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棺材（四）
赵柔婷明显被柯远安的猜想吓到了，一开始，在发现这里的鬼怪不堪一击之后，她对鬼域的恐惧褪去了很多，因为觉得自己有了反抗之力，她甚至是期待遇上鬼怪的，就像真的在玩游戏那样。
在遇到张年福，见过那种恐怖的力量，又得知击杀鬼怪就能获得这种力量之后，赵柔婷更是跃跃欲试，谁不想拥有超能力，在根本上强过所有普通人？
但如果柯远安的猜想是真的，一旦击杀了鬼怪，自己就有了“可口值”，成了和怪一样，可以被在场所有人用来刷经验的目标，那么她还能自保吗？
尤其是张年福，他肯定已经杀过很多鬼怪，说不定已经进来过很多次，甚至已经杀过人了，到最后她会不会杀了自己呢？
还有“可口值”为0的柯远安和严俞，在目前阶段，就单论体力也能打败自己，他们会不会……
看赵柔婷还愣在那里，严俞安慰道：“没事的，你的可口值也才6点，接下来不要正面刚，等游戏结束出去了就好了。”
赵柔婷“嗯”了声，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我们也去外面看看吧，时间不多了。”
说完便出了门。
严俞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庆幸自己不用烦恼这些，小声朝柯远安道谢，“还好当时你让我躲进棺材里，不然现在我就也有可口值了。”
柯远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有可口值不好吗？那可是超能力，比如那位张年福先生，他一定很厉害吧，你不想要那种力量吗？”
严俞睁大眼，理直气壮地怂，“厉害是厉害，那可是鬼啊！我哪有那胆子，咳，而且现在是法制社会，也没法儿大力出奇迹，除了在这里，哪里用得上。”
柯远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没发现吗？”
赵柔婷他们已经走远，已经听不见脚步声了，但有柯远安在身边，严俞也没那么急迫地要跟上其他人，他不解地问：“发现什么？”
柯远安：“鬼卡上，分别写着‘总分数’和‘本场分数’，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严俞想到什么，瞬间怔住，讷讷道：“难道说这样的游戏不止一次，就算这次出去了，下次也还会进来……”
柯远安恶劣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就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严俞双腿一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跪靠在柯远安脚边，稳稳地抱住柯远安的大腿，声调婉转哀怨，用来哭丧也不差，“大佬求带！我一定端茶倒水洗衣叠被报答你！”
柯远安：“……”你是逗比吗？
这场一对一精准扶贫的双方还没达成友好协议，便被一声女性尖叫打断。
“是赵柔婷的声音！”严俞连忙站起，拖着柯远安往声源处奔去。
柯远安被严俞拖着，好笑地说：“你不是怕鬼吗？那边明显是遇到了什么，你还往那儿跑。”
严俞跑得有些喘，“万一他们还能抢救一下呢。”
柯远安：“那你拉着我做什么？”
严俞：“因为我一个人害怕啊！”
柯远安：“……”他竟无言以对。
等他们赶到时，看到的是颈部被咬了一大口，血糊似的张年福，还有站在他旁边惊慌失措的赵柔婷，以及互成夹角守着张年福的钱日峰和陆杰。
晃眼一看，甚至张年福不知是被他们二人保护着，还是看守着。
再近一些，就能越过几人的身影，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古装的女人，女人背对着门口，正在低低地抽泣，若不是张年福的惨状，怕是还会以为她被欺负了。
女人哭得伤心，嘴里还喊着：“夫君……夫君呀……”
那拖长的语调让严俞后背僵了一瞬，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们靠近门口之后，那女人就缓缓转过了身，和体面整洁的衣衫发饰相对的，是她斑驳腐败的皮肉，她的嘴唇像是被动物啃过，缺失了一大块，连嘴里的舌头也只剩下半截。
女鬼毫无生气的眼珠看着众人，当她扫过严俞和柯远安时，哭声渐渐止住，转而凄厉地质问：“我的夫君呢！你为何没把他找来！”
严俞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旁边的柯远安却自若地回了女鬼的话，“李小姐，张桓中的尸体已经被毁，没办法送回棺材里了。”
女鬼如听噩耗，身子软软地倒在凳子上，趴扶在几案上又恸哭起来，“夫君……夫君啊……”
张桓中这个名字好熟，严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男尸被毁后的牌位上，写的就是张桓中。
严俞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女鬼趴着，他看不见她的脸，让他短暂得获得了一点掩耳盗铃的勇气，他给赵柔婷他们打手势，让他们赶紧带着张年福出来，说不定女鬼是地缚灵，只要他们出了这屋子就安全了。
