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133
随着韩家军在宛平的战事结束,萧缜加强了对宛平周边的探查，一次放出去三个暗哨，随时往回传递消息。br/> 接下来半个月,韩宗平陆续攻克了宛平附近的十余个大小县城，往南一直打到涿州才暂时休战。打下来的城池中，大多都是闻风丧胆直接投降的，只有几位知县奉朝廷军令率兵抵抗，再被韩家军摧枯拉朽一般破城。br/> 到四月中旬,韩宗平调兵遣将，亲自率军往宛平西侧来了,西北面的逐鹿、怀来主动投降，韩宗平继续向西前进，地处晋、冀两州交界的卫县将首当其冲。br/> 老爷子给萧守义等六县指挥下了急令,让他们即刻带兵来卫城，七路兵马汇合一处做出迎敌之态。br/> 南边的代、顺二王结盟,又派邓军师来说服老爷子，希望老爷子放弃七县带兵前往朔州，三方合兵二十万共拒韩宗平,方能搏出一线生机。br/> 老爷子：“老夫誓与七县百姓共存亡！”br/> 邓军师：“……”br/> 邓军师走了,卫城内的百姓们再度变得人心惶惶。br/> 真的要打吗？br/> 佟穗天天跟在老爷子身边,看得出老爷子是在精心筹备,防的是韩总兵把萧家当成反王之流,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发兵攻城。br/> 夜里,她问萧缜：“真打起来，咱们有胜算吗？”br/> 生在北地边关州县的孩子，最熟悉的大将便是蓟州总兵韩宗平，聊天吹牛的时候,哪个孩子若不知道韩宗平是谁，定会被其他伙伴们嘲笑，佟穗亦是如此。可最近这半年佟穗也亲身领教了老爷子的厉害，见识到了萧缜等人练兵的全力以赴。br/> 既然萧家能以两县万余的兵力打败李纲的五万大军，对上韩总兵，或许也有一丝以少胜多的可能？br/> 萧缜看得见她眼中的期待。br/> 小妻子把他跟老爷子想得如此厉害，换个萧家儿郎肯定要吹个牛，但萧缜不是那样的性情。br/> 他抱着佟穗，直言道：“毫无胜算。”br/> 佟穗：……br/> 萧缜解释道：“两军交战，一看敌我兵马人数，二看统帅将领之能，三看军心士气。”br/> “先前咱们与李纲交战，后面两条都占优势，所以赢得轻松。现在对上韩总兵，韩家兵多，众将更是与草原胡兵厮杀数年甚至更久的老将，韩总兵在军心就在。再看咱们这边，五弟都恨不得去投奔韩总兵了，七县四万多将士一则敬仰韩总兵不想与之为敌，二来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打。”br/> 简而言之，七县一条优势都没有。br/> 佟穗往他怀里靠了靠：“那就只能盼着韩总兵愿意招揽咱们吧。”br/> 无论朝廷试图稳定局势，还是韩总兵造反图谋天下，二者都不会允许民间畜养私兵成为隐患，遇到萧家这样的，要么收为己用，要么直接剿杀。br/> 萧缜扣着她的手道：“他会的。”br/> 连两个反王都知道拉拢他们，四万精锐步兵与三千五的骑兵，韩宗平也会眼馋，否则真的打起来，就算七县必br/> 败，也会给韩家军以痛击。br/> br/> 卫县东、北侧多雄山峻岭，韩宗平的大军从逐鹿那边绕过来，中间要经过一道险要关隘，名曰金涧口。br/> 金涧口有朝廷安排的五百驻军，萧家接管卫县时他们还没想好要不要效忠萧家，等萧家打败反王开始给军民分地后，这五百驻军久久盼不到朝廷发兵，眼馋七县将士们能得到的好处，便也一起投靠了萧家，领着萧家给的军饷继续镇守金涧口。br/> 当韩家大军离开涿鹿往卫县进军时，老爷子亲自带着五百弓箭手以及何连庆、几位望族族老赶至金涧口住了下来。br/> 这日黄昏，韩宗平的十万大军来到了金涧口外，因为前面是一片连绵险地方便设伏，韩宗平让大军在山外驻扎，等明早探查清楚之后再继续出发。br/> 吃过晚饭，宋澜来中军大帐求见韩宗平。br/> 韩宗平：“先生请进。”br/> 见面行礼之后，宋澜道：“将军，在下投入将军麾下效力之前，曾在卫县之北的桃花沟隐居多年，去年三月，邻居猎户佟家之女嫁给灵水村前千户萧穆之孙为妻，在下也因此与萧家祖孙有过几面之缘。”br/> 韩宗平意外道：“竟有此事？敢问先生，萧家当真如哨兵打探到的那般仁义吗？”br/> 这世上有“仁义”美名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大多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当不得真。br/> 宋澜道：“请容在下先给将军讲几桩萧家的作为，再由将军自行辨别。”br/> 韩宗平洗耳恭听。br/> 宋澜讲的第一桩，是萧穆自乱世之后，一直在无偿传授周边村民武艺，教民自保。br/> 第二桩，他讲了萧缜陪佟穗回门时帮桃花沟抓住了偷鸡的流民，并提点桃花沟如何提防流民之祸。br/> 第三桩，他讲了松树村险些被秦哥等流民屠村那晚，萧家如何只派几个儿郎便救下全村擒获所有流民。