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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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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打听!出来!”谢恒臭着张脸拍门。mchuangshige

    动静不小,周围行人都看过来。

    其中有陈记馄饨店老板——见到是谢恒,避之不及。

    也有那两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好奇张望,心想今日这位姐姐身边怎么换了个人。

    裴诃故作可惜,“回去吧?可能他们今日休沐。”

    谢恒不肯,她便也从善如流,“那我先回去了。”

    “你走什么,”他转身拉住她的手。

    接着一颤,改为抓她手腕,手指摸到她的脉搏,“你怎么脉象这么乱?”

    “放开我。”

    “不对”谢恒眼皮一跳,强迫她站在面前,摁住她手腕的力度加大,“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怎么脉象和死人无异?!”

    不是第一次端详裴诃的脸,却是第一次神色凝重,才知道她脸色很差,身上裹着条绿阴阴的长裙,四肢白得跟瓷似的。

    两人在棺材店前拉扯,忽然听到不远处嘈杂声,几个城门兵出现。

    “军爷,那裴诃绝对有问题,他甚至出尔反尔,带走了我的新娘,”还有位二十出头的公子随行,跟在身旁喋喋不休。

    几人各拿一张画纸,贴到街上。

    裴诃没认出来那公子是谁,但见他锦衣华服,好像有点印象,侧身避开。

    谢恒道,“是洛玉秋。”

    “谁?”

    “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她的夫君叫洛玉秋,”谢恒道,“叫你别多管闲事。”

    这语气听起来不太对劲,裴诃皱眉,“画上的人会是谁?”

    谢公子还真去看了。

    裴诃趁机走人。

    但几个士兵堵在路上,目光凛然,手持兵器——

    “还没找到裴哥。”

    “老齐说上次在城门口见到他,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他不见了,妹妹也逃了婚,你说两者有关联吗?”

    “先把守城门吧,说不定他会和前几日的纵火案有关,再说老齐不还捡到个箱子,里面装着阿芙蓉吗。”

    阿芙蓉——裴诃身形一顿,猛然记起那日她从李水徵手里接过贿赂的箱子,将其丢在了城墙上。

    是那时种下的祸根吗?

    她怎么会做那样的蠢事

    有人周而复返,拉住她,“画上的人是裴氏两兄妹,你最好把裴昭赶走。”

    “不可能。”

    一顿,裴诃道,“她不是外人。”

    谢恒没说话。

    她又道,“我搬出去。”

    “不用。”

    答得很快,裴诃心里觉得不妙,待城门兵一走便道,“你没别的事了吧。”

    往后一退,想要落荒而逃。谢恒攥住她,“你去哪?”

    “没必要告诉你。”

    “我听说过平岭这地方,你在那待了多久,那是你的家乡吗?”

    “谢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本不想坦白,但顿了顿,哑声道,“我说过我在找人。”

    “所以?”

    没有话音。

    裴诃便道,“我知道你要找的是你夫人,但我不明白你总吵着要去寻她,究竟知不知道和她闹矛盾的原因是什么。你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找到她的意义在哪,没有记忆,你那些爱又从何而来?”

    字字诛心。

    两人站在棺材店前,人来人往、阳光普照,这是平凡的一天。

    裴诃想,若你真是爱她,为何她出现在你面前会认不出来呢?

    谢恒却好像笑了,稍纵即逝,突兀地问,“你何时要走?”

    “做什么,”裴诃更觉不妙,她今天教训了谢恒两次,一次在家一次就是现在,按他的脾性,不该对她动手吗。

    真粗暴啊谢公子,忍不住又在心里骂。

    可那谢公子不痛不痒,瞥见街上的城门兵已走开,拉着她走出屋檐。

    “放开我!”

