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冯岚的话直接打乱了温行雨的思路，她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满脑子都是困惑，目光迷茫地望了眼陶晗，像是在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但陶晗接触到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反应，回过头看着菜肴，仿佛事不关己。
宴会厅就这么大，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三人的动静，在悄悄打量，整个屋子骤然间寂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冯岚微不可察地扫了眼其他人，笑着轻轻从后搂住陶晗的脖子，用戏谑的语气说：
“行雨你别着急，哈哈，开玩笑的，我对陶晗一见如故罢了。”
这闹的是什么一出？温行雨觉得莫名其妙，正想让她赶紧回去坐下，陶晗突然站起来。
“岚姐坐吧，要动筷子了。”她轻轻拍着冯岚的手，让她将就着旁边的位置坐下，眼下只有温行雨一个人还站着，显得十分突兀。她望着贴近说话、旁若无人的陶晗和冯岚，心里原本的不满全都化作难以自抑的失落，她慢慢地坐下，失神地端起茶杯，才后知后觉想起陶晗的称呼。
岚姐？
什么时候这么亲密的？不是都是第一次见面吗？
茶杯重重地置在桌上，水溅了出来。
温行雨很郁闷，整个晚宴，明明陶晗就坐在自己的右手边，却几乎没跟自己说话，身子好像有意背对着她，一直在和冯岚聊得热烈，哪怕是再轻微的笑声，传到她耳朵里都显得无比刺耳。
整场晚餐下来，温行雨只吃了满肚子火。
“我有点热，出去走走。”她扔下这句话站起来，但陶晗似乎没有听见，连头也没有转过来，还专心致志地听冯岚喋喋不休。
温行雨更觉得胸口发闷，嚓的一声拉开椅子就往阳台去。
今夜沉云密布，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漆黑的天穹反映着城市橙色的霓虹，显得十分沉闷，夜风有点凉，温行雨拉了拉领口，在藤椅上坐下，阳台门将屋内的喧嚣隔绝，她忽然觉得孤独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躺在椅子上，思维渐渐散开。
她竟然睡着了。温行雨猛然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的疲倦如此之深，在冷风中竟然睡着了，一看时间，竟然过去了四十分钟。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起身的刹那，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灰色的毛毯，她手捏着毯子一角，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窃喜。
难道是陶晗？
她猛然起身，脑袋因为突然的摇晃发疼，她打开门走进宴会厅，晚风将她的礼裙吹得飞舞，两张大圆桌上没多少人，许多人都三两成群到另外的沙发上各自聊起来。
陶晗走了吗？
余光猛然瞥见陶晗的身影，温行雨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走了两步，又骤然停下来。
还有一个被陶晗挡着的人，正是冯岚，此刻两人在面对面畅聊着，温行雨抿了抿嘴，把快耷拉在地面的毛毯拉起来，收拾好神情，向那二人走过去。
“陶晗，这是你给我的吗？”她眼中带着略微忐忑的期盼，把手里的毛毯抬起来，问。
“啊，这个啊……”说话的是冯岚，陶晗只是静静地盯着被攒起来的毛毯，“刚才看你竟然在阳台睡着了……”
“没问你！”温行雨忽然炸了毛，十分粗暴地打断，才说了几个字，竟然有些气喘吁吁。
陶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干嘛吼人家？”
温行雨也觉得有些不妥，神情尴尬地看了眼冯岚，只觉今天整个人都不对劲，眼神慌乱地四处瞟，最后几乎是跺着脚转身，拿着毯子的手扣在腰间，像是侧腰一件天鹅绒蝴蝶结。
陶晗将目光从温行雨的背影上收回，抿着香槟，眼神发愣，像是在思索什么。
“陶晗？”
“嗯？”陶晗回过神，轻笑回应，“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怎么不跟她说毯子是你让服务员拿来的？”
“我本来是想制造机会，让她不对你那么隔阂的，不过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她苦笑了一下，和冯岚碰杯，“她待人一般都和和气气的，你不要怕她，可能今天有些不高兴。”
“还是怪我，我一直拉着你聊天，今天第一次见太紧张了，都忘了你们俩……”她意有所指地停顿下来，眼中尽是八卦。
“啊，不要在意，没那回事。”她侧了身，没让冯岚看见自己的表情。
“是吗？那就好，我真的觉得你很亲切，忍不住缠着你说了很多话。抱歉啊，有点没考虑周到。”
“你太客气了，以后搭戏，我还要依赖你这个前辈呢。”
“我算什么前辈啊！只是演了很多烂片而已。”陶晗没有接话，只是温和地望着她。
陶晗作为当事人，很明显地察觉出冯岚特别地“黏她”，一直在跟她往来，反而对其他人淡淡的。
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理由可以亲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冯岚也确实影视剧出道五六年了，陶晗从她身上学习到很多。
