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辞职失败的第二十六天
韩九江将信封拆开,原本只打算草草看过,毕竟王家人找上赵德越的事情他早已知晓,又是给王贵妃送东西,无论是有什么打算,估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这种事情他本不怎么在意,但看完信的内容后,才知道居然是自己想简单了。
不大的两张纸上,大半都在劝说王贵妃想办法去诬陷一个人——
“如若成功,家中父母定当万分感激,不日便能请求陛下将你接回,好过两地相隔思亲之苦……”
他们甚至还特地施舍下如此“厚重”的一份承诺,就为了让王贵妃能够听从他们的安排,以前朝宫妃的身份去接近一个人……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韩九江倒是很高兴能过见到有这么一份好东西方便发落,可看着纸上明白多次出现的沈云生姓名,他便不免生出了几分杀意。
沈云生与他站得相距不远,但毕竟是正经场合,出于礼节考虑并未尝试去看纸上写了什么东西,只发现韩九江面上表情似乎越发难看,心中不免有些犯嘀咕,难不成王家人写了什么谋逆之语?但既然是给宫妃送来的,写这些又是为什么,总不能见上韩九江一面都困难的前朝妃子,凭借手无缚鸡之力的体格前来刺杀皇帝?
但韩九江并没打算将这封信递给沈云生看,而是对着被死死压住的赵德越道:“有点意思,你一个赵家人,竟是为王家人办事才如此肆意妄为,也不知道你家中长辈是否知晓,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上门女婿,要给两家人招来多大的祸患?”
他话语亲切,似乎根本不在乎赵德越与赵文瀚二人对自己的无礼,反倒还主动为世家利益考虑。
不过很明显,赵家人似乎并不感激他的体贴,尤其是赵文瀚,本就对赵德越惹是生非而生气,此刻得知他是为王家人办事才会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赵文瀚从韩九江手中接过信纸,认真看过后,更是恨不得将赵德越带回家家法处置。
只可惜此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陛下,既然在他身上搜出了书信,便足以看出赵德越就算有过错,那也是擅自入宫接触后妃的错,他既然是来送信的,又怎么会放火呢,所以说……肯定还是有人故意陷害!”
韩九江冷笑一声:“是有人逼着他进了宫,还是有人逼着这些人一起说谎?难不成他们看到赵德越放火还能是假的?”
他不再多说,只稍稍抬眼,禁卫们便听令将赵德越单独押送了下去,赵文瀚眼看着一群黑甲卫兵直接将其押走,站在原地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把自己憋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说什么不是。
他想直接当面说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赵德越放的火,指不定就是受了沈云生指示,可这种话要是说出口,且不说是在新君的怒火上浇油,更是在世家中犯众怒,最终险些没把自己气出个好歹。
而剩下的众人,便给了韩九江发挥表演的空间,他十分宽宏大量的表示这些人虽有过错,却也是被人蒙蔽在先,也没什么坏心,便交由各家自己带回去好好教导规矩,切莫再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沈云生与被押送走的赵德越擦肩而过,原本不过有些好奇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却在那交错的一瞬间,被赵德越腰间的玉佩吸引了全部注意。
玉佩不大,样式也十分普通,沈云生却楞在了当场,直到韩九江回头看过来时,他才迅速收敛了面上的惊讶情绪。
原本好好的寒梅宴,却闹出这样的乱子来,无论君臣都没有继续开展下去的心思,韩九江听林风等人简单回禀了士子名单后,便挥手下令让这宴席早早散了。
这次的闹剧里,许多家世显赫的世家都有不肖子孙参与了进来,多少有些丢脸,唯独只有韩家、楚家众人面上稍微有些喜色。
前者是因为自以为得了陛下的垂青,而后者则是因为在林国公考校士子学问时,所出题目难度都不小,唯有楚家子弟功底扎实颇有见地,因此有不少人入选,也难怪这两家春风得意。
但沈云生却难免有些感慨。
“他们急匆匆地赶过来,装作一幅镇定风度的模样,但到头来,也不过是在乎究竟是哪家弟子丢了脸面,却无一人问过院内的王贵妃究竟如何。”
韩九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已让人带她出宫,日后再不会回到京城。但这宫里头的王贵妃,自然是已经死在了大火里。”
