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这一晚，余程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地去上班。 自这次开了禁之后，往后俩人的相处也随意了许多，同床共枕也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虽然还没有正式走到最后一步，但余程已经越来越习惯并且沉沦在这种亲密相处之中。她觉得，自己快要做好准备了。 九月的第三个周一，余程一大早步入办公室，就接到外采的通知。说是今天上午十点，将在城西的中辉机场举行陇城通航示范区的启动仪式，届时将有省上的领导和多家企业出席，算是整个陇城今秋的一个大新闻。本来站里派出的记者是石峰，但因为航班延误对方出差在外迟迟未归，站里决定派余程代为前去。 余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惊喜，不仅因为这是一个大新闻，到时有可能要跟总台新闻频道做一次连线直播，更因为这件事跟顾方觉有关——他所在的陇飞就是今天这场启动仪式的主角！ 自进入九月以来，顾方觉就每天早出晚归地忙，为的就是今天这场启动仪式。余程心里为他的忙碌有些不高兴，但同时也为他感到骄傲，很想到时有机会去现场看个热闹。没想到，这个机会就突然这么来了。 余程没有耽搁，收拾好设备就跟同事一起出发，在前往中辉机场的路上，还给顾方觉发了一条微信，问他在干什么。顾方觉没有及时回，想必在忙，余程也就没有再问，想到时给他一个惊喜。 半个小时后，站里一行人抵达中辉机场。这是整个陇城开放的第一个通用机场，也是全省的第一个通用机场，相比一般的运输机场规模要小一些，但是在同类型通用机场里面，已经算是翘楚。 余程一下车，就感觉到现场的热闹氛围，不仅人山人海彩旗招展，连舞龙舞狮的队伍都请来了，这种严肃中带着一丝玩乐的氛围乍一看有些滑稽，但在场的人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真实，以至于他们也不自觉地被这种气氛感染，跟着欢呼起来。 余程冷静了下来之后，就赶紧忙工作，直播加采访，一直到十一点才结束。接下来，就是摄像同事要忙的事了，余程趁这个功夫，去找顾方觉。 出乎余程意料的是，顾方觉没有入座嘉宾席，她到前排找了一圈没找到，只好打电话给他。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甫一通，就听见同样的热闹声响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说明他在现场。顾方觉没想到她也来了现场，问明她的位置之后，让她在原地等着。几分钟之后，余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跑道的方向向这边走了过来，跟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叶思蕤。 余程乍一看到顾方觉很高兴，不自觉地抬手向他挥舞。再一看他身边的叶思蕤，余程有些发愣，转而一想今天的出席嘉宾中有来自安浦的代表，便瞬间明了。可到底不如先前激动了，她收回手，站在原地，看着顾方觉向她走来。 “你怎么过来了？”顾方觉今天穿着一件长袖衬衣，领口微敞，看着倒比那些系着领带正襟危坐的人自在不少。这番打扮，看来待会儿他是不准备入座前排嘉宾席了。 “我来采访啊。”余程说，“本来是我的一个同事，但他有事，就派我来了。” “我说呢。” 顾方觉觑她一眼，黑眸中泛着笑。他跟她一直住在一起，压根儿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以他对她的了解，如果余程真要来采访，她肯定忍不住不告诉他。 大概是听出了这男人的潜台词，余程脸微热了下，不由得瞪他一眼，而后带着微笑看向叶思蕤。 “思蕤今天也来了？”她倒像是东道主一样，跟叶思蕤打招呼。 “嗯。”叶思蕤微微一笑，“集团将这个项目交给我主抓，所以我代替大沈总来参加启动仪式。”一撩头发，又问余程，“桃桃怎么在陇城？出差？特意来做我们这个采访的？” “不是。”余程摇摇头，说，“我调到陇城记者站了，这半年都将在这边工作。” 叶思蕤长“啊”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什么，有些怔然。之后又很快恢复平静，再度微笑着说，“那挺好，以后我们能经常见面了。” “是啊。”余程说着，含笑望向顾方觉。 顾方觉这边听两个女人寒暄听的早有些不耐烦了，见余程暗示性地看了过来，他很有眼色地对叶思蕤说：“那我带桃桃去转转，看有没有什么能采访的，你先去嘉宾席就座吧。” 叶思蕤知道他们这是想打发她走好俩人独处，但她什么也不能说，只得微微一笑，说：“好，那我先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目送叶思蕤离开之后，余程敛了笑，审视般地看着顾方觉。 顾方觉刚从她的包里抽出一瓶水喝，刚才忙了半天，一口水也没顾上喝，快要渴死了。

