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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苦战“飞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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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8年11月16日夜,徐州,潘塘镇。

    李虎巍的“新建一营”,手底下有四百多号人,主要以鲁南、苏北地区入伍的战士为主。

    他们来自不同的纵队、师、团,很多人彼此头回谋面,却在大敌当前团结如一股绳。

    说实话,李虎巍很想替临时组建的营起个霸气响亮的名字,毕竟对面的敌人号称“飞虎军”。

    此时,全营趴窝在枯黄的草丛里,等待照明弹余焰燃尽。

    黑夜赐予战士们最严实的伪装外衣,军纪严整的部队融入夜幕秘密渡河。

    河面并不宽,但居然有齐脖深,河水冰凉刺骨,镜子似的河面不断映出各种口径炮弹爆炸的闪光。

    奇怪,敌人为什么没在河边设置警戒哨?

    李虎巍头一个泅到岸边,双指并拢,示意身后的战士暂时留在河中。

    数公里外又一颗照明弹冉冉升起,虽然离得较远,但光芒已能让周围景物变得稍稍可见。

    看清之后,他登时冷汗狂飙。

    只见金属丝线绷悬在两块河礁之间,岸礁缝隙中嵌着爆炸物。

    再沿河岸摸索,一路上竟设置了好几道绊雷。

    “带剪线钳了吗?”他回头问道。

    战士们口口相传,连水线似的将命令往后传递。

    几分钟后,淌过来一名留大胡子的山东老兵,扬了扬手里的工具。

    他是鲁南纵队某师工兵连的,部队被冲散后边打边转移,最后进了李虎巍的“新建一营”。

    战场上,工兵总是最值得信赖的兵种,运气真是不坏。

    “我用手指出来,你负责破坏陷阱。”

    “是……我说,你眼神咋这么好,黑不溜秋的,换谁也瞧不出来啊。”工兵对他的目力深表惊讶。

    “少废话,大伙都在冰水里泡着呢。”河中央有战士抱怨。

    工兵手脚利索,悄悄匍匐上岸,咔得一下,绊索应声而断。

    正打算再往前继续实施破坏,大胡子工兵却被一把拉住了。

    李虎巍朝他呶呶嘴,示意绊雷的布放位置是呈现纵横交错状态的,而这位工兵的军衣下摆正好搭在纵向布置的一根绊线上。

    “这是啥邪乎法子?”经验丰富的老工兵也为之咋舌。

    “我来吧。”李虎巍从他发颤的手里接过工具,果断将绊索破坏。

    这种手法很像是当年缅甸丛林里“雷公”传授给他的套路,后来他在荣一师也教出不少学生来。

    难道,对面有荣一师的人?听说这个师也上了淮海战场,但并不隶属于七十四军序列呀。

    掌握规律之后,工兵很快剪出一条通路来,战士们陆续安全登岸。

    前方不远就是俘虏所称的七十四军指挥部,一想到极可能抓个中将军长,大家无不跃跃欲试。

    “检查弹药,准备战斗。”李虎巍瞧了瞧过河的战士,人人求战,士气正旺。

    “倒霉咧,手榴弹泡水拉不响了……”一个小战士无奈地发牢骚,解放区的军工产品还不是特别靠谱,远不如缴获的武器质量高。

    于是,去掉绊索的手榴弹成为现成的战利品。

    “都不许碰!当心串子雷!”李虎巍脱口而出,他一瞬间猜出对手的作战路数。

    当年“雷公”的教典中,三枚以上手雷串成复合绊雷是常用套路。

    这声警示还是晚到一步,不知深浅的小战士拔起看似无害的手榴弹,拉环一下崩没了。

    李虎巍瞬间按倒身边两个战士,巨响后无数血肉落下。

    陷阱一旦被触发,猎人的杀机接踵而至。

    没等大伙回过神来,听到警讯的七十四军警卫营机枪发出急促的哒哒声,一顿火力倾泻下来,没有掩体的登岸部队被压得无法抬头。

    对面山坡上人头攒动,李虎巍见到几个敌兵正在架设迫击炮。

    他顾不得机枪子弹在鼻尖前方乱钻,快速拉栓上弹,第一发就将炮兵击毙。

    山坡棱线上冒出个挥动手枪指挥的军官,李虎巍心中叫了声“正好”,第二发子弹直接取了对手性命。

    气焰遭到打击的敌人火力稍稍减弱,压抑已久的新建一营人人争先,冒着阻击火力,喊着“活捉邱维达”冲向小山坡。

    上百颗泡过河水的手榴弹集体甩过山坡棱线,只有一小半发生了爆炸,但有限的杀伤效果已经足够打垮当前之敌。

    部队冲到坡顶,发现坡背后躺着几具军官尸体,也不知哪个是邱维达。

    敌人的通信兵倒在血泊里,但电台仍在嘟嘟工作。

    李虎巍抓过耳机听了片刻,只收到一片杂乱的通话声,依稀得知苏北兵团二纵队正在全线反攻,他们这个临时营身处的地方叫作“张集”,现在成了这场遭遇乱战的中心战场。

    “你们三个,留下保卫电台,听到重要情报马上汇报,其余人跟我走,邱维达肯定跑不远!”

