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李偃珩的头七
江舒窈从未这般骑虎难下过。
梁季青抱着她,激动的心跳在两人间传递,分不清谁是谁的。
梁家人说好的克制守礼呢?
“梁公子……”江舒窈艰难开口,“您先放开我,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于理不合。”
她推了推梁季青,却未推动。
梁季青还是不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在耳畔,拉风箱似的吹拂她的发丝。
最后还是梁家下人小心翼翼上前道:“江小姐,我家公子似乎醉了。”
江舒窈血液涌上头顶,满脸涨红地使劲推开梁季青,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眼神涣散,直愣愣地盯着一处地方不再动弹。
明显就是一副神游天外的醉酒样子。
她按捺下心底雨点一样打下的动静,故作镇定地对梁家下人笑了笑:“梁大人这是醉糊涂了,你们快把他送回府吧。”
梁家的仆从心底也是惊涛骇浪,规规矩矩地向江舒窈道谢过后,就把寸步难行的梁季青扛上了马车。
马车一动,梁季青就睁开了那双星目,他神采烁烁,哪里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身旁守着的小厮倒吸一口气:“爷,您没醉啊?”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哎哟,那、那江小姐岂不是?”
“闭嘴。”梁季青冷冷瞥了他一眼,把他没说完的话堵在了肚子里。
“回去后不许对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知道了吗?”
他轻哼一声,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搓着,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股温香软玉。
江舒窈自是不知道自己成了被狐狸盯上的兔子。
她这两日也是疲惫不堪,倒头睡下后居然还做起了梦。
梦里一会是前世那个抱着她牌位称帝的神秘人哭哭笑笑,一会又换成了李偃珩站在那儿定定地瞧着她,一声不吭。
早晨醒来后,她只觉得这一觉睡了和没睡一样,更累了。
顶着眼下的两片大乌青,江舒窈一口一口啜着木樨给她温的补汤。
李瑶溪和陆雪仪都搞得差不多了,白氏的报应正在路上。
李老夫人老了,不用她动手,不断衰落的侯府便会让她生不如死。
如今还剩下李偃珩和成安侯……
她在心中慢慢盘算,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何李偃珩在秋耕上都那样了,三皇子居然还是放过了他。
李偃珩又无官职,也无银钱,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吗?
江舒窈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也没时间多想,因为她看黄历时瞧见“丧葬”二字,突然想起今日是李偃珩的头七。
这些日子过于忙碌,现在突然闲下来后,那股被压在心底的悲伤又蔓延了上来。
江舒窈问了昭风,这才知道李家没有把李偃珩埋进族地。
“竟然只是埋在民岗?”她沉下了脸,对李家人的恨又多了两分。
昭风怕她太难受,只好斟酌着骗她:“主子不必介怀,司长以前就不喜欢李家人,如今不葬在族内,反倒更自在些。”
江舒窈一想也是。
李偃珩必定也是愿意更清净些的,若是进了李家族地,倒是脏了他的轮回。
她沉重的心宽慰了一些,瞥到自己桌上还未译完的羌姜文,又叹了口气。
“主子要去给李司长烧纸吗?小的可以联系以前司长的暗卫,问问地方。”
昭风总是一本正经的,趴在梁上的昭华见她这么直率,恨不得跳下来帮她向江舒窈说话。
江舒窈一愣,第一反应就是摇头。
“无缘无故的,我去给他烧纸像什么样子。”
她轻笑一声,随即陷入了沉默。
听闻死人去了下面,全靠地上的亲人烧东西换成银钱过日子。
李家是不会有人给李偃珩烧纸的,李偃珩的人缘又那么差,他到了下面,不会露宿街头、忍饥挨饿吧。
她思来想去,脸色越来越不好。
最后就是一个戴着箬笠的女子领着两个仆从扛着大包小包进了民岗。
淡绿和彩杏气喘吁吁地放下手中祭奠用的物品,彩杏忍不住小声说道:“小姐,您这带的也太多了,当心待会这里冒大烟。”
淡绿赶紧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谁都能看出小姐现在心情不好,何必去触霉头。
江舒窈却没有回她,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劣石墓碑,蹲下身伸出手,指腹在“李偃珩”三个大字上轻轻划过。
李家人只刻了他的姓名,连墓志铭也没给他刻一个。
“先把宅子拿给我烧吧。”
她头也不回地吩咐。
淡绿麻利的从一大包金碧辉煌的元宝、马车、仆从等祭奠品中找出一个纸扎大宅院递了过去。
江舒窈细嫩如葱的手执着火折子,大宅院一角燃起袅袅细烟。
“给你烧了宅子马车、又烧了这么多元宝,你在下面对自己好些,别再向生前那样拼死拼活了,既然都死了,就好好享受享受吧。”
燕桁来时,远远见到的就是江舒窈跪在李偃珩坟前絮絮叨叨的场景。
燕姝站在他身后,脸都绿了,被他轻飘飘瞥了一眼,只好转过脸,让泪水在眼里打转。
“吃饱穿暖,再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比什么都重要。”江舒窈将带来的物品烧了大半,又想起自己记忆中,李偃珩面具下那张被烧灼的脸。
她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个精致的纸盒子。
上面“祛疤膏”几个大字闪闪发光。
“这东西可没得卖,是我亲手糊的。”她嘟嚷着将“祛疤膏”丢入火堆。
淡绿和彩杏只瞧着自家小姐说了那么多,越说越哽咽:“你那么好看,脸上的疤又是怎么来的呢,有了这药膏,你治好后就是地下第一美男了。”
她说到最后,无法抑制地流下泪来,瘦弱的身体一颤一颤的,燕姝看着心都要碎了。
“走吧。”
燕桁冷着脸看了半天,最后拦住要上前的燕姝,两人一起不着痕迹地退了回去。
“皇兄,难道就这样骗舒窈一辈子吗?”
燕姝一上马车便再也忍不住红了眼,朝燕桁嚷嚷。
燕桁深吸一口气,闭眼了闭眼脸上闪过一丝戾色:“不骗还能如何,燕姝,不要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