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陶晗晕晕乎乎地走进夏茸的办公室，见老板正一个人，坐在奢华的黑胡桃办公桌后，百无聊赖地翻阅一本小说。
“来啦？坐。”夏茸推出合同，“签吧。”
这份合同不长，陶晗很快翻完，是让赤玉水晶到大火生活类综艺《趣味生活》第二季做第二期嘉宾的合约。
这是一档以享受生活为宗旨的节目，mc和嘉宾会共同生活，围绕着探索生活趣味的主题进行活动、游戏，诸如合作餐饮、家具选购、体育锻炼、外出休闲、兴趣爱好学习等等，同时还会科普各种小知识。制作人力图以较低的成本，挖掘丰富生活的方法，第一季凭借着出色的综艺效果与极具参考价值的活动内容风靡一时，不少观众甚至以节目作为生活指南，尝试节目中出现的各种活动，因此也受到一致好评，口碑热度双丰收，很快推出第二季。
“共同生活”，陶晗忽然明白夏茸电话里说的“预演”是什么意思。
既然合同准备好了，这事肯定已经谈妥，她翻到最后准备签名，发现温行雨还没签。
明明她先出门的。
陶晗用指腹轻轻磨蹭给温行雨留下的空白页面。
“行雨知道这事吗？”
“知道，她这人没意思，没法跟她卖关子，电话里就跟她说了。”夏茸叹了口气，好像很失望，“我还想问呢，她没跟你一起来？——哦，打电话的时候你们就不在一起。”她忽然像明白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陶晗搁在桌上的手以示鼓励。
陶晗轻笑，两秒签完名。
刚合上笔盖，只听砰的一声，好像外面的走廊上刮起龙飓风，办公室的大门被猛然推开，狠狠撞在墙上。
陶晗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她回过身，只隐约看到一道黑影风卷似的从身旁掠过，冲到夏茸身旁，抓住领口将她从座位上提起来。
陶晗捂着嘴惊叫一声，眼前暴怒双眼通红的，正是温行雨。
她从没见过温行雨这副模样，咬牙切齿，像要把夏茸给吞了。
夏茸正对着大门，看清温行雨的整个行动，面上并不惊慌，她拍着领口上的手，轻笑但语气冷硬：“温行雨，做什么呢？放手。”
温行雨充耳不闻，甚至抓得更紧了，“钟弦呢？你把钟弦藏到哪了！”
钟弦？
陶晗站起来。
钟弦不见了？
她满腹疑惑，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制止温行雨。她先连忙把门关上免得被人听见，然后跑到温行雨身边，轻轻搭在她肌肉紧绷的小臂上。
“行雨，有话好好说……”
温行雨怒火正盛，“这儿没你的事！”她狠狠甩开手，陶晗始料未及并没站稳，往后仰重重撞在书架玻璃柜门上，后脑勺正巧磕在金属拉手，疼得她捂头一声轻呼。
“陶晗！”夏茸看在眼里，立即站稳把温行雨推开，扶着陶晗，满脸关切，“你没事吧？”
“陶——”温行雨喊了一半忽然闭口，站在一边，直愣愣望着夏茸搂住陶晗后肩的手，心口像烧起来一样烦躁。
“没事没事，只是轻轻撞了一下，我头骨可硬啦，哈哈……”
夏茸轻轻按压她的脑袋，柔声问：“疼吗？”
“还好。”
这样闹了一番，安静下来，才听见三人都气喘吁吁。
“没事吗？没事就让开，我跟夏茸还有话说。”
温行雨觉得脑袋一团乱麻，毫不怜惜地对陶晗说。
陶晗心脏像被放进速冻室一样抽疼起来。
夏茸看不下去了，让陶晗在旁边沙发上坐下，诘问她这个表妹：“温行雨，你是吃了枪子儿吗？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到底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你三岁都比现在沉稳礼貌！姑姑知道你这副模样要气死！”
“是吗？那你再去给她告状啊！工作上的事，你干嘛把父母扯进来？”
“你这是处理工作的态度吗！”两人高声互呛，都不退让。
陶晗想劝，却更怕火上浇油，只能着急地站在旁边，以防不备她们打起来。
“我不想跟你废这些话，告诉我，你把钟弦送到哪去了？她手术、住院、医药费都是你安排的，骨科医生也是你请的，你什么都不让我插手，你现在少跟我装她自己跑了你不知道！”
“你问钟弦是吧？好，我告诉你，钟弦不想再见到你，想换个地方，让我一辈子也别告诉你。”
“你胡说——”
“温！行！雨！你有点自知之明好吧？你以为装成一副赎罪卑微的态度钟弦就好受了吗？害自己没了一条腿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谁受得了！你别自我感动了，好吗？！”
这话一出，温行雨紧绷的脸突然之间松垮下来，就像冰山溶解崩塌，又像堤坝被冲垮，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惨淡，瞳孔震颤，脚步不稳用手撑着办公桌才站住，陶晗担忧地上前一步，却还是没能伸出手。
她像被枪击中、像被刀捅，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像棵内里枯朽的歪松支在桌上摇摇欲坠。