br/> 第四桩，他讲了萧家如何组织桃花沟的村民帮忙制枪、操/练灵水村的男丁共同击退囚龙岭的山匪，以及萧家故意留了两百青壮占据囚龙岭，进可攻退可守。br/> 韩宗平越听神色越认真，等宋澜说完，韩宗平喜道：“如此看来，萧家祖孙不但皆是护卫乡里的仁义侠士，更是有勇有谋啊，难怪他们能练出四万精兵戍卫七县太平。依我看，萧家乃是天生的将门之族，远胜诸多卫所的酒囊饭袋之辈，理该得到重用。”br/> 宋澜拱手道：“若将军信得过在下，今晚在下便去求见萧穆，说服他携七县将士为将军效命。”br/> 韩宗平起身道：“我为先生送行！先生此行成功的话，我军不但能顺利过这金涧口，更将增加几位猛将啊！”br/> 宋澜：“在下这就出发。”br/> 很快，两匹骏马驮着二人离开了韩军大营。br/> 宋知时提着一盏灯笼，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山路，再看看旁边的父亲，宋知时心情复杂道：“父亲，当初咱们离开卫县时，可不曾料到萧家会有今日的地位。”br/> 宋澜：“怪为父眼拙，屡屡看低br/> 了萧家。”br/> 宋知时：“其实是他们运气好，要是刘知县不曾逃跑坚决守城，卫县望族怎会推举萧老爷子？”br/> 宋澜：“时势造英雄，那些成就大事者，哪个少了运气？有些人同样有运气，可他们不懂抓住机遇亦或借了一时气运却无能维持长久，萧家能稳守七县，将军都赏识他们，你还有什么不服的？”br/> 宋知时不说话了，脑袋里全是哨兵带回来的卫县消息，特别是关于萧家二太太的传闻。br/> 宋澜也想了很多，一直到了金涧口坚固的关城之下，被守关士兵举弓喝止时才收回心思。br/> 宋澜笑笑，朝城墙之上道：“在下宋澜，韩将军麾下谋士，亦是萧老将军故人，曾居于桃花沟。现奉命求见萧老将军，还请通禀。”br/> 守关士兵立即去通知萧穆。br/> 萧穆尚未睡下，同样听到了外面宋澜的话，其实他只见过宋澜一次，还是灵水村的二百青壮佯装战死囚龙岭时宋澜特意去送了篇祭文，至今已有一年，若非宋澜提到桃花沟，萧穆都要想不起此人。br/> “开关！”br/> 萧穆亲自带人来迎接宋澜。br/> “老夫早就说过先生身怀大才，必有扬名天下之日，今日果然应验了！”br/> “您老过奖，您老才是虎伏深山、深藏不露啊！”br/> 一番寒暄之后，众人在议事堂落座，宋澜身后只站着一个宋知时，老爷子这边坐了何连庆以及几位卫城族老。br/> 宋澜先痛斥了窦国舅的种种奸臣之举，声明韩宗平起兵不是谋反，而是要替天行道、匡扶幼主。br/> 萧穆则感慨七县遭遇的种种祸乱，表明萧家也没有谋反之意，只想护卫七县百姓周全。br/> 宋澜趁机提议萧家投靠韩总兵，韩总兵素来爱民，军纪严明，攻下城池后始终与百姓秋毫无犯，萧家投靠过来后，既能让七县百姓继续安居乐业，也能继续施展萧家祖孙的将才。br/> 萧穆：“我们祖孙才疏学浅，不求韩将军重用，只要韩将军答应我们三个条件，明日一早我便开关相迎。”br/> 宋澜：“您老但说无妨。”br/> 萧穆：“第一，韩将军接管七县后，须承认老夫做主发给七县百姓的田产，不会以任何理由收回，且将士们入境后不得践踏道路两侧的田地秧苗。”br/> 宋澜：“应该的，韩将军也希望百姓们能安享太平。”br/> 萧穆：“第二，七县现有四万余士兵，他们当初投军是为戍卫故土，或许并无跟随韩将军南下的勇气与大志，希望韩将军接收七县时能给他们去留的自由。”br/> 宋澜：“将军爱兵如子，定会答应。”br/> 萧穆点点头，顿了一会儿，才惭愧道：“这最后一条，老夫是为萧家以及几家姻亲求的，虽然我们接管卫县、七县后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七县百姓，可我们擅自分地分屋、擅用军饷、铜铁等公产，终归还是触犯了朝廷律法，故恳请韩将军免罪我等，容我等做回良民、继续耕地为生。”br/> 宋澜笑了：“您老放心，你们几家护民有功，将军非但不会治罪你们，反而会委以重用。”br/> 萧穆谦逊道：“将军手下将才济济，我等不敢献丑，只求将军应下我这三条。”br/> 宋澜：“好，你我这就拟下文书，我带回去请将军定夺。”br/> 两刻钟后，宋澜父子骑马离开了金涧口。br/> 宋知时问：“父亲，萧老故意以退为进吧，我不信他真想回去种地。”br/> 宋澜：“那是自然。”br/> 宋知时：“可他都七十出头了，将军会重用他吗？”br/> 宋澜：“有的人年过七十，仍有打虎之勇，有的人年华正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br/> 宋知时闻言，想到了韩将军的独子韩保，下意识地点点头。br/> 宋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