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外解开了“男朋友”这个谜团，关于之前的误会，余程不再放在心上。相反，她还有一点高兴，觉得顾方觉仿佛比她想的要更喜欢自己一点。当然，关于这“一点”，余程也没有细究下去，尤其是在听说他相过几次亲之后。他们毕竟分开了太多年了，这其中彼此都有很多可能，再去纠结这些只会自寻烦恼。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握现在。 进入七月之后，余程不如之前忙了，这主要是她之前的付出逐渐迎来了收获季，而她凭借着这些，慢慢在栏目里站稳了脚跟。随着空闲的时间多了起来，余程开始思考之前被自己刻意搁置或者忽视的问题，那就是要不要回去看一下母亲程伟伟。 上一次跟傅毓宁见面的时候，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委婉地提醒她回去看看，说她毕竟已经太久没回去了，当妈的肯定会想她。余程有些意外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因为她觉得她该是理解自己的，只是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回去一趟，毕竟她不可能永远不认程伟伟这个妈。 决定了之后，余程开始安排自己的时间，找了一个不忙的下午，开车径直前往军科大附中。 就在余程刚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单立诚又调回了燕城，而程伟伟也随着他，从南城的一所私立中学调回到军科大附中教书。在刚生下余程的那几年，因为女儿身体一直不好，她在家一直照顾她，没有上班。后来待余程长成一个健康的小胖妞，程伟伟便出去工作了，她大学读的物理，毕业后就一直在军科大附中当物理教师。也是因着这层关系，余程的父亲余俊勇才能在一次联谊上认识她，进而一见钟情，开始猛追。 余程抵达附中的时候正好逢着他们刚敲响下午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她去程伟伟所在的初二年级班主任办公室问了下，想看看她现下是否得空。余程是特意来学校见她的，因为不想见到单立诚。她之前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单叔叔，可一旦这个男人成为她的后爸，有取代她亲爸的可能，余程就不可能待见他了。在余程心里，属于她们娘俩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余俊勇。 很不巧，这节程伟伟有课，余程谢过告知自己这个消息的老师之后，决定去楼下转转，顺便等着亲妈下课。因为是科大子弟，在离开燕城之前，从幼儿园到高中，余程都是在科大的附属学校就读的，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只是她到底离开了燕城□□年，而在这些年中，这里又发生了许多变化，让她觉得陌生和感慨。 余程又在新建的建筑楼里走了走，拍了不少照片，发给了顾方觉。曾经她和顾方觉还是校友呢，想他应该也是很久没过来了，就让他见识一下吧。 半个多小时后，下课铃声敲响，余程逆着教室里往外奔跑的学生，向着程伟伟办公室所在的那栋楼走去。因为是下课，走廊里也多了不少出来放松一下的学生，看着他们青春活泼的样子，余程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自己，心情倒也放松了不少。 然而就是在这时，她看到了母亲程伟伟，看着她一手拄着拐，一手拿着书，慢慢地从一间教室里走了出来。 许久未见，程伟伟老了一些，但她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风范，即便是伤了腿，也不显丝毫的狼狈，特意放慢的步伐，反倒更显从容。可她毕竟还是老了，就这样坚持没多一会儿就显得吃力了，旁边有学生看到，一个主动帮她去拿手中的书，一个主动去搀扶她，程伟伟不好意思，但还是争不过他们。 余程在不远处看着，心中酸涩不已，她觉得自己连妈妈的学生都不如。可无论在心里如何唾弃自己，她始终没有迈上前一步，仿佛有什么东西横亘在她面前一般，拦着她没法过去。余程看见她的母亲程伟伟抬起了头，看见了她，一脸诧异。而余程就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趁着眼角的泪水滚落之前，她匆忙转过了身，沿着尽头的楼梯，下楼，离开了。 回到家里之后，余程立刻拿起手机，拨电话给续阳。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 “阳阳，我想问一下，我妈的腿是怎么回事？” “啊？”续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见到程阿姨了？” “……今天下午去了一趟她们学校，但没说上话。” “哦，是这样啊。”续阳还有些意外，见办公室里有些吵，便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跟她讲电话，“其实是上个月的事儿了，说是下雨的路上被一个电动车撞着了，她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呢。本来，这事儿我是想着告诉你的，但那会儿顾冬马上就要走了，打电话问了晓宁又听他说之前提起让你回家你反应挺大的，所以就没说……” “……”余程闭闭眼，再睁开时，冷静了许多，“行，我知道了。你在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没事儿啊桃桃。”续阳怕她担心，仍是说，“我前几天去看过了，阿姨恢复挺好的。本来单叔叔的意思是让她在家再休息一段时间，但阿

姨说快期末考试了，她不放心，所以才回去上的班。” “好，我知道，我没事。” 余程说这话的时候，手已经开始颤抖了。但她还是稳着声，如此才哄着续阳放心，把电话挂了。 几乎是掐了线的同一秒，另一通电话便进来了，来电显示是单晓宁。余程没有立刻接，而对方在几秒之后也挂断了，然后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晓宁：桃桃，我听阿姨说你去过她的学校，然后一照面就离开了？ 晓宁：你是不是看见阿姨伤到腿了？她让我跟你说一声她没事儿，不用担心。 桃：……我知道了，谢谢晓宁哥。 晓宁：没事。【拥抱jp】 熄灭手机屏幕，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余程的眼泪就忍不住奔涌而出。她就那样瘫坐在沙发上，头抵着沙发背，低声着哭了一场。余程不知道怎么了，世界要给她出这么多难题。如果她的妈妈好好的，那么她尽可以恨她怨她怪她，觉得是她背弃了她们曾经幸福的家庭。可如今她只是伤个腿，她只是目睹了她那一点点的不幸，心里筑起的那个名为怨恨的高墙，就立刻崩塌了。她很想走过去扶住她，像寻常女儿那样一边斥责她不小心逞强一边心疼她，可是她没有。因为这场怨恨持续太久了，她不能就这样认输，不能上老天爷的当。 可是也正因为此，她心里才觉得难过。她的妈妈伤了腿，她却连扶都不能扶。 在发泄了一场过后，余程冷静下来之后，先是给傅毓宁发过去一句谢谢——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当时她为何劝着自己回家了——然后又上网搜索了许多适合腿伤病人吃的补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下单了一堆，地址统统都写的单立诚在大院的住处。做完了这些事之后，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无视了客服兴奋中含着小心发来的那句“亲亲是不是多下单了”的问句，她靠着沙发，再度平静地淌下了泪。 “爸，妈……” 这两个世间最温暖的词汇，曾经她含着爱意呼唤过无数次的词汇，如今一经喊出，等待着她的是一片空寂和无声回响。 这一刻，余程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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