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红沙
自昨夜那队轻骑出城，已到次日晌午。
流沙马贼贼寨中，又在莫名的摇旗呐喊，宰肉欢庆！
“大当家的威武！又除掉一处马贼营寨……只是那寨中的金银财宝，大当家为何一把火给烧了啊。”
见眼前女子开心的啃着猪蹄，朱温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自己的猪圈，豆大的汗珠流进了嘴里。
而一旁的小弟却开心的无以复加，这两天虽没捞到什么好处，这肚子里的馋虫可算喂得饱饱的，开心的在一旁侍奉，但就是不敢让眼前女子饮酒，因此寨中的存酒也都偷偷的藏了起来。
“那都是些黑心钱！自是要一把火烧了。”
离狐雪素满嘴油腻的哪里像个公主，嘴里的猪蹄尚未咀嚼干净，含糊不清的说道。
朱温一时无言，思来想去又壮着胆子谄媚道：“嘿嘿，可大当家，没了银子，咱们弟兄该吃什么啊。”
这个“谋朝篡位”来的大当家，都是那女子刚来时，硬逼着弟兄们叫的。若是不叫，或叫的不顺耳了，就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因此这朱温叫得实在热络的有些卑躬屈膝。
“诺，那不还有几头猪嘛。”
朱温满脸惊恐，一脸横肉难以置信的颤了颤。
“嘿嘿，大当家那些还是猪崽……”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总吃猪肉，人都要吃圆了。那这样，你待会让弟兄们去拉点土，在这里围个苗圃，种点蔬菜啥的，如何？”
女子故作不拘小节的将沾满猪油的玉手，在衣裳擦了擦，指着附近吩咐道。
“好主意好主意，大当家英明！”一群小蟊贼乖巧的附和着。
这贼寨待了几天，离狐雪素愈发像个马贼了，把自己故意弄得脏兮兮的不说，说话还学起了那喜欢指指点点，动不动就如何如何的世子殿下。坐姿更是大大咧咧的一脚踩在猪头骨上，另一只腿恐怕要抖上个天荒地老了。
只怕现在世子殿下找上门来，都不一定敢相认了。
朱温挠了挠头，实在跟不上对方的清奇思路，索性不再说话，恶狠的刮了一眼这帮趋炎附势的昔日小弟，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跟着啃了起来。
边境的这场秋雨来的急，去的也急。
这边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比南朝江南道那边的湿冷，人最容易染上湿毒，轻则变得虚胖乏力没精神，重则就要恶疾缠上身了，都是需要长期调理的慢性病。
而干燥的沙漠人也有一点不好，就是最容易上火。这不，一个猪蹄未啃完的离狐雪素，突然捂着腮帮大叫了起来：“疼疼疼！我牙疼！”
顿时寨里得一众小弟像伺候祖宗般，又热闹了起来。
……
“将军！有一骑在我们左翼一直跟随。”
莫崂山身后一位耳聪目明的四品箭手，驱马近前道。
“马上就到地方了，不要出什么乱子。你领二十小队，无论是干什么的，直接射杀！”
“是，你们跟我来！”
领命的四品箭手，调偏马头，领着二十轻骑直逼那疾驰的燕恂而去。
经过一夜的策马奔腾，依然精神十足的世子殿下，很快就发现那队脱离大部队的骑队。
自从在边境对阵离狐镜玄，到最后斩杀独臂的宇文策，这两场战斗，几乎没有发挥常规的作战经验，毕竟实力相差甚远！
再加上老道士得护持，燕恂已经很久没有在实力水平相同的情况下，酣畅一战了。毕竟这段时间遇到的人，实在没有他可以发挥的空间。
世子殿下并不是年幼时便一步能入三品的天纵奇才，于第一年流沙之中练刀，摆脱了十几年养出来的脂粉身子骨，以前别说练刀了，便是一柄普通的燕横刀，都未必能长时间举起来，这就是不运动的下场。
第二年终于是有了一副健硕的体魄，运刀也再不掣肘，从最基础的刀式开始练起，但彼时的世子殿下，因熟读锦园中无数的上乘剑招、刀法、枪诀甚至拳脚功夫，刚想要天马行空般的随意套用，却被老道士一句“馋鬼抢生肉贪多嚼不烂”的言论，摒弃了心中杂念。
因此这第二年可谓是世子殿下最艰难的一年，因为这一年不光要做一个底层武者，熟练基本功法，还要费神去忘招，忘去脑海里纷杂的百家武学。
而这一点的好处就是，现在的世子殿下有了一身不俗的稳定心神，不然也不至于在那日冥想时，一个小丫头在旁边骂骂咧咧半天的淫贼，自己都不知道。
还有便是可以很好的权衡利弊，哪些武学有益，哪些武学相合又有哪些是相抗。而之所以首选那部大开大合的《半生踏镖行》，正是世子殿下由简入繁的朴实想法。
上来就求一些高深剑术刀法，看上去神仙气派，但终归没有一步一个脚印来的踏实，虽然耗费时间，但是世子殿下还未及冠，燕崇还没老，时间还等的起。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第二年末，第三年初的一场大雪下，世子殿下摸索到了先天一气得存在，开辟了气海，一跃成就五品之境。