    战士们跟着李虎巍的枪口所指,顺着地上脚印猛追过去。

    没跑出二里地,前方又爆发激烈的枪战,原来沈营长带领的新建二营抄到了前面,和邱维达的警卫营交起了手。

    双方都杀红了眼,交火距离不到40来米,尸体被叠起来当作掩体,战场上血肉横飞。

    李虎巍正打算从侧翼绕击,身后却气吁吁跑来一名战士,正是他安排守电台的其中一个。

    “报……报告营长同志。”战士思考片刻之后还是决定称他“营长”,尽管这个营是临时凑的。

    “说,什么事?”

    “电台里说,姓邱的跑远了,七十四军指挥部已经后撤五公里。”

    巨大的遗憾和失落感冲击着全营战士,斩断“飞虎军”头颅的机会已经丧失。

    他抬头看天,已是晨光初露。仗打了一整晚,仓促遭遇的交战双方都已回过味来,战线变得相对稳定。

    解放军战法灵活,从不打拼消耗的呆战,苏北兵团很可能选择回撤诱敌。

    他与沈营长带的两支人马深入敌阵,对己方命令又不知晓,随时会被七十四军主力反扑的攻击浪潮吞掉。

    “任务取消,咱们和新建二营汇合,准备撤!”

    “啊?”众战士都不理解这道命令,仗打得这般顺手,哪有见好就收的呀。

    但部队纪律不容戏谑,大伙儿老老实实跟着临时营长,冒着嗖嗖流弹,朝交火地点跑过去接应二营。

    二营显然遇上了硬骨头,两边打得棋逢对手。

    沈营长身边仍有战斗力的士兵不到百人,牺牲战士遗体垒得很高,而对面的敌人也是积尸如山。

    “你小子会不会打仗?绕到敌人侧翼去呀,一个夹击就完事儿了。”沈营长边开枪边抱怨。

    李虎巍抓住他胳膊,不容分说:“战场形势有变,咱们留在这硬拼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姓邱的就在对面窝着呢。你小子根本不会带兵,只配当一辈子试枪员!”沈营长嗓子冒火,心里暗骂李虎巍是个怂货。

    李虎巍很想揍他丫的,却按下火气劝道:“我们缴了七十四军的电台,邱维达早跑到五公里以外了。”

    “那也不行,你看看我死了多少弟兄,这笔血债他们得还!”沈营长杀红了眼,手中的盒子炮不知打了多少发子弹,枪管开始发红变形。

    见他失去指挥员应有的理智,处于醉酒般的上头状态,李虎巍失去了耐心:“你是营长,我也是营长,咱俩平级,这么大的事儿你得跟我商量!”

    “什么狗屁营长,是老子封的你,现在就能撤你的职!新建一营的同志听我命令,全体留下投入战斗!”沈营长恶狠狠瞪了他,一副“老子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的表情。

    “妈的,这叫打仗不动脑子,硬拼下去必死无疑,你要是完蛋了,我上哪去找马兰?”

    听到这话,沈营长火气更大了:“去你娘的!大敌当前想什么女人?当个缩卵子哪个女人瞧得上你?”

    两人吵得凶,对面的火力更凶。一道白烟穿过战场,落在解放军阵线里引发爆炸,溅起无数断肢。

    对面用上了“巴祖卡”,火力水平处于压倒优势,再不撤就真完了。

    李虎巍手腕一抖,麻利地下了沈营长的枪,手肘锁住喉咙,枪管顶在太阳穴上:“一营二营听我命令,二营带上伤员先撤,一营断后!”

    “姓李的,老子……”沈营长愤怒至极,嗓子被扼住,说不出整句话来。他试着用格斗术拆解锁喉,李虎巍的胳膊像是紧箍,纹丝不动。

    没想到,二营的人压根不吃这一套,几个战士调转枪口对准了李虎巍:“把咱们营长放了,不然就开枪了!”

    “老……老子手下……向来不出孬种……”沈营长面色煞白,露出报复式的嘲笑来。

    僵持之际,有人喊了声“不好”,一阵机械引擎声从双沟公路方向传了过来。

    李虎巍一看就傻眼了,扁圆的炮塔,细长的炮管,还有不停吐火的同轴机枪,那是一辆美制谢尔曼m4坦克,车身后面跟着黑压压的步兵。

    果不其然,稳住阵脚的七十四军开始疯狂反扑了。

    指挥部遇袭,电台也被缴获,邱维达气得脸色铁青,发誓要吃掉这股意外突入的解放军。

    潘塘是徐州门户,此时双方指挥员的目光全集中在这一小片地图上。

    “不许撤!”沈营长趁机挣脱束缚,一掌劈倒了李虎巍,朝部下厉声命令道。

    “你他娘的疯啦,手里有反坦克武器吗?”李虎巍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姓沈的也太蛮了,遇到血战就上头。

    “你没瞧见这满地牺牲的娃吗?都是娘生爹养的,我对不住他们呀!”年轻的营长悲愤难抑,面朝着徐徐压来的坦克掉眼泪。

    李虎巍坐在弹坑里叹气:“我也有过指挥失误害死弟兄的事,那滋味比自己断了手脚还难受。可你总该对还活着的弟兄负责呀!指挥官怎能意气用事?现在想撤退也晚了。”

    抵达战场的坦克部队大大提振了七十四军警卫营的士气,居然朝解放军发起了反突击。

    战场形势逆转,敌人完全占据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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