发布会后没多久，举办了第一场剧本研读，温行雨看这一切井井有条，再次感叹夏茸预谋已久，不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齐各种人员、物资，连剧本都打磨好了，看来是做足准备涉足影视圈，而不只是偶像、歌手领域。
众人拿到第一集的剧本，开始尝试代入角色，机位已经就位，这段是要作为花絮放出去的，所以每个人都打起精神。
第一幕，是陶晗饰演的小徒弟洛寒，和冯岚饰演的最亲近的师尊蒙霄的对手戏，作为备受瞩目的天之骄子，洛寒刚刚在年轻弟子的试炼大会上拔得头筹。
“师尊！我赢了！我赢了！”一直沉稳的洛寒，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投入师尊的怀抱，满是青春活力，其乐融融。
“你呀，戒骄戒躁。”蒙霄满怀笑意，虽是提点，语气却尽是宠溺。
而一旁观战的言默，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像座冰山一样，却只在看到洛寒身影时，向掌门师姐说了一句：“这个洛寒不错。”
让主要角色都说过几段话后，这场剧本研读就结束第一阶段，接下来是导演和编剧讲解。因为基本都是一个公司的，说话都不忌讳什么，编剧仔细给陶晗分析，一个充满骄傲又备受宠爱的天才少女，应该用怎样克制激动的语气，和师尊说话。而和师尊的每一句撒娇的话，与和同门那种微妙的疏离作对比，就更显师尊对徒儿的重要性。
但陶晗到底是第一次演戏，夏茸又在背后推动，一定要用这部戏打出名气来，要求高，陶晗被要求反复尝试一句台词，却没能被认可，挫败之际，导演让大家先休息。
温行雨在一旁看着着急，正想探过身子帮忙研究，没想到陶晗竟然拿着剧本，在她背后，探着身子和冯岚交谈起来。
“你说这句，‘休要污蔑！我师尊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师尊，不可能走火入魔！’到底要怎么念才好呢？”陶晗又尝试了一边，自己也觉得不满意。
“这句一定要爆发出来，但是，结合前后的剧情，可以看到，洛寒早就察觉到师尊练功陷入瓶颈，但她盲目地信任师尊，觉得她绝对能突破这个难关，所以潜意识拒绝怀疑，甚至没有过多的关心。
这次听说这个消息，她表面上是不信的，但结合师尊近来的状态，内心其实又相信，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没能关注到师尊状况的自责和后悔，所以，才会一再强调，‘师尊是最厉害的师尊’，那么，语气里除了爆发对同门的迁怒，对师尊的关心，还要藏有自责之情，而这一点，也是后期，她那么怀念师尊，抗拒言默的原因之一，她既觉得师尊的位置无法代替，又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新师尊的关爱。你可以结合这些感情，想象这句话该是怎样的情绪。”
不配？
这个词猛然触动陶晗的内心，她突然和洛寒产生了共情，心里一抽，为洛寒痛心起来，一种被命运操纵的强烈悲剧感油然而生。
陶晗心里一动，微微抬眼，看向温行雨一动不动仿佛僵硬的后颈，她扎着高马尾，后脑细密的绒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凌乱。
难道温行雨也……她忽然有些烦躁，不想再深入想下去。
“岚姐，我一下子想通了，你对洛寒这个角色了解得比我这个扮演者还深，感谢你，你真的是很厉害的前辈，以后也还想再请教你！”她的笑声像承载了强烈的声波，激得温行雨身体一震，她十分不自在地往前倾，肚子顶在桌沿。
在桌下的抽屉里，放着一本a4纸的小册子，上面手写满满数万字，是温行雨对洛寒这个人物的详细分析，上面得出的结论，和冯岚所说几乎一模一样。
她没有机会再把这个册子交给陶晗了。
手伸进抽屉，将其他东西都翻起来，把这个人物分析压在最底下。
温行雨深吸一口气，却再也无法平静。
剧本研读结束，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众人散场，人们站得稀稀拉拉，工作人员扛着器材走来走去，温行雨提着包，在摄影棚里找了好一会儿，才追上门口的陶晗。
“陶晗！”她有些气喘，“一起吃饭吗？我订的有……”
“啊，抱歉。”陶晗温和有礼地笑着，“我和冯岚姐约了晚饭，聊聊对手戏。”
温行雨看着面前这个毫无攻击性，谦卑得仿佛在等她同意的人，只觉得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身边经过的人都怀着好奇心向她们投来视线，温行雨呼出一口气，“好吧，你跟她去吧。”然后率先大步走出大门。
陶晗目光平静地望着她慌张无措的背影，嘴角轻轻翘了翘，却毫无笑意。
“啊，陶晗，久等了，厕所人多。”
“没事，咱们走吧。”陶晗绽放笑容。
温行雨开着车，心底一把火烧着，拐了几个弯，不知不觉来到一家酒吧，天半黑，酒吧人还不多。
她戴上口罩走进去，要了间包厢，又吩咐侍者，把店里招牌鸡尾酒都来一杯放桌上，又要了一瓶红酒，一瓶威士忌。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侍者端着盘子进出，诱人的酒香萦绕鼻腔，她身体越来越燥热，指尖架起高脚杯，望着碧波荡漾的鸡尾酒，整个手掌都在颤抖，她猛地把它扔出去，落在地板上，碎成几块。
她无力地仰躺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钟弦出事以来，她再也不曾喝酒，她现在又强烈地想要一醉方休，却只能清醒地承受内心的痛苦。
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突然被手机震动吵醒，打开看，是夏茸的消息，是一个新闻网址，点进去，是娱乐板块。
“陶晗抛弃温行雨，与新女友冯岚进出酒店。”
还配了一张宾馆前的图，有板有眼。
温行雨猛然坐起身，只觉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