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花与镜(12)
四人一边怒吼,一边开始疯狂地锤门,可怜的木门被锤得砰砰直响。
跟薛优刚刚踹门时不同,这一次的木门是实打实地摇晃起来,看起来摇摇欲坠,让人心惊胆战。
薛优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及时把卷子给她们,这扇门真的会被暴力强行打开。
一片混乱中,薛优看见卷子的分数一路降到51分。
【五、如果有自称班长的人来收卷子,你们可以把低于50分或者高于110分的卷子给她。】
木门剧烈晃动,薛优神经紧绷。
不行,还不是现在,分数不够低。
要怎么才能让分数再降低一点?
“交卷!交卷!交卷!!”
门外的四重奏已经完全变形成一种纯粹的噪音,凄厉刺耳,宛如恶鬼催命,无常勾魂。
薛优哪怕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止那咆哮对自己造成精神污染。
随着一阵头晕目眩,薛优跪倒在地,“哇”一声吐了出来。
中午那块小得可怜的吐司早就被消化殆尽,薛优吐出的是透明的胃酸,酸水里还隐隐带着血丝。
留给薛优的时间不多了。
薛优并非不知道降低分数的方法,但是她不想那么做。
因为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跟曾经欺负妹妹的人做了一样的事情。
但她别无选择。
视线如万花筒般缭乱,薛优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
薛优偶尔有些小毒舌,但这次却是她这辈子说过最伤人的话:
“明明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你却选择让恨你的人快活,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
卷子从五十一份降低到五十分,薛优闭上眼睛。
“阿南,你活该。”
比起贬低的话语,也许这才是压垮心境障碍患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怪天,不怪地,一切苦难都是自找的。
活该,所以无人可怪,能恨的人,只有自己。
薛优说完这句话后,卷面分数就一路狂跌,最后锐减至零分。
“喀拉。”
薛优似乎听到一丝玻璃碎裂的声音,但是她现在没有功夫去理会。
随着分数归零,门外一下子安静下来。
两下礼貌的敲门声后,班长说:“阿南,你写完卷子了吗?写完就把卷子给我吧。”
薛优踉跄着爬起,把零分卷子塞进门缝里。
俯下身子的时候,薛优颤抖的胳膊没有撑住,整个趴倒在地。
从薛优的视角看去,门缝外一片黑暗。
可这黑暗却像是人造的一样,如同有人在窗外贴了一张黑纸。
这感觉似曾相识,薛优不由自主沉迷其中。
来吧,揭下那张黑纸吧。
你知道的,黑纸背后有什么,那是跟多出的台阶所连接的,一样的东西。
薛优朝着黝黑的门缝,慢慢伸出手……
脚踝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拽回了薛优的理智。
那是黑猫吃醋咬过的地方。
是了,现在的她还没有资格去探究真相,因为她还不能游刃有余地活下去。
薛优起身,把卷子从门缝中塞过去。
卷子被抽走,另有一张纸条被塞了进来。
薛优精神一振,颤抖着打开纸条。
【《花与镜》侦探调查守则(下)】
【八、人的潜意识总是如花瓣一样重叠交错。请注意相似的意象也许已经被交换了形态。】
【九、当你们看到这条规则之后,你们可以选择在白天打破真正的镜子。】
【十、至亲总是关心则乱,但至亲的爱绝非作假。无论多少次,只要愿意鼓起相信的勇气,至亲永远会接住你。】
薛优没有空为找齐规则而喜悦,因为她发现刚才的精神污染对她造成的伤害比预估的更严重。
“咳、咳咳……”
薛优摊开手心,发现自己咳了满手的血。
是幻觉,还是真实?
薛优已经无法思考。
她哆嗦着拿出润唇膏,在嘴唇上胡乱涂了两下。
润唇膏有恢复体力的作用,她需要帮助她的身体熬过去……
薛优握着润唇膏,连规则都来不及融合,就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四个小时前,李文锦的房间。
将毯子盖到镜子上,李文锦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确保镜子没有漏出任何一角。
穿着白裙子的红色蔷薇花像形态怪异的人类一样立在梳妆台旁,李文锦看了很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和小尤断开联系后,他的心中就莫名有一丝不安,总觉得遗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
但最终,李文锦将这抹不安归咎于心律失常,毕竟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从小到大就励志于拖累他,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的房间现在用金碧辉煌来形容都不为过。
按照他和小尤之前的推测,他的房间代表了阿南的自负心理,阿南的自尊越是膨胀,他的房间也就越豪华、越宽敞。
【五、如果有自称班长的人来收卷子,你们可以把低于50分或者高于110分的卷子给她。】
对于第五条规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需要交一百一十分卷子的人是他。
李文锦在房间内静静等待着,直到房门如预料中响起。
是一个男声,不对,看来他是假班长。
假班长跪在门口,求阿南帮忙撤销他们的处分,却被阿南的父母赶走,最后出现的人是女生真班长。
班长低声下气地求阿南写作业,因为他才是老师家长最看好的那个学生。
作为真正的天之骄子,李文锦看着这些阿南意淫出来的画面,就像在看个笑话一样。
其实,他还有一个无关紧要的线索没有告诉小尤,那就是少年n的n,并非仅仅是“南”的拼音首字母。
“自恋”的英文,是narcissism。
而这个词,源于有关水仙花(narcissus)的希腊神话,讲述美少年纳西索斯因为迷恋自己水中的倒影,最后变成水仙花的故事。
李文锦认为,这个传说多少还是美化了自恋主义,因为纳西索斯毕竟是真正的美少年,但生活中的自恋狂,却往往无法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毫无根据地认为这个世界都要围着他转。
李文锦这样想的时候,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想法也带着和他所不屑的那种“自恋”。
“阿南,我之前给你的那条红裙子,你还喜欢吗?”
班长的话,让李文锦从容的表情僵硬在脸上。