而老道士之所以说这小子城府极深的原因还有一层，便是第三年世子殿下高强度的杀人，养招喂招，辅以老道士每日以闲谈的方式，明里暗里，私下透露了不少道门不外传的内功心法，让这小子自行开悟，果然不负老头所望的世子殿下，内力充盈早已有了登楼上四品的迹象。
可这小子就是引而不发，直到遇离狐镜玄，到最后杀宇文策，气海充盈日溢，才一举登上四楼。按照以故的风流少年迟笑雪的说法，这能存住银子不花的人，最狠。
“得快点解决这队骑兵才行！”
燕恂眼神一凝，将不夜侯插于马鞍之下，换上了自己最为熟悉的燕横和障刀。
虽然还不能像三品那般，能短暂的踏空而行，但这段时间因为对宇文策那缩地成寸的身法实在是爱不能寐，于是便捡起了小时候那部大兵痞老爹，从白马寺偷来的秘籍“踏空行”。
这踏空行共计三重，第一重身轻如燕，第二重踏雪无痕，第三重才是真正的悬空而行，世子殿下还远没有悟道第三重的精髓，但此时身轻如燕雀，早已是登堂入室。
只见燕恂猛踹马镫，腾空而起，马儿继续向前俯冲，在空中一个灵巧翻身的世子殿下，拔出腰间那柄长二尺二寸，重不足二斤的障刀，一记包含蓄力拔刀术的飞刀，不偏不倚正插入近前骑兵的咽喉！
身后二十骑顿时乱做一团，便见那四品箭手眼神中生出一丝凶相！蓄力搭弓，一箭射出还不够，又射一箭，竟是少见的连珠箭！
短短呼吸间已是三发齐射，世子殿下也不做保留，身轻如燕，手中燕横已出鞘，飞身躲避其中两支箭矢，前踏步正劈，再折一支！随后俯身冲入马群！
燕横以横削直刺马腿，用意是让骑兵马下作战，不然二十头马儿胡乱冲锋，自己必然是无法兼顾的。
无极之境自晋入四品以来，运气定气和行气，已经愈发熟稔，定气八宫更是不在话下，但是至于让八宫气机，各自旋转达到化气效果，还需要反复锻打实践才行，但是必然不是当下，因为此招太过消耗内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长时间使用。
落下马背的士兵个个悍勇，远不是寻常马贼那般野蛮的无脑冲杀，个个进退有序，竟有合围阵法之势。好在如此，那位四品箭手的弓箭便有所掣肘。。
燕横的设计呈直刀状，一侧开刃，因此不如用剑来的灵巧，多以劈砍为主，《半生踏镖行》中所蕴含刀法三种，又称三绝斩，分近前横斩、后跃回斩和纵跃霸刀斩，这三招在燕恂手中可谓是炉火纯青，攻防一体！
世子殿下并不打算以放风筝式的打法来解决战斗，因为他知道丫头还在等他！因此出刀凌厉至极，力求刀刀致命。
“杀！”近前士兵大喝！
燕恂手持燕横，横斩御防，三道同时下劈的弯刀，被这一击横斩打断，几人心中大惊，眼前这少年膂力竟如此惊人，可不等他们再劈出下一刀，燕横锋利刀尖，率先扫开了他们的脖颈，瞬间血流如注！鲜血尽情的喷洒在燕恂的脸上以及头发，让他看上去更像是狩猎的猛兽！
果然武侠话本里的仙气飘飘，都是用来骗那些向往江湖热血的少年，血腥暴力才是主旋律。
一击得逞的燕恂急速后掠，眼疾手快的几经腾挪，抽出先前那一柄直插入喉的障刀！再次以，后跃回斩掷出！这一刀是指东打西的阴招，想借此打断外围那名四品箭手的暗箭。
“铮！”
刀尖对箭尖，发出悦耳的碰撞声，随后又是几条鲜活性命倒下，可燕恂却趁机杀到那坐于马背上张弓搭箭的四品箭手跟前，如此近的距离，箭手被迫收箭，世子殿下纵身一跃，这伴随着跳跃之力的霸刀斩劈出！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反应也极为灵敏，猛勒马头，以马做盾，这一重斩直接劈开了马头，腥臭的马血溅了一地，冒着余温，暖了燕横。
那箭手被顺势倒下的马尸，扬翻在地！
喝饱饮足的燕横，此时如世间凶器一般，燕恂急速转身，再次持刀入腹，世子殿下此时早已杀红了眼，即便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在杀人过程中，永远保持第一次杀人时的麻木，一下两下十下！那人早在第三下时，就已经气绝！直至被搅烂的肠子流了出来，世子殿下才肯罢休。
战场上讲究乘胜追击，上来失了士气的兵卒远没有先前那般冷静，燕恂手中各种花招尽出，转刀、腾空踢刀、左右手下换刀、飞刀杀人再接刀！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但只能看一遍，因为下一刀，一定会出现在自己的脖子，胸口或腹部！
燕恂的这种花式刀法，远不是炫技，尤其在对敌多人时，灵巧多变的招式，一来可以快速变招防守，二来容易迷惑敌人，从心理上产生震慑。
这是世子殿下研究当年魏北苍八百甲士，巧设玄襄阵领悟的心得，多树旗帜和浮尘，让对方误以为你很强，从而达到气势上的居高临下。
不过有着不俗握刀功底的世子殿下丝毫不担心会玩脱，因为他还有一把刀，这是老道士第一次问他，问什么带两柄刀时的原话……
十余人接连倒下，随后燕恂犹如血人一般，又在众人毛骨悚然之下再次杀进杀出！此间有马悲悯，有燕横嗡鸣，直至除那四品箭手以外的最后一人气绝后，宛如人间炼狱，四周形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