    谢恒稳如泰山,“要在街上动手吗,那些士兵应该没走多远。”

    裴诃咬牙,“去哪。”

    “药房,我病了,要抓点药。”

    才知道自己病得不轻啊?裴诃希望全城药房都在今日休沐。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甚至他待她去的那家,昨夜还遇上怪事。

    说是有贼光临,将药房翻了个遍,药材乱七八糟,桌椅七零八乱。

    问店家丢了什么,没有呀,只是乱。像是那个贼忽然良心发现,不仅回头是岸,还留下银子作补偿。

    此等怪事,配得上路人们聚在门口窃窃私语。

    “哎,如今还能碰上这种事,也不知老板是运气好还是倒霉。”

    “这家兴林药房,我经常来呢。”

    “对啊,里面不仅大夫医术好,卖的药材种类也多。”

    老板从早上开始就在和伙计们整理店面,本不想开门,但前来的病患很多,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谢恒没什么耐心,来到药房附近,见这热闹情景便要去别处。可行人们对这家药房的评价——

    又让谢公子往前走去。

    “你要看病拉上我干什么,”裴诃表情复杂,这家药房是碰上什么怪事,她当然知道。

    贼是她的好徒弟春渡,会“良心发现”,也是因为她这好师傅。

    羞愧难当。

    谢恒忙着让那些排着队要开病的人走开,散财童子似的用银两插队,拉着裴诃走进店里,将她摁在凳子上。

    “大夫!”谢恒望向闹哄哄的人群。

    等等,是谁要看病?

    裴诃心慌,正要起来,却在时候捕捉到一女声——

    “小哑巴,我和你师傅恩断义绝好几百年了,你求我多少遍都没用,好吧?她既决定嫁人,成为千万俗人中的一个,那就不再和我是朋友。我管她碰到了什么麻烦,都自作自受。”

    这说话风格有点对她胃口,裴诃望过去——

    见到人群中有一苗疆打扮的女人,身穿紫衣,头戴银饰,晃晃荡荡发出响声,一下将她拉到回忆里。

    很难想象,这是失忆后裴诃主动想起的第一个人。

    在大宛捡到春渡后,陈匪照开始教他医术。但这徒弟太笨,又不会说话,陈师傅每次被气得心口疼,捏着医书去骂他,都像在自说自话,完全没回应。

    “我说多少遍了,人有四经十二从,四经应四时,十二从应十二月,记住了吗?”

    记住了,徒弟端坐在木凳上,点头。

    “写下来。”

    照做。

    又问,“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那一阳发病,是什么症状?”

    春渡低头握笔,半天没写出来一个字,望向旁边。

    陈匪照心平气和,“左边第三本书,你去翻翻。”

    照做。

    又过一盏茶时间,问,“如何?”

    难道真是朽木难雕,春渡一双妙目眨了又眨,仍是茫然。

    站起来让师傅坐下,给她递来茶水。

    啪!陈匪照摔杯,把书翻到一页,“病人会咳嗽不止,说话喘不上气,有些还会腹泻!春渡你不识字吗?”

    他确实是在认识她后才开始认字的。两人对视,陈匪照后知后觉说错了话,可心里的火还没消去,不想见他,摔门而去。

    春渡留在原地,蹲身收拾地上狼藉,将皱巴巴的书捋好。

    捡起茶杯碎片,把地拖干净,又将书上的几行字背好,确定万无一失后出门,找陈匪照。

    见一人在月光下踱步。

    她到底是恼了他,见到他后哼了好大一声。

    春渡走过去,拉住她衣角,陈匪照臭着脸问,“书背好没有。”

    春渡点头,给她比划。

    却得来一句,“你回去收拾行李吧。”

    还是要赶他走吗?春渡震惊之后,两眼泪汪汪——两人相识快半年,他对陈匪照的感情很深,对方像他的再生父母,又因年纪相差不大,还有点像姐弟、朋友。

    春渡最爱哭了,陈匪照比谁都清楚。

    只是心里坏,故意要说出让他误会的话,看到徒弟掉珍珠后才悠悠解释。

    “不是要赶你走。只是纸上谈兵,对你没什么效果,我们明日出城去中原吧,我在平岭有间屋子,我们去住一段时间,你和我一起出诊。”

    不能在大宛出诊吗?

