使江善千,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可却听说,是当今皇后,离狐雪素亲娘的禁脔!更是当今太子的娈童?
“啧啧,人鬼难分,人鬼难分。”燕恂打了个冷颤,不敢细想。
看向世子殿下的古怪神情,朱温瞥了瞥一旁还未吃完的猪骨汤指了指:“嘿嘿,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燕恂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当年是不是有十七个南朝武夫,去过耶律皇帝下榻处行刺?”
朱温嘴里嚼着猪肉,头却摇成了拨浪鼓:“不可能!不知驸马爷知不知道铁浮屠!乖乖,这队骑兵可不是前些天莫崂山那支骑兵能比的,那支骑兵不光装备精良,个个都是悍勇之士啊,当年那三千铁浮屠,先是击溃了燕北军……咳咳,驸马爷,俺老朱没其他意思,更是把整个夷州城围得水泄不通,寻常高手根本可能靠近耶律皇帝的,别说十七个武夫了,就算再来十倍也没用。”
“那万一有一位一品高手呢?又或者这铁浮屠本就不是护卫的,而是围困的呢?”
此话一出,朱温浑身打了个冷颤,外界对于老皇帝耶律恪的死,一直是众说纷纭,对离狐冒哉的上位更是毁誉参半,各执一词。
现在唯一流传最广得就是,耶律恪被亡国遗女刺杀身亡,而恰好又没有皇嗣,因此才将社稷禅让给了当时军权彪炳的左谷蠡王离狐冒哉。
最关键的是,当时的北离大当户,掌管右部兵权的丘执机,在北离王庭统万城镇守,所以这一切并没有可信的目击者,唯有一个嫔妃柳落遗,但谁又会去相信一个红颜祸水呢?
而且听说这个遗嫔妃,最后还是死在了皇后的一丈白绫之下,当今北离皇帝都已经病入膏肓,自顾不暇了,还能管得了后宫争斗?
但如果是刚才世子殿下所说的,那这个事可就复杂得多了。
“驸马爷这么一说,倒也不无道理,不过即便是被围困,寻常高手可靠近不了耶律陛下的身,要知道当年陛下身边,可是有一位北离第一女剑客!瑾言长公主,谁能杀得了她啊,所以坊间才流传耶律陛下是和那亡国遗女鱼水之欢后,大意被杀,合情合理。对了!”
朱温突然警觉,硕大的屁股往世子殿下身旁挪了挪道:“这几年,俺们弟兄帮莫崂山那狗贼打家劫舍,驸马猜一猜那厮在干什么勾当!”
燕恂摸了摸鼻子,明知故问道:“朱兄快说来听听!”
“咳咳……打造铠甲!豢养私兵!这是要谋反啊!”
燕恂一脸惊讶,煞有其事道:“好啊!朱大哥这是在助纣为虐啊,明知对方谋反还要助贼,就不怕公主殿下一剑给你劈了?”
嘿,这硕大如猪头的马贼,听到这话饭也不吃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惶恐道:“驸马爷饶命!驸马爷饶命啊!小的都是被鬼迷了心窍,再说当时俺也不知道是干这买卖的啊!俺也是上次去城主府孝敬时,无意间看到的!”
燕恂笑着将对方重重的搀扶起来,又将那饭盆递了过去:“瞧把朱老哥吓得,不知者不罪,给你开玩笑的。”
听到是句玩笑话,朱温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间渗出的冷汗又道:“俺老朱虽说是罪籍,不得已做了马贼,但是也不想辱没了父辈的名头,对于这种谋逆的行为,俺还是想要制止的,所以上次在城主府内,还偷了不少的罪证,可俺不识字,就一直搁置了。”
“哦?我倒是认识不少字,朱老哥可否拿来一看。”
燕恂惊奇道,这老朱还真是个宝,刚好可以看看有没有这些年宇文策和冀州来往的密信,虽然概率极低,但还是抱了点念想。
这些天因为离狐雪素的事情,此行的正事几乎都被搁置了,现在回想,城乱那天宇文策临死之际所说的,世子殿下永远不可能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而且这个人是燕北军中得!这一句话让燕恂汗毛直立。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世子殿下还是不敢相信,一条毒蛇的临终遗言,万一是误导性得信息,岂不是要挑起燕北内斗了。
现在燕恂唯一能够确认的一件事,就是那个背后走私铁矿之人,和那宇文策私通,帮助自己调查母亲之事的人,是同一个人。因此只要顺着一条来找,便可迎刃而解了。
而王妃这条线,现在基本上是断了,因为被王妃所杀的那十六个人加上一个谢观震,按照刚才朱温得意思,进了城后什么事也没干。
起先世子殿下猜测会不会是他们杀了耶律恪。但想想也没道理啊,按理来说,杀了敌国的皇帝,王妃应该高兴才对,那十七个人在燕北更应是除贼英雄啊。
“驸马爷刚才说,当年三千铁浮屠不是护卫耶律皇帝,或许是围困,俺现在觉得更有道理了,因为这支骑兵,在离狐皇帝登基后不久全被坑杀了!罪名和俺爹一样,护卫不力。现在想想会不会是,那句话怎么说来者,事以密什么……”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离狐冒哉想要杀人灭口,因此把城里所有牵扯此事的人全杀了,包括你父亲。那这样看来因为一个美人,离狐冒哉确实有杀死耶律皇帝的动机和时机。”
朱温拿着一叠书信走了出来,边走边说,但听到这般惊世骇俗的分析也不敢接话:“俺在城主府的暗格里,还看到宇文策供奉遗嫔妃的灵位呢,说到底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哦?只知道遗嫔妃对宇文策有恩,却不知道究竟是何恩情?”
朱温将信封递给世子殿下道:“俺爹作为执金吾是被当街斩首示众的,而那三千铁浮屠,是在赫连雪山上被悉数坑杀的,这其中秘辛也只有我们这些后人知道,当年是柳落遗暗中救下了一些被坑杀的士兵,这其中就有宇文策和莫崂山那贼!这宇文策命也是大,救下的时候都奄奄一息了,可最后在柳落遗的细心照顾下居然活了!他娘的真命不该绝啊,不过最后成了个肺痨鬼。再后来离狐皇帝也怕流言蜚语,毕竟霸占前皇帝的宠妾这事可不够光彩,可后面风头一过,这不就把柳落遗请进皇宫当了宠妃,而宇文策也借势崛起了。”
“原来如此,那后来遗嫔妃被皇后赐了一丈白绫,是不是也是因为此事?”燕恂问道。
朱温点了点头:“驸马爷快看看这些信上都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