钱日峰和陆杰一起拖着张年福，刚到门口，女鬼便又停止了哭泣，朝着门外的柯远安飞了过来。
她凑近柯远安，腐烂的脸上纵横着血泪，缺了半截的舌头没有嘴皮遮挡，在黑漆漆的嘴里胡乱搅动着，质问道：“是不是你毁了张桓中的尸体，因为你舍不得……既然你舍不得他，就把你自己给我吧！”
见情况不对，严俞拉着柯远安作势要躲，却完全拽不动人，还反而被柯远安揽进怀里死死箍着，半点动弹不得。
女鬼豁开的嘴巴几乎就要挨到柯远安的头皮，旁边的严俞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柯远安平静而礼貌地看着女鬼的涣散的眼睛，道：“李小姐请便。”
女鬼眼珠子往严俞那一瞥，扭头向他扑去。
严俞眼泪都飙出来了，然而柯远安臂力极大，他一点儿动不了。
女鬼看他们铁了心不反抗，焦急地绕着他们飞了两圈，最后实在无法，挥手赶客，“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自便吧，出去！离我远远的！夫君……夫君啊……”
几人连忙带着张年福，离开了此地。
“究竟怎么一回事？！”赵柔婷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他们穿过内院，选了一间远离女鬼的屋子，严俞软着腿扯下屋中的帷帐撕开，给张年福缠伤口。
“时间没到，她不能主动伤害玩家。”柯远安似笑非笑，“如果你们态度好一点，甚至还能问到一点信息。”
赵柔婷抓狂道：“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是故意让我们对上她的，你想要抢我们的积分……”
张年福张着嘴巴努力的呼吸，但他的气管似乎已经被伤到了，他愤恨地看向柯远安，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一直挨着张年福的钱日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切断了赵年福的大动脉。
大量的鲜血迸了出来，溅到钱日峰身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震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杰，他看到钱日峰收割了张年福，立马朝钱日峰出手。
钱日峰被血映得泛红的眼睛抬起，单手接下了陆杰挥向他的拳头，顺便用另一只手拧断了后者的脖子。
赵柔婷吓得大叫，严俞也被钱日峰吓到了，他将柯远安和赵柔婷护在身后，一点一点地往屋外退。
钱日峰扔下陆杰的尸体，被溅了血的脸上笑了笑，跟他之前略显憨厚的模样全然不同，他拿出自己的鬼卡，看着新增加的数据，满意地说：“你说对了，和杀掉鬼怪一样，杀掉玩家也可以继承对方的积分和武力值，比杀鬼快多了！”
柯远安这才幽幽地对赵柔婷说：“不，是因为我想做个试验。”
赵柔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疯子！疯子！”
她叫着要往外跑，却被门外的女鬼逼了回来。
女鬼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断了半截的舌头在豁开的嘴里胡乱搅动。
见自己被发现，女鬼也不继续躲藏，她有些兴奋地问钱日峰，“还杀吗？”
饶是刚刚杀了两条人命的钱日峰，也被她吓到了。
女鬼见他半天不动作，略微失望地飘过来，掐着陆杰和张年福的脖子把尸体捡起来，一手一个，提着两具尸体离开，痴痴地笑：“新鲜的……血还是热的……”
张年福的脖子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睁着望向严俞，似乎在诉说着他的不甘心。
这其实已经是张年福第二次进鬼域体验馆里，第一次是误打误撞捶死了不少怪物，得了很多好处，通关后，他的卡上已经有一千多积分，不仅武力值增加，还换了能掷物成弹的戒指。
他已经快五十了，身体早就在走下坡路，现在不仅身体在极速恢复，甚至还有了超凡的能力，这令他欲罢不能。
要不是柯远安那番能杀玩家抢经验的话，外加上陆杰和钱日峰明显对他虎视眈眈，他也不会那么冒进，看到那个伏案哭泣的女鬼就冲了上去，被她咬伤了脖颈。
“你不是第一次进鬼域了。”钱日峰对着柯远安，笃定地说。
柯远安道：“谁是第一次呢？张年福不是，陆杰不是，你也不是。”
早在张年福出手砸毁男尸时，他就已经被钱日峰和陆杰盯上了，不过是在柯远安提出杀掉玩家也能抢夺积分后，张年福才意识到这点。
在张年福看到女鬼之后，也是钱日峰和陆杰煽风点火，张年福才会那么冲动。
钱日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却越抹越多：“只要我杀了你，就能知道你是不是第一次了。”
柯远安：“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对了，你猜为什么女鬼不直接杀掉张年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