凝滞的空气中忽然响起细微如虫移的声音：“那我要怎么办……”
夏茸忽然鼻子一酸，她按捺住情绪，嘴唇微微颤抖，别开眼神，把合同举起来，降下音量说：“别说这些不相关的事了，把合同签了，然后，这几天多出几次门，我等着你们的同居传闻上热搜呢，要在综艺开拍之前，别让我还费心给你们找摄影师。就这样。”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把合同重重拍在桌上，板着脸出门，路过陶晗身边，她轻声说，“要是头疼去医院看看，免得有什么事。”
陶晗点头。回过身，温行雨还是刚才的姿态，眼神空洞，透过玻璃窗不知望向何方。
陶晗轻轻走近，在隔她一米的地方停下，她忽然觉得和温行雨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温行雨包裹在一圈难以呼吸的空间中，这层薄膜是如此的坚韧，她根本无力捅破，无法将里面的人救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甚至，一旦试图接触，这层膜会愈加收缩，空气更加稀薄，激怒里面的人。
她被这样的感觉拦住，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伸手接触，只是站在那，盯着温行雨起伏的肩膀，忽然，温行雨猛然回头，用漆黑没有情绪的眼珠盯着她。
陶晗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清楚地看见温行雨的脸微微抽动，就像是表情切换出现紊乱，脸上情绪变幻不定，她的眼中先是愈加黯淡，然后突然亮起一道光，像是希望的光，这道光又变成一丛燃烧的火焰，炙热的温度仿佛让温行雨脸部恢复了活力。
最终，眼前出现一张怨怪的脸，陶晗盯着这张脸，呼吸忽地停滞，她又后退一步，可温行雨朝她走过来，两步过后，几乎是贴在她面前。
温行雨此时已经恢复平日对陶晗那副冷漠嫌恶的表情，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说：
“是你吧？那天你跟钟弦说了什么，她才走的吧？”她眼中一轮光闪过，“是你让她走的，是你怪她横在你我之间，让你被她比下去，让你被我讨厌，对吧？”她眼中的火苗越来越旺盛。
“行雨你说什么啊……”陶晗不敢置信地摇头。
她怎么能这么想自己？
“你少装！”温行雨大力推她肩膀，任凭她重心不稳跌坐在地，居高临下地说：“你别痴心妄想了，你永永远远比不过钟弦，你休想利用她的善良，你骗不了我！”她走到桌边拿起笔，迅速签完合同，大步流星走出去，门重重关上。
陶晗缓缓侧倒，依靠在沙发背后。
情绪滚滚上涌，一股铺天盖地的委屈冲上眼眶，化作滔滔泪水夺眶而出。办公室里回响着难以自抑的泣声。
温行雨接受夏茸的指示，带着陶晗，或是不带，不停地来往进出小区大门，很快，签完合同的第三天，“温行雨陶晗同居”爆上热搜第一，她们同乘一辆车的画面从前车窗被拍到，清清楚楚，无可辩驳。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选购家具、食材的零星照片，她们戴着口罩墨镜，却显得欲盖弥彰。
接着就有自媒体描述这个别墅小区，高档奢华，只售不租，住户尽是达官贵人、各界名流，滔滔不绝地阐述她们赚钱买豪宅同居的理由支撑，再加上大批网友、营销号转发，她们同居成了事实。
这事炒的沸沸扬扬，cp粉们尤其兴奋，连同人漫画都出了好几本，乐此不疲地畅想她们的同居生活。
而官方却始终沉默，同时又让温、陶二人藏身不露，让蹲守的记者屡屡落空，这般避嫌反而让网友觉得是种默认。最后，工作室出面否认，称二人只是帮共同好友搬家采购而已。同时，《趣味生活》节目组趁机公布二人作为嘉宾的消息，虽然有人说是炒作，但都被粉丝压下去，宣称：“出演一期综艺而已有什么好炒作的，反而是参演同居的综艺让她们坚定了同居的想法而已。”这样的说法大受追捧。
又过了几天，工作室如期公布了新专辑的试听片段和发售日期，可谓是把机会利用得彻彻底底。
陶晗并未直接参与公司的营销，反而和粉丝一样震惊，她慨叹夏茸一系列营销操作做的炉火纯青。
但她更在意的还是温行雨。
钟弦消失得彻彻底底，夏茸抵死不说，温行雨几日来消瘦许多。
她们仍住在一起，但和当初说好的一样，两人总互相避让，生活在一座房子，却仿佛处在不同的时空，极少碰面。
下周就要录制节目了，她担心温行雨不能回到以前的状态，正打算晚上等她晚餐回来问一问，在沙发上等待时，突然接听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
电话里是一道低沉浑厚、隔了三四年仍然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陶晗下意识起身，瞳孔一缩，缓缓念出那个称谓：
“爸……”
她都忘了，和同性同居的消息，肯定会传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