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痣
镇南王秦倾统领的军队如铜墙铁壁般雄霸一方，掌控了离国将近一半兵力，眼看着藩王势力日渐雄厚，镇南王未必有反叛之心，可君王心海底针，难免有所猜忌。
又怕朝廷削藩会逼得人揭竿而起，到时朝廷就是内忧外患，能不能保住祖宗传下的江山都未可知。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沉迷声色，对朝事不管不问，是以内阁承上的奏折大多送进了太子府中。
太子为天下储君，镇南王的势力虽让他心忧，却不能轻言妄动。
南方邻国虎视眈眈，不容小觑。
好在镇南王的一双儿女都在京城。
太子妃和镇南王妃是表亲姐妹，感情深厚。
太子妃怀赵筠嫣时御医观形脉断言大约是女儿，镇南王妃满心欢喜，拉着太子妃道，“如今你怀了个女儿，倒不如与我家靖儿定个娃娃亲，以后既省得便宜了别家，也不必忧心掌上明珠到了别人家被欺负，靖儿若敢对她不好，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太子妃掩唇而笑，“姐姐言重了，如此说来甚好。”
二人就这么一拍即合决定给孩子们指腹为婚。
太子府与镇南王府的结亲的事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可惜太子妃在生完赵筠嫣之后身体一直不见好，拿上好的药材吊了两年，终是抛下一双儿女撒手人寰，没机会看着儿女长大成家。
如今镇南王的女儿秦素萱到了婚配年龄，京城豪门贵族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镇南王是朝廷重臣，江山之脊柱，谁人掂量不出他女婿这个分量。求亲之人络绎不绝，一时间王府内外门庭若市。
传到了皇上耳中，他思索了一番，我朝既是尚武之朝，那不如就来个比武招亲，凡是显赫世家、豪门贵族均可参加。
今日便是初赛。
赵筠嫣起了个大早，让兰心拿出提前备好的男装换上，打算趁嬷嬷不注意，溜去看比赛。
她和秦素萱向来交好，于情于理，这比赛她都是一定要去瞧的。
但愿她能觅得良人。
“郡主，郡主？”兰心轻轻推她。“我们现在出发么？”
赵筠嫣换好男装，拿着折扇转了个圈，咳了几声让声线变粗旷，“怎么样？像不像风流少年郎！”
兰月很是捧场，点头如捣蒜，“像像像！郡主真真像极了男人！”
她这么一夸赵筠嫣反倒是不好意思了，催兰心赶紧收拾。
兰月一拍脑袋，恍然想起什么，凑到赵筠嫣耳边轻声说，“秦姑娘的婚事如此重要场合，想必镇南王世子也会在场观战呢。”
赵筠嫣抿了下唇，面颊微红。
她和秦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秦靖长她四岁，一直都很照顾她，温润如玉一表人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怎么看都是良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家的女儿比平常人家还多了些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保不准就要选嫁邻国。
和秦靖的亲事，赵筠嫣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满意的。
擂台设在皇城脚下，楼阁已经围满了人，高台端坐的正是秦靖，他面前摆了一套玉石做的茶具，仆从正为他添茶。
晨间微风拂过指尖，他看着擂台眸色晦暗，蓦地被人群中一个身影吸引了视线。
晦暗霎时消退，眼里蕴了一层笑意。
她来了。
一旁的仆从诧异自家世子怎地突然开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世子被一位小公子吸引了目光。
那人比周围人矮了一些，长得倒是白净，只是看起来弱不禁风，像个花拳绣腿不经打的棉花。
赵筠嫣挺直了背，打着折扇和兰心主仆二人寻到一处不起眼又能观全景的好地方，静候开场。
“过来，”秦靖眼神给仆从示意了一下，“去将那位小公子请到看台来。”
仆从走近了些看到人脸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什么小公子。
他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郡主，世子怕底下如此多的人冲撞到您，请您随奴去看台观赛。”
兰心心想，世子这般人物，认真对人好时怕是没人能抵得住。
“嫣儿，你来了，”秦靖看她的深色温柔，“前几日听闻你身体不适，正想着去府上看你，如今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原本也没什么大碍，”赵筠嫣垂眸，“世子哥哥不必担心。”
她未施粉黛，这两年瘦得越发厉害，细腰不盈一握，脸上却还带着稚儿的圆润，在他面前时偶尔会显露少女的娇憨，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此刻赵筠嫣跪坐在桌边，阳光从侧面照过来，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绒毛。
赫然间锣鼓喧天，“辰时已到，正式开始——”
比赛开始，两人都没了闲话的心情，目不转睛盯着台下。
赵筠嫣一颗心高高提起，屏住呼吸，暗暗祈祷祈祷一定要有个好结果。
赵筠舷和萧准姗姗来迟。
萧准一眼看到坐在秦靖旁边的赵筠嫣，秦靖微微侧头，眉目含笑，赵筠嫣轻声跟他说着什么。
“我来迟了——”
二人统一回头，赵筠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拿扇子挡住脸。
赵筠舷被自己妹妹搞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不用藏了。”
秦靖起身朝赵筠舷见礼，“参见殿下。”
“免了免了，都是自家人。”他特意加重了“自家人”，果不其然看到赵筠嫣脸色一瞬变得通红到耳尖。
赵筠嫣和萧准一左一右坐在赵筠舷身边，台下那些人要么长得丑，要么身手差，半个时辰过去，还没一个能进决赛的。
赵筠嫣看得心里沉甸甸。
她微微侧目，正看到萧准抬眸，离得近才看到他眼底有颗红痣，他生得白，眼底的红痣就像冬日落在雪地上的红梅，冷艳无双。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和她四目相对，赵筠嫣立刻转头，暗骂自己怎的这么不专心。
台下两人对决良久，难分胜负，赵筠嫣看得也跟着紧张。
宫里忽然来了内侍，通传圣上口谕，宣皇长孙进宫。
赵筠舷略一思忖，想必是北方战报抵达，皇爷爷召他去商议战事。
“今天不是决赛，待结果出了我会告诉你一声，嫣儿听话，你先回家。”赵筠舷不放心地叮嘱。
赵筠嫣想顺路去镇南王府看望秦素萱，点头应了。
“臣送郡主回府。”萧准说。
“世子哥哥，那我先回去了。”
秦靖起身送她，“有劳萧总督”
前些天连着下了几天雨，这几日都是晴天，青天白日，草长莺飞，树木复苏，入目一片生机盎然，正是一年好时节。
他们一前一后走过长长的阶梯，风吹过她的衣袖，更显得身形单薄，仿佛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像养在笼子的金丝雀，尊贵娇嫩。
“我要顺路去趟镇南王府看望秦姐姐，兰心跟着我就是了，不必劳烦萧总督。”
镇南王和太子府在京城的东西两个角，不知她口中的顺路顺的是哪门子路。
“臣既已应了殿下，便会护送郡主回府，”他神情冷淡。
看他这般赵筠嫣心里更笃定，这人肯定是被哥哥逼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