 不顾余程瞪眼控诉那是她刚喝过的，他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你说为什么？”顾方觉说着，一揉余程的头，“叶总现在算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余记者请对我们的甲方尊重一些。” 余程知道，顾方觉这是在申明俩人只是工作关系，对于这一点她也清楚。但她就是不喜欢看他跟她站在一起，公司里有那么多人，换一个去对接不行么？ 顾方觉看余程略撇着嘴站在那里的样子，便知道她这是又吃飞醋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她对自己跟叶思蕤曾经那所谓的“一段”非常在意，是时候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谈，做一番澄清了。 “一会儿有飞机从跑道上起飞，想上去瞧瞧么？”将帽子扣在余程的头上，遮住她被风吹起的头发，顾方觉问道。 “好啊，从哪儿到哪儿？”余程来了兴趣，也是想到了自己的工作，决定先放过他道。 “从中辉到张州，新批复的航线，一路过去可以看到最全的雅丹地貌，由我们的小鹰376执飞。” 这是由陇飞、省上文旅厅和中汇通用飞机公司一起申请下来的一条航线，目的就是为了发展省内的旅游业，而中汇现在已经被安浦收购用来发展在西北的通航事业，所以这条线也可以看做是陇飞、省上和安浦三家共同合作的航线。其中陇飞主要是提供技术支持，因为中汇是西北的第一家通用飞机公司，起家的时候就是陇飞给他托的底，现在公司内主要飞的两种机型也全部来自陇飞，一种是陇飞最经典的小鹰376，一种是陇飞自研的双发轻型运输机y37。 余程听说过y37，据说那是国产机的骄傲，已获得美faa适航部门的认证，可以翱翔在美国蓝天之上。而小鹰376及其后续改进机型也成功走出国门，远销多国。她不由得有些激动，连说：“好啊好啊，我要去。能带几个人？我叫上我的同事，从空中取景？” “没问题。”顾方觉说。 俩人说笑着走远。 这边，直到俩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叶思蕤才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印着自己名字的座位牌。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叶思蕤侧目，看见安雨一脸带着微笑探究和审视她的神情。 像是做了坏事被对方抓住一样，叶思蕤呼吸一滞，难得带点儿不悦地问他：“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知道我看你？”安雨反问。 叶思蕤：“……”幼稚。 叶思蕤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平静。 “今天的事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安分点，等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 “是他么？”安雨向后示意了下，问道。 “……”叶思蕤微眯眼，看向安雨，沉默了片刻，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就是你最不可爱的地方。”安雨对她有些无语，笑笑说，“有个喜欢的男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必死活不认呐。当然了，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单身，那这事儿确实有些不地道……” 看来安雨也看到余程了，并且发现她跟顾方觉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连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能看出来，想来应该是真的了。 叶思蕤心中有些苦涩，但面上没有显露分毫。非但没有，她一改之前对这位“小安总”面上的恭敬，竟带有一些嘲讽地说道：“我要是你，就说不出这些话来了。你知道他身边那个女人是谁吗？就是你跟大沈总斗法失败下的牺牲品，总台《实事调查》栏目里的记者余程！” “是她？！”安雨惊了下，连忙又往后看了一眼，而此时余程的身影早已走远。 “那她身边那个男人，陇飞的那个小顾总……”安雨犹疑地回忆着，问道，“我那件事儿，是不是他指使的？” 