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早上从家里出发,坐半小时马车来到圣华里西教堂,引导着信徒们进行早上的晨祷。mqiweishuwu
作为修女必须学习礼仪和文字,同时需要打理花园,给孤儿院以及不识字的信徒们上课。
每日的下午去忏悔室倾听信徒的烦恼,解疑答惑。
在夕阳落下的时刻,照例祷告,最后在沉沉的夜色里感恩着女神、回想着一日的善行,安心入睡。
按照一天的流程来说,每一位信徒最少需要进行5次祷告。
但今天的阿芙洛却没有心情做这些,她有更加值得烦恼的事情。
夜不归宿,已经不再是摆在眼前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如何处理与格蕾丝的关系。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石板大道,在滚轮与市集的喧闹里前行。
阿芙洛的脑袋歪歪地靠在窗边,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不知何时总是散发着温暖与关怀的碧绿眼眸,现在陷入了迷茫,睁得大大的。
“唉……”
阿芙洛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她一会儿像是陷入伤春悲秋的少女一般忧愁捂住胸口,一会儿又变得恍恍惚惚目光迷离,品味着难言的喜悦。
像是初次逃离舒适圈的小羊,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既激动地砰砰直跳,又有一种莫名恐慌感。
“格蕾丝……”
她轻轻触碰唇峰,想象着昨晚将暧昧拉到尽兴的亲密。
皇女殿下的唇无论触碰多少次都觉得很柔软。
至此,少女润白的脸颊上又带上了可疑的绯红,心脏正不知羞耻地超速狂跳着。
由于一旦闭上眼睛,昨晚的场景就会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然后就是皇女殿下那厌恶、决绝的神情……
“啊啊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的?”
阿芙洛有些崩溃地抱着脑袋,蜷缩在座位的边缘,脸颊发烫、脚趾蜷缩,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做出了不符合修女的银乱的事情……
啊,当然其实这没什么。
薇尔丝大人是博爱之神,她完全能够理解的吧……
阿芙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着自己,她打开放在座位旁边红色封皮的《女神纪史》。
这是精装版的,因此书上会有些插画。
阿芙洛几乎想都没想就翻到了第234页,她轻轻地念着书上的内容,
“女神大人化身为人类的模样,对迷途的圣女阿卡西亚说:巨浪将吞噬天地,孕育的希望之种已赠予你,建造起航过暗途的巨船。凡善良正直者皆为我之手足,登上诺亚方舟,而恶者必将被滔滔所吞噬。”
书籍上用简笔画勾勒出女神大人的人间体形象。
画上的她用手贴着未着寸缕的、平躺着的阿卡西亚腹部,微微俯身贴近额头打算落下慈爱的一吻。
阿卡西亚明晃晃的胸口袒露出来,有些过于暴露。
阿芙洛知道这是女神大人让阿卡西亚怀孕,从而降下拯救,拯救厄里斯大陆于水火之中,但以前每次读到这里的时候都不好意思……
但今天的心情却有些微妙。
女神大人明确在记载上是女性,而阿卡西亚也是女性……从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一种心虚、侥幸、好奇的特别感觉混合在心头,阿芙洛忽然像是触电一样,将手中的书籍飞速盖上。
“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女神大人。”
她又点了点头,仿佛在加强着对于自己的信心,“嗯……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但是烦恼不止于此,还有格蕾丝。
一想起诀别时候格蕾丝那张愤怒又无情的脸,一副要和自己绝交的样子,阿芙洛就心慌得厉害。
所以当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为什么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啊啊啊啊!”
抱着自己的脑袋阿芙洛又痛苦地烦恼起来,她的身体如毛毛虫般拱了拱,目光落在被拆卸下来暂由自己保管的项圈。
红黑的外观经典款安静地躺在座位上,依旧很适合听话的宠物佩戴。
阿芙洛愣了愣,如同时间定格般停滞。
不对,不对!
