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六月的天,在陇西正是热的时候。
沈瑶林站在军营门口的枝叶茂密的杨树下,笑眯眯的看着那十二组人声嘶力竭的大声背着《无衣》。
从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现在的慷慨激昂。
脸上也没有了之前那种你死我活的仇恨。
“这就对了嘛……”,沈瑶林满意了。
以后总是要一起上战场的,不如现在就一起体会一下什么叫与子同袍。
不过,说好了要罚两刻钟,那就是一刻钟不能少。
沈瑶林处理了营地的事儿,心情不错,弹了弹袖子,看这天色,决定提前翘班,她要回去给玲珑夫人去炖一盏银耳百合甜汤。
陇西的百合是最好的,且是唯一的甜百合。
用来炖汤最是清心润肺去火气的。
至于那几个精力旺盛的……沈瑶林最后还是没忍心忽略耳畔那一声声嘶哑的声音,吩咐道:“让后勤给他们煮点绿豆汤,惩罚完成后再喝……”
绿英领命而去。
沈瑶林看着绿英的身影消失在营门,笑眯眯的转身欲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淡柔和的男声,“既然是惩罚,还给他们煮绿豆汤做什么?”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沈瑶林转身寻声望去,却见身后不远处另一棵青扬树下站着一个挺拔修长之人,容貌清俊儒雅,少了眉眼间的凌厉,恍乎间,沈瑶林似乎又回到了洛阳梅林别院一般。
“见过瑾王……”
沈瑶林连忙上前见礼。
不管怎么说,谢行之也是谢家军的掌权人,现在的瑾王。
她一个小小的镇府军大司农还是要给人家见礼的。
“故人相见,女公子何必如此多礼……”,谢行之竟然还了一礼。
吓了沈瑶林一跳。
“瑾王折煞在下了……”
若是之前在洛阳梅林别院,那时的谢行之还是谢氏的大公子,他们还能平辈相交。可是,现在的谢行之不只是谢氏大公子,更是谢氏的家主、掌权人,陈郡的瑾王。
他们镇府军未来最大的敌人。
他来找她……可是为了刺探情报?!
沈瑶林的顿时警惕起来。
不是沈瑶林胆子小,而是,能成为男主楚北决敌人的男二谢行之,这样的人物,也不是她能玩转的。
一不小心若是说错了什么,弄不好就是将自己都卖了。
“我送你的玉佩,你怎么没有戴在身上?”
沈瑶林小心翼翼的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这么一句,有些惊讶的抬头,却发现谢行之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那里戴着一只温润细腻的暖玉手镯。
沈瑶林有些不好意思的再次深深施了一礼,“东迁途中遗失了……”
她随身佩戴的那枚暖玉玉佩,是当初谢行之梅林别院一事的赔礼,因为能温养心脉,所以,沈瑶林一直戴着。
可是,在淮阳郡时,她因为氐善人的刺激而病倒,昏迷了许多天,等醒来后就发现暖玉玉佩不见了。
当时兵慌马乱的,谁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丢失的,想找也无从找起。
为此,兄长沈琼树很是忧虑了一段时间,直到楚北决知道兄长的忧虑后,命人送来了这只暖玉玉镯。
不知道是不是沈瑶林的错觉,她竟觉得这暖玉玉镯的功效比那块玉佩还要强上许多,便一直戴着了。
当初人家的赔礼,让她不小心弄丢了,还被主人捉个正着。
沈瑶林脸颊微微有些发烧。
“无妨……”
谢行之听到玉佩丢了只是怔了一下,随即便温和的安慰着沈瑶林,“迁移不易,女公子无事就已是最好的……”
声音如春风般温暖和煦。
果然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啊……
沈瑶林心中赞叹了一下。
虽然谢行之还是很赏心悦目的,无奈阵营不同,沈瑶林便想与谢行之告别。
谢行之也许是看出来沈瑶林的意图,上前一步拦下了沈瑶林,缓缓开口,“女公子,我可否问一下……当初你为何不选陈郡?楚北决能给的,我也一样可以给你……”
优美的凤眸中压抑在眼底的是难言的缱绻。
沈瑶林心一跳。
她发誓她可没对谢行之做过什么……
虽说原身曾经做过硬闯谢府撩谢行之的行为,可是……可是,谢行之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难道,上次他之所以会送那么厚重的赔礼,其中一部份是对她的赔礼,另一部份则是因为对她有意吗?!
这个时候,沈瑶林反倒有些庆幸那块玉佩弄丢了,否则,今天过后,沈瑶林也无论如何不敢再佩戴在身上了。
不知也就罢了,已经知道了,那还怎么戴?!