在余程被调到陇城之后，安雨某次在酒吧莫名其妙地被一个男人挑衅了一次，当众羞辱地下不来台。之后一查是思创科技的方堃，家庭背景是军科大。当时他还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一号人物，现在一连串线索合起来，事情就再明显不过了——那个小顾总据说也是军科大出身！ 安雨不由得咬咬牙，想要站起来，去找顾方觉。 “你去干什么！”叶思蕤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 “干什么？老子去报仇！”安雨恨得牙痒。想他平时多嚣张一人，那回愣是被方堃灌得个烂醉，还当众吐的不省人事，在一堆秽污里睡了半夜。回去之后，他可是被身边一帮人嘲笑了半个多月，还被他那个嫌丢人的爹一杆子支到了大西北！ “你还嫌事儿不够多的？”或许是心情不好，叶思蕤也懒得顾忌安雨的面子了，“你要想去你就去，我只告诉你顾方觉比方堃更不好对付，今

 天的事儿要是弄砸了，你可以看看最后是谁倒霉。” 当然是他！安雨忍了下，又坐了回去。可到底心中有气，不能冲着顾方觉发，就只能迁怒叶思蕤。 “当然是你倒霉了。老沈派你来不就是让你来看着我么，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要找的难道不是你？你以为这个叶副总就是这么好当的吗？” 叶思蕤：“……” 叶思蕤只觉得心口微梗，略缓和了下，她对安雨说：“你也知道我是叶副总，不是你的保姆？” “有区别么？”安雨哼一声，“你这个叶副总，不是早晚有一天要嫁入我们安家，成为我的媳妇，老沈的儿媳？装什么装，你别说你不知道，小、叶、姐、姐。” 叶思蕤被他那一声“小叶姐姐”喊的胃部直翻滚，压了好久才压下去，恢复如常的冷淡道：“别说话了，仪式马上开始。” 安雨：“呵。” 这边，余程已经随着顾方觉和机组成员，登上了小鹰376。 本来，今天的启动仪式上安排了由省上领导和与会企业的一把手一同登上小鹰376游览整条航线的流程，但因为时间紧张加上风大，便临时取消了。然而飞机计划已经报了上去通过了审批，于是陇飞这边就和机组商量，飞一趟试试刚更换过航电系统的小鹰376改进机型的性能，顺便再过一遍航线。 余程一坐上飞机，便有一种不同于以往飞行的感觉。这不仅是因为她乘坐的是一架不同于一般运输客机的仅载客5人的轻型飞机，更因为这架飞机饱含了顾方觉的心血。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顾方觉不仅忙着跟通航示范区的项目，还承担了小鹰376改进机型的研制任务，在其中担负总体、气动和部分航电的改进工作。而他们所乘的这架小鹰376，就是刚刚改进定型完之后第一次执飞，何其幸运。 在跑道滑行了一段之后，飞机顺利振翅飞上蓝天。有引擎声在耳边回响，余程透过窗户看着飞机在一级级升空，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咚咚作响。 “那是我们的直播车！” 看到一辆白色的车子，余程惊喜道，指着它对顾方觉说。顾方觉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一侧头，跟坐在身旁的另一名机组成员相视一笑。他们都习惯了，每一个第一次登上小鹰376从高空向下俯视的人，都免不了“大惊小怪”一番，看什么都新奇。这种在低空空域的飞行体验，跟在万米之上的高空航行是绝对不一样的。 “桃桃——” 顾方觉耐心地等余程录完一条报道，然后轻敲了下玻璃，侧回首对她说：“注意看，一会儿就要经过西海舰队了。” “什么？” 余程没听清，又问了一遍，然后顾方觉没再开口，只示意她往下看。余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下去，看清之后，立刻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在西北雅丹地貌中有一处知名的景点，叫西海舰队。那是由上百组垄岗状也就是长条状的雅丹地貌绵延几十公里而形成的，彼此之间伴着沟槽相互并列而行，看上去宛如一支大规模的舰队，因地处西北，被命名为西海舰队。余程曾去实地观赏游览过，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并列的几组，然后此刻从空中望去，居然能将其全貌一览无余，一下子就领略到了所谓“舰队”的精髓，真是壮阔又绝美。 “美么？”顾方觉靠着座椅，同她一起向下看去，问道。 余程抬眸，看着他垂下的眼睫和弯起的唇角，看那淡淡的笑容中带着淡淡的自豪与荣耀，不由得发自肺腑的一笑，感慨道：“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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