沈云生这才转忧为笑:“陛下仁善。”
韩九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道他两辈子加在一起,估计都凑不出半个仁善。
韩思之押送赵德越交接到神出鬼没的仪鸾司手中后,回来的路上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恰巧又在这时碰上了出宫的韩家车架。
韩国公夫妇让人将马车停在一旁,特地下车对韩思之打了声招呼:“贤侄,说起来有些时间没见,贤侄倒是愈发精干了。”
韩思之稍稍收敛了神色,对着二人恭敬地行了个官礼,除去有失亲近外,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韩国公面色尴尬,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按照官职来说,韩思之确实需要向他行礼,但是若是说起在陛下面前来看,肯定是韩思之这个跟着他打天下的旧人更受重视,若非足够的信任,也不会将宫禁这样重要的事情交到韩思之这样年刚及冠的毛头小子手上。
他这次来是打算与韩思之拉近关系的,好歹顶着相同的姓氏源自一条血脉,想必只要多多来往,肯定能够慢慢亲近起来。
“说起来过段时间,我家中那两个不懂事的女儿也要入宫为陛下办事了,她们毕竟是女子,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担心她们会不会受人非议遭人欺负,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求到贤侄头上。”
韩思之冷着脸:“伯父多虑了,陛下既无宫妃又无女官,若是真遇上什么事情,自然有文太后出面。更何况我只不过是负责宫廷守卫,无特殊情况也不能随意在宫中进出,若是真到了需要我帮忙的地步……韩国公还是直接去见陛下比较好。”
韩国公夫妇被他一番话哽到,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容貌看上去和自家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根本就是根实心的棒槌!
韩思之也不管自己这一番话究竟会如何,直接对着二人继续说道:“宫道之上还有其他人需要通行,无陛下诏令外来人等也不可无故滞留宫中,还请韩国公尽快出宫。”
“……”
车架上的韩家姐妹都有些无语,韩思雅更是对妹妹说道:“你看你这是什么眼光,好看是好看,这个性子指不定一开口就和人结仇。”
韩思乐也渐渐死了心,却依旧捧着脸叹气:“唉,太可惜了。”
而后迅速振作起来:“不过以后我们姐妹就是当朝第一位女官了,有这等身份在,到时候世家公子还是公子王侯,都要高看我们姐妹一眼!”
韩思雅点点头,抚了抚妹妹的鬓角:“这才对,我们韩家的女儿挑丈夫,便要挑最好的。”
此刻,二人尚且不知道自己刚拿到的这份官职究竟有多大一个坑。
另一边,赵德越已经被徐攀押进了诏狱之中,同时,带着陛下口谕前去王家“请人”的仪鸾司成员已经将人从王府中拽了出来。
两人被关在了两处,徐攀并没有着急审讯,反倒像似乎根本就忘记了这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任由他们听着其它牢房中的痛苦呻吟心中瑟瑟的同时生出无限惶恐。
——他们什么时候会找上我?
——他们又为什么没有找上我?
徐攀任由两处随意揣度,直到李采桑将王贵妃送出京城,送到下属机构负责人那里,并为这件事扫清所有尾巴已经回来后,依旧没对二人有什么动作。
李采桑看见徐攀,心中依旧有些发毛,那怕这段时日的相处中,她已经见识过作为一个男子、一个上司,徐攀最为温和的一面,哪怕是她的父亲与弟弟,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好脾气。可李采桑也见过……他在诏狱中时,最为冷血的一面,这让她不由想起自己初次见到陛下与沈国师时那次的经历,为此每次面对徐攀时,都需要积攒许久勇气才敢上前。
只是这次,即使是在幽暗寒冷的诏狱之中,徐攀的神色似乎依旧有着几分暖意:“谢谢你的方法,省了弟兄们许多力气。”
李采桑不由得一个哆嗦,而后才斗胆问道:“难道他们已经都招了?”
徐攀笑了笑:“还没有,但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李采桑点了点头,脸上却也不见失落,仿佛她也早早认定这个方法肯定行之有效,若是还未出现结果,那也只可能是时间还没到。
徐攀没有继续问下去,只远远冲她点了点头,二人相视无言,却有了几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