“明明……明明她自己是愿意的啊。”
那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阿芙洛想不明白。
但滚滚的车轮可容不得她思考,马车已然平稳地到达目的地。
丝绒红的窗帘之外清晨的太阳高照,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尖塔式的哥特教堂,人间烟火气隔着微微发蒙的玻璃传了进来。
“阿芙洛小姐,到了。”
车夫粗哑的叫唤声响起,阿芙洛有些忐忑地遥望着在教堂花园中心的女神石雕,在面前画了个十字作了虔诚的祷告。
女神大人在上,请原谅我的罪责、我的放肆、我的不忠……
原谅……我的迟到。
现在已经过了早上祷告的时间。
深深地长叹一口气,阿芙洛挎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踩着横梁下来。
冬日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吞吐之间全是轻飘飘的薄雾。
“好冷……”
模仿着爱踹手的猫一样,阿芙洛低头,迈着小碎步地从信徒之间穿过教堂的大门,祈祷着没有人发现自己。
“阿芙洛。”
一道格外熟悉的、低沉温和的男性中音传入耳中。
阿芙洛微微一震,她抬起头与之对视。
熟悉的金色卷发,熟悉的阿格里奇家徽,熟悉的面容……
“兄长……”
阿芙洛心虚地叫出来者的名字,金色的脑袋却忍不住向下看着自己被擦得锃亮的高跟鞋。
这是昨晚参加宴会的鞋子,还没有来得及换。
但不仅如此……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和自己做那样的事情的人……
是兄长的未婚妻,哪怕之后并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但在此刻真正面对上兄长的时候,就越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努尔基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比起质问更多地是担忧,他急切地问道,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母亲说你彻夜无归,还派人来我实验室问了半天。”
总不会能说自己和皇女殿下在一起,还做了那样的事情吧?
阿芙洛下意识地把自己领子扯了扯,掩盖住藏在衣服之下的牙齿咬痕,唇角上翘着露出一个礼貌的尴尬笑容。
“去……参加宴会了,去和朋友一起。”
所幸她纯真的长相在欺骗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倒不至于被识破。
“撒谎。”
努尔基一眼就看穿了妹妹的谎言,他低垂着眉眼温和地教导着,“阿芙洛你是修女不可以在女神面前撒谎,知道吗?”
他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苛责,于是又叹了一口气,用更加苦口婆心的语气解释道,
“兄长不是说找你麻烦,其实你也很少做这样的事情,主要是我们都很担心,害怕你出事。”
“你是女孩子在外面很容易受到欺负……下次如果不回家也要记得报个信,知道吗?只要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可以给母亲交代了。”
“在你的柜子给你带了女仆梅琳小姐做的三明治,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了。”
显然这一套攻势对于阿芙洛很有用,她低垂着头,像是一朵蔫掉的、无神的残败郁金香。
“知道了。”
细如蚊蚋的声音响起,阿芙洛小声地解释道,
“那个……有一点突发状况……没有撒谎,就是她的身份不好明说……”
她的十指来回交叉,显然十分紧张。
“没关系,”
努尔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我相信你的判断,你一直都是独立的人,对吗?不过……父亲今天晚上叫你去参加弗兰西斯的订婚宴。记得要早一点回家,淑女出席宴会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那个……兄长……”
阿芙洛心情有些低落,还是忍不住将藏在心底最躁动、最烦恼的东西拿出来。
努尔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把头低下来,笑着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秘密?还是想吃什么”
不知道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否算是残忍,阿芙洛视死如归地紧闭着眼,最后睁开,咬着牙问道,
“就是……如果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却总是不愿意承认,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喜欢却不愿意承认,为什么总是一步步否定别人的好意?
为什么自己总是窥探不到她的内心?
努尔基脸上的神情也凝固了,在他英俊的脸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沧桑。
“那肯定有跨越不了的事情,比如是年龄、是地位,也有可能是生死……并不是喜欢就要在一起。”
他轻声地说,深邃的眼睛里却倒映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爱是一种责任,而不是一种疯狂的感觉。如果他不愿意……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承担起二人共同的未来,没有为了他人而劈山跨海的决心……”
努尔基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落寞,仿佛在自言自语,而不是给阿芙洛解答。
格蕾丝不想承担与自己共有的未来吗?——一想到此,阿芙洛的心脏突然停滞了一分。
所以才叫自己不要跟着她吧?
这无疑是在爱意最浓烈的时候,浇上了一盆透心凉的冰水,叫人在厚重棉袄里都感到有些难过地发抖。
“哈……”
少女失落地发出了一声失魂落魄的叹息。
远远地传来一声女性的呼唤,“阿芙洛冕下!特伯蕾修女给你寄的信到了。”
“知道了。”
阿芙洛把细长的手高举来回挥动示意已经听到,随后转头看向努尔基,“那……兄长我先去看信。”
努尔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阿芙洛,他本来有些低沉的情绪也瞬间被掩盖在温文尔雅的笑容里。
“你快去吧。”
阿芙洛挥手告别走了两步,又用转过头来鬼鬼祟祟地提醒道,
“别跟母亲说我昨天出去参加宴会了,你记得就跟她说我在朋友家玩……”
“好了好了你去吧,我知道的。”
……
特伯蕾修女哪怕远在西南的巴鲁特小镇,也时常给阿芙洛解疑答惑。
阿芙洛觉得现在的自己之所以是阿芙洛,受了特伯蕾修女很大的影响。
正是她深入骨髓的善良散发出的耀眼光芒,才影响了自己选择成为一名修女。
因此,只要特伯蕾修女的每一句,她都会很认真地思考背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