她又不打算回应他的感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
沈瑶林虽然有些弄不清谢行之的意图,可是,脑子却很清醒,眼神中没有半分起伏,很干脆的扔下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
她当初没有带着沈家投奔于陈郡谢家,只是因为理念不同,与私情无关。
就像她带着沈家投奔陇西楚氏,亦是与私情无关,只为理念
相符。
“道不同……”
身后的谢行之满眼落寞疑惑,喃喃自语。
什么是你的道呢?
为何偏偏与楚北决相同呢?
谢行之知道拥有天女的他是幸运的。
可是,心底那抹红衣倩影,依旧是他心底最深的遗憾。
他曾真切的期盼她能来陈郡,明明他对陈郡沈家人亦多有照顾,他想填补心底的那份遗憾。可惜,她终究是没来……
心底的遗憾终究只能留在那里了。
陷入沉思的谢行之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颗青杨树后,是李慕夏那张惨白的脸,泪眼氤氲。
……
傍晚,独自回到中军大帐的谢行之早已恢复了眉眼间的凌厉。
门口,守卫来报:“帐外刘监军求见。”
“刘监军……”
谢行之眼波微闪。
这是楚北决埋入他们谢家军的钉子。
偏偏他们还推不得。
谁叫他们现在是在楚北决的地盘上……?他们想要刺探楚北决的军事情报,难道楚北决就不想吗?只是楚北决做得更高明一些,让他们拒绝不得。
只能小心再小心的防范。
他们谢家军是不得不来陇西,可是,其它那些势力却想着占楚北决的便宜。
楚北决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每路援军心脏中都扎着这么一颗钉子,好受吗?!
就像他们明白自己对镇府军的图谋一样,镇府军对他们的图谋也同样是一清二楚。
双方都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究竟谁能刺探到谁的情报,就看谁计高一筹了。
这时,刘监军求见……
难道是楚北决终于忍不住想要刺探些什么了吗?
“请他进来。”
谢行之不动声色道。
刘监军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并没有带护卫,只是手上捧着一个檀木雕花盒子,神色十分淡然。
“此时前来打扰,实是冒昧。”
刘监军嘴上这么说,可是,神色却没有半点觉得冒昧了的意思。
双手捧上盒子予谢行之,道:“这是我家主公叫在下送予瑾王的。”
谢行之眸色渐沉,道:“这是何物?”
刘监军淡淡一笑,“我家主公说谨王打开便知。”
说完刘监军便拱施一礼,转身告退。
“主公,这里面不会是装的暗器吧?”,谢行之身边的近身护卫一脸凝重的猜测。
他们家瑾王可没有冀王有如此的交情,能让冀王有礼貌相赠。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不可能……”
谢行之身边的左参军捋着三寸美须摇摇头不赞同的道。
现在,氐善人已经集结完毕,不日就要打过来了,那冀王是疯了,这个时候对自家主公暗下杀手,这不是自乱阵脚吗?
若真是那样,怕是不等氐善人打过来,他们自己就已经先乱起来。
“既然是楚北决命人送过来的,那自然不会是不可与人言的东西……”
“可若是万一呢?”
“不得不防!”
近身护卫依旧保持怀疑的态度,甚至想自己打开这个盒子。
但被谢行之叫住了。
谢行之缓缓的伸出手,触碰那个檀木雕花盒……
“主公!”
那名近身护卫试图阻止。
“无妨!”
“如左参军所言,楚北决绝对不会在此时与我不利的!”
谢行之很坚定的打开了那只檀木雕花盒。
盒子里既没有暗器,亦没有毒药。
唯有一枚光滑莹润的玉佩放置其中,上面还雕刻有谢家的族徽─一只灵龟。
“灵龟玉佩?!”
谢行之瞳孔微震。
这不是他送予沈瑶林的灵龟暖玉玉佩吗?!
可是……沈瑶林不是说她丢了吗?
谢行之不相信沈瑶林会在这件小事上骗他。
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若是沈瑶林不想戴了,她可以找出很多理由,不必要非得骗他说是丢了。
谢行之抬手拿出那枚暖玉灵龟玉佩,暖意淡淡的透了过来。
确实是他当初送予沈氏女公子的灵龟玉佩。
“这是何意?!”
左参军一时疑惑,漂亮的胡须都掐断了几根。
近身护卫也是不解。
这枚玉佩当初明明是主公送出去了的,怎么今天却是让刘监军还回来了?那沈氏女公子为何要让刘监军还回来,难道,她还能指使得动刘监军不成?!
“自是不能的……”
谢行之手猛的攥紧那枚灵龟玉佩,眼中光芒愤怒而冰冷。
楚北决是在告诫他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她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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