    春渡长那么大还没出过远门,难免担忧。

    陈匪照却笑,偏头望向高悬的明月,“我可能也是有点想家了。”

    于是怎能不答应?两人一同出城,舟车劳顿半个月,来到中原的平岭。

    才第一日呢,便得知有个富人久病不愈,声称只要治好他,酬金好说。

    陈匪照这辈子最缺的就是钱,果断拉着春渡上门,在府邸前见到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大夫。

    “哈,到你师傅我发挥的时候了,话本子看过没有?往往这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三两功夫找出真正的病症。”

    陈匪照唇角一扬,笑看向春渡,还说拿了钱和他去吃酒楼。春渡点头,嘱咐她不能点酒,以免醉了后做出格事。

    这时,有一女声传来,“哈,又一个自以为是的,还没进去,就自信自己能治好他了?”

    有人站在旁边,皮肤雪白,眼睛长而媚,细眉,看不出年龄。身穿紫色无袖低胸衣裙,头上身上都有大量银饰。

    像聊斋里专勾书生的妖精,美得不近情理。

    陈匪照问,“你是谁?”

    “杨玉环。”

    “杨什么?”

    “我觉得你听清楚了,”玉环从怀里拿出一张唇脂,当着陈匪照的面抿了抿嘴唇,手指也变得嫣红。她好像是故意的,见陈匪照直勾勾看过来后,雪白滚圆的胳膊便又抬起,拢拢耳边头发,“不是要进去吗?小大夫。”

    “哦”陈匪照确实看呆了,她喜欢美人,今日见到这么一大美人,跨进门槛后又问,“要和我一同进去吗,杨玉环?”

    “不。”

    陈匪照他们便进去了。

    杨玉环站在那儿,拿出腰间长笛,并不吹,只握在手里。

    有几个男人走过,见到她后两眼放光,杨玉环也不怕,嗤笑一声后侧过身子。

    露出后腰上的刺青,尺寸不小,乍看过去只能看到一条尾巴。

    “是蛇,”她见到那些男人愣住,把笛子放到唇边吹一小段,身后屋子立即传来嘶吼。

    前些天接连下雨,空气里多了层朦胧胧的水雾,杨玉环的手指却轻软干燥,握着笛子像在握住人的命根。对面男人后退几步,仓皇跑开。

    “没胆量,”她便停下来,连带着屋子里的痛苦叫声也了无影踪。

    “是你做的吗?”

    有人从屋里出来,“病人体内气息紊乱,下身出现毒疮,小腿肚酸痛无力,是肝脏有疝气。”

    “拿到银子了?”杨玉环反问。

    “我是今日到访的第九位大夫,前面六张开的药方都和我写的大同小异,”说话的人正是陈匪照,苦笑,“拜你所赐,我被赶出来了。”

    “真可怜,不能到酒楼吃饭了呢,”杨玉环好像留在这里,就是想听到陈匪照这一句话,尽兴地走开。

    “等等!”却被陈匪照追上,“我看玉环姐穿金戴银,风姿绰约,不如今晚和我们一同吃饭?多个人多双筷子。”

    “金?我有戴金子吗?”杨玉环却扫视身上,将陈匪照扯开,“穷鬼离我远点,我最讨厌金色了,俗气。”

    “没错没错,”陈匪照点头,怒视旁边徒弟,“你别乱说话。”

    春渡一并照收,对不起。

    “你们什么关系,这小鬼这么乖呢?”杨玉环问。

    “玉环姐想去哪儿吃呀?”陈匪照却不想透露太多,她心里知道这女人和屋里男人的病有关系,只想蹭饭。

    “醉仙楼,”对方瞥来一眼。

    阔别故土已久,陈匪照不知道平岭有这么个地方。盲目道,“醉仙楼好啊,我之前经常去那地方,玉环姐好品味!”

    杨玉环笑,“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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